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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臣妾到底还是害了人……”我虚弱地道出这句话,感觉到环着我的双臂微有一颤,我却顾及不了那么多地继续说出了压抑心中的话,“是臣妾逼得沐氏对苏容华下手……就是和陛下一同去瑜华宫看她那天,臣妾对她说了很多话,让她知道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臣妾知道那些话会把她逼到绝地、会让她忍无可忍甚至逼得她自尽,臣妾还是说了……每一句话都是故意的,因为臣妾不喜欢她,只觉得她但凡在宫里都碍眼得很……”
“晏然你……”他似乎蓦地起了怒意,我不禁一瑟,伏在他怀里噤了声,再不敢动。
我想我犯了无可救药的傻。
他僵硬地搂着我不言不语,让我觉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凝滞住了,只能感觉到他的一呼一吸,那近乎让我绝望的一呼一吸。
“晏然……”他长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陛下……”我惊惶地望着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让我觉得更怕。他再度伸过手来,拥着我躺下,口气虽是不悦但也说不上恼火:“朕不想为这些事怪你。睡吧。”
我微微一滞,心底的忐忑不安无法就此平复。他靠近了我一些,额头与我的额头相一触,近近地带起睡意笑道:“别瞎想了,说不怪你,怕朕秋后算账么?不过你若非不想睡……”他的手探了进来,被我面上发热地按住:“陛下,臣妾……暂时不便……”
“嗯?”他抬了抬眼皮淡看着我,促狭地笑道,“信期还敢来投怀送抱?”
“不是信期……”我低下头,觉得脸上热意愈加明显,喃喃续道,“臣妾……有喜了。”
正文 111
他怔了一怔;蓦地坐起身;语气惊喜不已:“你说真的?”
我颌首,羞怯一哂:“是……”
然后我听到一声短促的屏息声,隔了一会儿,一声似在惊讶中犹未回过神的笑声;有过一回儿;那笑声再一次响起来,变得舒缓而畅快。他躺下来拥着我,语中有分明的喜悦:“多久了?怎么不早说?”
“前天刚知道。”我低着头喃喃道;“沈太医说……还不足两个月吧。”
他吻在我的额头上;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话语中笑意不减:“太好了……晏然,朕盼这个孩子很久了。”
我抬了一抬头:“陛下希望是皇子还是帝姬?”
“都好。”他答得没有半分犹豫,“若是个皇子,等他开蒙,给他找个博学多才的老师……你说还麻烦御史大夫可好?”
赵恒赵伯伯?那是他的老师,太子太傅。我心里一紧,低笑道:“陛下有这份心臣妾可不敢领,让满朝文武觉得这是要立太子了,不一定争成什么样子。”
“嗯……那就……”他认真地思索着,我嗔笑道:“还有几年呢,陛下要找个好老师有的是时间。若是个帝姬呢?”
“若是个帝姬,就把她宠大了。”他深深笑着,“以后找的夫家也必须这么宠着她。当然,她欺负谁都行,不能欺负她母妃……嗯,朕还得想个皇子的名字和帝姬的封号。”
我忍不住“嗤”地一笑:“还有八个多月呢,陛下慢慢想。”
他的手从我的后背滑到小腹上轻轻抚着:“上一次是朕疏忽,这次不会了,这孩子一定会平安生下来。”
我一直觉得上一次是我的疏忽,至于这一次……我低下眉眼,喃喃道:“臣妾会保护好他的。”
他轻一笑:“朕会保护好你们的。”
睡梦中犹能感觉到那一夜他始终拥着我不曾放开,直到寅时他起身上朝。昨夜为沐氏的事折腾了半夜,此时我只觉困倦不已,连眼睛也睁不开。便觉他在榻边坐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想要强睁眼,继而被他的手捂了眼睛,他笑言道:“困就睡吧。”
我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觉得他好像放下了幔帐,然后同宫人吩咐了一句:“别扰了她,去回长秋宫一声。”
我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泛明,坐起身,婉然上前掀起幔帐,两旁的宫娥喜滋滋地一福:“恭喜贵嫔娘娘。”
我轻抚了一抚额头驱散困意,问她们:“什么时辰了?”
婉然回道:“卯时二刻了。”
我神思倏尔一阵清明,忙不迭地起身,婉然欠身笑说:“娘娘别急。皇后娘娘知娘娘昨晚因为沐氏的事颇感劳累,道是安胎要紧,晨省不必去了。”
我抬眼示意旁人退下,沉声叮嘱婉然道:“你让林晋回去叮嘱簌渊宫上下,礼数上半点不可有疏漏,别让旁人觉得我目中无人。”
我不能是下一个沐雨薇。
婉然恭谨地应了声“诺”,又垂眸道:“沈太医奉旨在外候着,姐姐要见么?”
