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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 “那些士兵在宫中当值,无非是为了养家糊口,你与他们生死相交,为人又不拘小节,广散钱财,他们自然感激你,与你称兄道弟,甚至为你卖命。”
三日后,皓儿打消了出宫寻剑的念头,我假意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他将自己与师父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在宫中某偏僻的角落,无情道: “皓儿,那时你们与赵慕一道寻剑,你也知道,最后被人夺去了,现下最重要的是打听天剑的下落,而不是出宫。
“不出宫如何打听天剑的下落?”
“我可以帮你打听。”
“此事我要亲自来,吾刚即便寻到天剑,也不是我的功劳。”
“皓儿,赢蛟和赢战出官也是派人打听,并非亲自去寻。”无情谆谆教导,“成大事者,善识人、用人,明是非,更需果决善断,而非事必躬亲。”
皓儿道: “师父,我明白了,然而,我若不出官,父王必定不信是我亲自寻到天剑。”
无情道: “皓儿,你不要忘了,赢蛟知道你跟随赵慕一起寻剑,他也许认为你知道天剑的下落,因此他必定派人盯着你,你稍有动静,他就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你。”
皓儿恍然大悟, “我待在宫里,他们就毫无所得,是不是?”
无情道: “正是如此,期限将至,你再出官寻剑,那时便万无一失。此时我暗中派人查探天剑的下落,你安心在宫中练剑。”
皓儿终于答应待在宫内,不作他想。
我竟然没发现,无情游说的本事这么好。
此后两月,皓儿继续听公孙玄授课,练剑之余陪他的父王批阅奏疏,或是下棋、谈论古今等等,父子亲情日益增进。而与师父无情也日渐亲厚,偶尔一起练剑,只是未免旁人瞧出皓儿的剑术来源于无情,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起练剑。
年关新旧交替,王宫喜庆数日,又被皑皑白雪覆盖。
雪压盛阳,天寒地冻,我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温暖。
一日,夜色被雪色染得发白,殿外寒风呜咽,雪幕一帘又一帘,迤逦至天际。
我正要就寝,千夙冒着风雪赶来,我以为是皓儿出了什么事,内心揪成一团。
皓儿没事,她来日照殿,是要告诉我,赵慕后位虚悬,却有多名姬妾伺候。
登位为王大半年,赵王催婚,群臣奏请册立王后,赵慕找了各种借口搪塞,却无法一直搪塞下去,于是临幸数名年轻女子,以此堵上父王与群臣的嘴。
虚悬的后住,是为了我么?临幸其他女子,也是逼不得已的吧。
然而,为什么我宁愿他册立王后,宁愿他多多宠幸姬妾?
他如此待我,如此情意,事到如今,我已承受不起。
思及此,那种久违的心痛在再次袭来,翻天覆地。
缠绵时分离,绝望时锐痛,割裂之痛遍布全身,我闭了眼,泪水在眼中打转。
“王上仍然心系夫人,并无临幸其他女子。”千夙定眸看着我,目光幽幽。
“你既在此处,又如何晓得?”我淡然问道。
“千夙自然晓得。”
“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是王上教千夙告知夫人的。”千夙对答如流, “夫人,请恕千凤斗胆问一句,夫人的心还在王上身上吗?”
我悠然反问: “你觉得呢?”
她直直瞅着我, “夫人聪慧过人,千夙眼力欠佳,无法得知。”
我起身,在她耳畔低声道: “你告诉他,我是秦王的鸣凤夫人,前缘巳逝,曾经付出的真心,也已收回,我与他之间的缘,此生再无可能。”
声音虽轻,却极为坚定。
“如此甚好,夫人果决,对王上来说,并非坏事。”千夙寒声道。
“我也不希望他浸淫干儿女私情,家国军政才是他应当致力之处。
私下见面,千夙从来都是不卑不亢, “夫人一心一意,固然好极,只不过日后再见王上之时,是否也会如此时这般坚定?不会三心两意?”
这倒是质问的口气了,我心下微奇,莫非她心仪赵慕已久?
我莞尔一笑,逼问道: “你喜欢赵慕?”
千夙略有错愕,失笑道: “夫人说笑了,千夙只是供人使唤的下人,从不关心儿女私情。”
我笑望着她,定定的,柔和的目光却逼得她浑身不自在。
片刻后,她的紧张情绪稍缓,再问:“既然夫人的心已不在王上身上,若有一日,秦国亡赵,夫人会心软吗?会通风报信吗?”