“让他去簌渊宫候着去。”我挑了挑眉,淡然道,“传宫人进来服侍更衣盥洗吧。”
到长秋宫时还是晚了多时了。平日里这个时候再过上一刻,就差不多要行礼告退了。见我到来,多位嫔妃都微有一诧,我只作不见,行至皇后面前端然见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宁贵嫔。”皇后微微而笑,抬手示意免礼,“本宫说了免你晨省昏定,你好好安胎就是了,不必拘礼。”
我温婉笑着,欠了一欠身,回道:“谢皇后娘娘,但臣妾不敢违这个规矩。当初愉妃姐姐有孕,也是到了六七个月才免的晨省,臣妾这才不足两个月,没有那么娇贵。”
皇后和颜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但贵嫔你本来身子就弱,若有个不适,及时差人来知会本宫一声,莫要强撑着。”
“诺。”我又一福,“谢皇后娘娘。”
一众嫔妃都来道喜,恭喜我有孕、恭喜我晋位,一时一片热闹。芷寒过来扶住我欲扶我回座,可道喜的没完没了,我含笑应承着,芷寒亦应付一会儿,终是蹙了眉,屈膝一福,声音冷冷地道:“各位娘子要道喜,可否也先让长姐去坐?”
众人一哑,讪笑着请我落座。皇后满意地笑赞着芷寒:“婉仪很会照顾人。你这个长姐就是性子太要强了些,平日里就算病了,规矩上也不肯懈怠。如今她有了身孕,你在簌渊宫替本宫看着她,皇裔平安为重,旁的事都可以缓一缓。”
芷寒扶着我坐好,上前一福:“诺,臣妾谨记。”
我抬眼间正与对面的馨贵嫔视线相处,见她吟吟含笑,也报以一笑。与我结怨的人中,瑶妃已死,剩下的最大仇家便是姜家,自也包括她这个为姜家办事的人。
犹记我刚册封之时,她已是正五品竫姬了,如今时隔三载,我已与她同在贵嫔位。若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我至少要再位晋一例至从三品¨ xuan shū wang¨婕妤,她大约忍不得我如此越过她,这些日子,她便是我头一个要防的人。
“宁贵嫔真是好福气。”馨贵嫔羽睫覆下,和缓而道,“这是妹妹第二回有孕了,头一回因不当心失了孩子,这就又有了一个,看来是老天庇佑,非要让妹妹有个孩子不可。”我听着她似无他意的话,浅笑着等着她想用这番话引出的下文。便见她起身向皇后施了个万福,沉稳道,“皇后娘娘也知道,宁贵嫔素来身子弱,如今怀着孕,可身边还有个皇次子。皇次子也尚年幼,平日里玩闹间若有个不当心……皇次子也罢、宁贵嫔腹中之子也罢,都是出不得闪失的,依臣妾看……”
她说着,有一瞬的沉吟,我便在这个当间开了口,徐徐笑道:“馨姐姐体贴,臣妾也是这个意思。臣妾想着,暂将元沂交给芷寒照顾一阵子。芷寒会照顾人,又和臣妾同住一宫,元沂走动起来也方便。”说罢转向皇后,莞尔一颌首,“请皇后娘娘恩准。”
馨贵嫔被我这般突然地打了岔,不免一讶,立刻道:“晏婉仪位份尚低,年纪也轻些,若是照顾不好皇次子……”
“就是怕旁人照顾不好,臣妾才挑了这个同住一宫的。”我微微而笑地直视着她,“芷寒是年轻些,但也还有冯琼章和良美人在,荷才人更是懂些医的,几人合力,馨姐姐还怕照顾不好元沂么?”