我叹气,“军政之事,我不想过问,不过现下我自己也不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第十七章 剑锋旖旎
三月来,宫中相安无事。
秦王有时问起皓儿为何没有出宫寻剑,我与皓儿的口径一致,就说天剑的下落已有眉目,不久便将天剑献给秦王。
距寻剑期限只剩半月,皓儿带着二十余名侍卫出官。
赢蛟定会派人追踪,意图半路拦截,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无情让无泪暗中保护皓儿, 自己则告假回乡,实则前往洛邑衰王衣冠冢掘取天剑。之后,他秘密回咸阳,藏好天剑。
距最后期限还有三日的时候,皓儿回宫。随后,赢蛟和赢战也相继回宫,皆是垂头丧气。眼见皓儿也是毫无所获,赢蛟脸上的戾气有所减退。
皓儿并不担心,因为之前已经与师父商量好这个计策。
他出宫假意寻剑,只为引开赢蛟和赢战,好让无情顺利地前往洛邑取剑。那几日里,皓儿遭遇赢蛟突袭五六次,侍卫伤亡颇重,若非无泪出手,只怕他早已死在赢蛟之手。
此次皓儿单独出宫历练,所习剑术终于派上用场,震慑了随行侍卫,树立了威信。回宫之后,关于皓儿武艺高强的传言在侍卫中广为流传。
三位王子一无所获,秦王有所风闻,甚为失望。
诸臣行礼后,三位王子各表追查天剑下落的经过,赢蛟说得口沫横飞、异彩纷呈。赢战三言两语便总结了此次寻剑经过,颇有惭愧之意。
广袖一荡,皓儿恭敬道: “父王,儿臣不辱使命,已寻得天剑。”
众人一惊,抽气声此起彼伏。赢蛟与赢战不敢置信,蒙王后与蒙天羽瞪圆了眼睛,丞相与公孙玄亦有讶色。
秦王急切地问: “皓儿果真寻得天剑?天剑现下何处?”
“父王,天剑便在这奏疏房内。”皓儿的王子风范愈发与赵慕相像,温雅行云,神采翩然, “儿臣没有事先禀报,只因担心被人半路拦截,这才出此下策,还请父王恕罪。”
“不打紧,不打紧,天剑就在奏疏房内?何处?”
“父王稍等片刻。”
皓儿走向殿外,与侍卫低语片刻,紧接着,数名侍卫人叠人,从房梁上取下一方铁盒,递给皓儿。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方铁盒,尤其是赢蛟,眼如猛兽,极欲扑来。
皓儿打开铁盒,取出天剑。秦王起身赶来,接过天剑,惊目凝视着,惊喜的神色一览无余。
“父王,此乃天剑,绝无虚假。”皓儿稳声道,不骄不躁。
“好剑!好剑!”秦王一连地赞叹,剑身缓缓出鞘,尖锐的轻响剌人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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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世上无人没有见过真正的天剑,如何断定这就是天剑?”赢蛟不甘道。
“相传天剑剑柄上雕有龙首,此剑若有龙首,便是天剑。”丞相道。
“王上,据下臣所知,天剑镶有一枚世间珍稀的墨玉。”公孙玄道。
秦王高举天剑,目光闪耀,俨然天下霸主, “此剑有龙首墨玉,必定是天剑,没错,就是天剑。”
赢战质疑道: “为何剑身毫无光泽与杀气?”
公孙玄道: “天剑并非寻常人可以驾驭,剑术高超者,可令天剑重焕光泽,人剑合一,恢复原本的剑气与杀气,所向披靡,号令天下。
秦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天剑, “那这样的人,哪里找?”
丞相道: “可召集精通剑术之人来试剑,王上,天剑乃王子皓所寻获,应册立王子皓为储君。”
秦王回神,正色道: “不惜,寡人决定册立王子皓为太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
我跪地叩谢,皓儿亦叩谢道: “儿臣谢父王恩典。”
房中诸人,神色各异,有咬牙愤然的,也有淡然处之的,更有微笑徐徐的。
五日后,册立大典如期举行。
《TXT小说…87book》王子皓,身穿墨色长袍,麒麟纹饰,玉簪高冠,漆眸如星,面如美玉,神采飞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书》蒙王后端然坐在秦王左侧,身躯僵硬,眉目间晦色不明。
《TXT小说…87book》在皓儿的册封大典,我自然也要隆重妆扮,一袭杏色对凤纹经锦长袍,三千青丝绾髻,玉簪横插,双眸浅画,唇色染红。寻时我都是淡淡匀妆,乍然如此秾丽美艳,引得金殿上众臣偷偷瞟来窥视的目光,更惹得秦王频频望向我,目光深热。
赢蛟,蒙王后,蒙天羽,尤自不甘、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我坐在秦王右侧,赢皓站在我前侧,身姿挺直如松。
丞相手执诏书,念着文雅的颂文,一字字,一句句,清晰入耳,昭示天地与泰国百民,赢皓,便是泰国未来的国君。
我轻轻地笑了,我们母子俩,在秦王宫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
皓儿看我一眼,会心一笑。
公孙玄的目光无意中拂过来,也含着些微笑意。
有人笑,便有人恨。
比如赢蛟,比如蒙王后,比如蒙天羽。
皓儿受封的同时,丞相亦昭告天地,赢蛟封地为北地郡,赢战为陇西郡,不日离宫前往封地。
秦王如此安排,可能是担心赢蛟和赢战心存不甘与怨恨,尤其是身为长子的赢蛟合闹事,未免皓儿遭到报复、受到伤害,毒王便让二位王子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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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大舆之后,宫中侍卫与朝中武将聚集一处,围观天剑。
人人都想观瞻天剑,甚至想握在手中耍几招,过过瘾。
这场切磋比试,由无情主持。秦王坐在北首处,群臣站立于两侧,赢蛟、蒙王后与蒙氏一族早早离去,没心思理会这场由天剑带来的盛会。
我坐在秦王左侧,皓儿坐在右侧,前方三面站满丁人,等候看出场耍剑。
侍臣李也高声宣布开始,那些血气方刚的侍卫兴冲冲地上场耍剑,没有几招便灰溜溜地下去,因为,天剑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剑光,始终暗淡无光。
二十余名侍卫耍过,上来一位武将服色的年轻男子,英姿勃发,脸孔瘦削,却是剑眉朗目,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的硬气。他朝向秦王,抱拳道: “末将愿一试。”
此人年纪不大,姿容不俗,颇有气概,却从未见过,究竟是谁?
“王将军也来一试?好好好,王将军尽力而为。”秦王笑道。
“王上,这位王将军,何许人也?”我问。
“他就是驻守北疆五年的王鉴将军,前些儿刚回来。”秦王握着我的手,轻轻揉着。
“哦,原来是王鉴将军。”
我话音方落,王鉴手持天剑,横扫千军,剑身所带起的风冷厉得就像北疆莽莽的漠风。
此人身手不错,所习剑术皆是沙场作战所惯用的招数,而非皓儿所习的“灰飞烟灭”那般迅捷而霸道,不过却也杀气凛凛、虎虎生威。
三十招之后,天剑依旧毫无光泽,王鉴气馁,不好意思再耍下去,收势交出天剑,向无情抱拳后下场。
“父王,母亲,王鉴将军武艺不错。”皓儿忽然说了一句。
“王将军确是目之栋梁,皓儿,日后你为国君,定要好好用他。”秦王嘱咐道。
“王上春秋鼎盛,皓儿为君,早着呢。”我缓缓抽出手,抚了一下鬓边的乱发。
无情就在不远处,我不愿他看见我与秦王这般亲热,不愿他内心孤苦。
场上耍着剑,风声呼呼,我偶尔听见一两声咳嗽,心下一沉,莫非无情受寒了?何时受寒的?这几日忙于皓儿册封大典的事,无暇注意他,倒忽略他了。
在此等场合,无情从未看过我一眼,我知道,他是有所避忌,不想让人起疑。
一个接一个地耍剑,那天剑却毫无动静,秦王与群臣等得不耐烦,有点儿意兴阑珊的意味了。
秦王突然唤了一声“卫尉”,无情走过来, “王上有何吩咐?”
“你剑术精妙,为何不试一试?”秦王问道。
“王上,下臣身子不适,感染风寒,只怕令王上失望。”无情垂首婉辞道。
“风寒只并非大病,寡人觉得你是宫中剑术最高妙的人,若你不试一下,多可惜。”秦王笑呵呵地劝道。
无情朗声道: “如此,下臣一试。”
转身之际,我看见无情苍白的面色与无神的双眼,心疼得缩成一团。
接过天剑,无情剑指苍穹,春日阳光照在剑身,乌黑的剑身恍若洒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眨眼间,一招“千山百水”使出,状若山脉横来,宛若风生水起,剑势迭出,剑风绵绵不绝。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皓儿也用劲地拊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秦王乐得合不拢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