我不能让元沂离开簌渊宫,半步也不行。遥想当年愉妃去世之时,就曾一度闹出过皇太后夺子之事。彼时宏晅态度分明,绝不可能让姜家得了这个孩子。然则正因如此才更需小心,若是姜家夺子不成便欲除之,此时我有着身孕自顾不暇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馨贵嫔如此急着从我身边弄走元沂使我更加紧张,我曾向愉妃起誓护好元沂,绝不能让他因为我有了身孕就出半点疏漏,他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重要。
何况……许多事总还是说不得的。
皇后点了头:“既然宁贵嫔是这般想法,就依她的心思。晏婉仪,你切记小心谨慎,如有个什么事,也尽量不要去打扰你姐姐安胎,先去问顺姬。”
芷寒起座郑重地深一福:“诺。”又向顺姬谦笑道,“先谢顺姬娘娘了。”
顺姬和缓地掩嘴一哂,笑睨着她说:“没什么可谢的。元沂能常来走动,永定也是高兴的。”
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我笑看着馨贵嫔不多言语,舒心地饮下盏中一口又一口的香茶。接下来的事必定少不了,我必定是最落不得清闲的一个,今天的这些,都不过是个开端吧。
若能就此除掉那些个碍眼的人——比如馨贵嫔,也是不错的。
回到簌渊宫,明玉殿里一派喜气,各宫的贺礼与两位太后的赏赐不断进殿,我淡看着眼前一切的同时,心里也难免为沐雨薇叹了一声好不公。啧啧,她前脚刚死,我后脚知会了宏晅有孕之事,阖宫上下都不会有人再顾得上为她哀叹一声了。
我想起去见她那日,我贴在她耳边告诉她:“陛下知道又如何呢?本宫和他相识十几年了,还是他次子的养母。而且……我有孕了,你就算斗得过我,你斗得过皇子帝姬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么?”
那是迫得她绝望的话语之一,所以我大约也不用替她感慨不公吧,她该从那日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她必然意识到了,否则她应该会寻个机会将那些事告诉宏晅的,让宏晅对我生一份厌恶。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知道我有孕了,宏晅不可能因为我容不下她就废黜亦或是冷落正有着身孕的我,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后更加不会。
她从来都无足轻重。
几天后我寻了个晴朗却不热的好天往佛堂去了,无比虔诚恭谨地在佛前奉了一柱香,为了沐雨薇,也为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发生的种种祸端, 预料中的或是预料不到的祸端。
我倏尔想起很久以前为被废黜的夏文兰焚香的事情,那时候是诚心为她祈福,现在同样是诚心,却不是祈福那么简单了。
更多的,大约是为给自己的心添一份安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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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着身孕不便侍驾;宏晅来明玉殿反倒来得愈发勤了。劝也劝不走;我假作赌气地不理他,他也不以为忤;后来索性大大方方地让郑褚把每日要看的折子都送来明玉殿;我安我的胎,他看他的折子;互不说话地相伴。
偶尔他也有烦心的事;却从来不跟我说,政事我也不便过问;就只能在他蹙眉的时候视而不见;直到他将一本折子扔在一旁;微带怒意的一声轻笑:“这个吴允。”
他会在我面前开这个口;就不是需要避我的事情。我瞧了眼那滑落在地的折子;要俯身去捡却被他立刻喝住:“别动!”
旁边侍奉的宫人立即便是忍笑的神情,我依言不再去管,不好意思地低头走去在他身旁坐下,抱怨道:“臣妾哪儿有那么娇贵了?如今还不显形呢,陛下就什么都不让臣妾做了,等五六个月的时候,岂不是要直接下道旨禁了臣妾的足?”
“你当朕乐意这么惹你不高兴?”他斜睨我一眼,去翻下一本折子,“沈循说了,头几个月是最容易出岔子的,你身子又本来就弱,自己小心着些行不行?”
“行……”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方问他说,“吴大人又进了什么言惹陛下不快?”
“也没什么。”他瞟了一眼已被宦官捡起重新搁在案头的那本折子,“你有孕,朕晋了你的位份。他倒好,说朕厚此薄彼了,说什么别的嫔妃的位份也该晋一晋。”
这样的谏言实在是多管闲事了,后宫到底是他的后宫,这些事说到底是他的家务事。一干朝臣隔三差五地来掺合一番,除了惹他心烦以外没什么大用。但就好像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似的,类似涉及后宫的进言屡见不鲜。我凝神沉思片刻,莞尔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比臣妾资历深如今位份却低于臣妾的嫔妃大有人在,臣妾居贵姬的位子就已不安心了,如今又因为有孕晋到贵嫔,虽是按例晋位,但终究难免有人不服,臣妾也含着愧。”
“又为别人说话。”他笑着重重将手中的折子往案上一拍,板起脸对我道,“话到此为止,这事不许提了。”
我不满地一翻眼睛,咕哝着道:“陛下不讲理,臣妾才不是为别人说话。”
“给别人求晋封还不是为别人说话?”他用手侧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