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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夺去。这些年来皇后是为了她现在的后位也好、是为了将来能当太后也罢,待皇长子到底是真心的好,我对元沂视若己出,她对皇长子又何尝不是?可方家那两姐妹……你我都知道她们是冲着夺子来的,皇长子在她们眼里就只是个物件是份权力,纵使她们与他是血亲又如何?只怕还不如让皇后照顾着。”
婉然微一点头表示赞同,又不无担心道:“可是姐姐刚了了大事,与陛下也坦白了心迹,好不容易能安顿下来过日子,又要卷进这样的争斗里……”
“什么卷不卷的,后宫的每个人本来就不可能避开。”我凄然轻笑,“影响大小之别罢了。我又在婕妤这样的位份上,断没可能躲个清闲。不过方家那两姐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皇后今日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她们做了什么不安分的事么?”
婉然思索着摇头:“不知,并没听说什么。但她们既是本来就奔着那样的目的来,又怎么安分得了呢?左不过是做得明显与否罢了……娆姬最近也算个得宠的,旁敲侧击地时不时向陛下提一提皇长子也有可能。皇后娘娘必定比咱们对这两姐妹上心,必定时时派人打探着,总能听说这些的。”
正文 127
回到明玉殿;宏晅已在等着了,见我一笑;未等我行礼便牵起了我的手;期盼地问我:“怎么样?可还满意?”
宫人们识趣地退下,我望着他慨然点头:“一切皆如当年一样;多谢陛下。”
他闻言也露出了满意之色,一抚我的脸颊怜惜道:“瞧着疲惫,早些休息吧。”就径自上了榻;退去外衣;坐在床沿上看着我:“你……嗯……”
我前阵子因为刚刚“小产”过,就一直调养着,他每日要来看我又动不得我;劝他去别处他又不高兴。现在已过月余,即便是真的小产,身子也无碍了,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却也只能报以一个无比悲悯的神色:“陛下恕罪……臣妾在信期……”
“……”他挑了挑眉毛,倒头躺下,深吸进一口气,有几分郁郁,“睡觉。”
他侧躺着面对着我,我也侧躺着看着他,他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瞧着我:“出去忙了一天,你不累?”
“不累。”我道,说着往他面前蹭了蹭,“臣妾今天可高兴了,再怎样也不觉得累。从来没想过家里还能变成从前的模样,就连后院里的秋千也重新扎好了。”
“嗯……”他想了一想,“葡萄架底下那个?”
“咦?”我不觉惊疑道,“陛下怎么知道?”
“……”他平淡地看着大惊小怪的我,“朕从前是太子,去御史大夫府上一趟有什么稀奇?”
也对,犹记小时候出入晏府的王公贵族不少,他去过也很正常。却听他幽幽又道:“所以那年抢秋千抢不过你、只能在旁边巴巴看着的小姑娘……是芷寒吧?”
“……”这什么时候的事?起码十一年前……我和芷寒年龄相近些,儿时与她玩玩闹闹的时候多了去了,他说的这事我半点也不记得,却被他记得了,还当成了话柄似的拿来打趣:“有你这么作长姐的么?如此欺负妹妹?”
“才不是……”我瞪着他辩道,“小孩子玩闹哪顾那么多长幼,臣妾平日里很照顾妹妹们的。若是不信,陛下自己问芷寒去”
他“嘁”了一声深表不屑,我再一次蹭近了他一些,轻笑道:“陛下您好意思说臣妾?当年您是怎么欺负九殿下来着?”
他神色不动,淡看着近在咫尺的我:“嗯……你要是非得投怀送抱,朕可能要忍不住了。”
“……”我一僵,逃也似的立刻躲远。他好似思量了一瞬,然后一点点凑了过来,眼见着他不怀好意,他向前一点我就向后一点,只觉腰上一硌应是已到了床边,伸手向后一探果然一片空荡。他却没停下,继续逼近向我,我推住他:“臣妾要掉下去了!”
“哈……”他一声哑笑将我拉近怀里,一翻身将我滚到了床内侧的位置,犹未松手,闭了眼道,“睡吧,不动你。”
近些日子我睡觉睡得是愈发沉了,尤其他在的时候,就算外头有天大的动静我也能一夜好眠,全然没了从前的惊醒。我对此大是忧愁,他却觉得挺好:“能睡得好还不是好事?现在又不是个宫女了,总那么惊醒干什么——就算你从前是宫女的时候,朕也委实不觉得有什么事非得叫你起来做。”
我叹气,悲愤不已地扁嘴:“这样不行,只怕哪天着了火臣妾都不知道。”
他就蹙了眉头:“你知道民间有个词叫‘乌鸦嘴’么?”
这一夜又是如此,晨间他起身去上朝我半点都没察觉不说,到了卯时被人晃醒,看着眼前的云溪黛眉轻蹙的焦急神色,明显已经叫了我好一阵子:“娘娘再不起床,晨省可要迟了。”
起身下榻,盥洗后清醒了几分,更衣后整理好妆容往长秋宫去。
因为我素来不肯耽误了晨省,总是比旁人起得早些,明玉殿上下皆已习惯。即便今日云溪说要迟了,实际上出门时也只不过是平日里其他嫔妃出门的时间。经过绮黎宫门口时碰上顺贵嫔带着永定帝姬也刚出门,正好与她同行。两个步辇在宽敞的宫道上并齐而行,我看着倚在她怀里困顿不堪的永定,笑道:“姐姐怎的想起来带着永定一起去了?这时节本就易犯困,让她多睡一睡就是了。”
顺贵嫔只摇头道:“目下不安分的人多,留她一个人在绮黎宫我不放心。”她快速扫了我一眼,复又恢复了平淡神色,“今儿个妹妹若是无事,晨省后来绮黎宫坐一坐吧。”
她听说了什么?我微觉诧异不安,知道是此时不便问的话,便按下不提。晨省后与她一同去了绮黎宫,困得已撑不住的永定立刻跑去了榻上躺下补觉,我与她去了侧殿,她轻轻一叹,道:“昨儿个皇后娘娘那话,妹妹也是明白的,方家这两姐妹,实在不是什么善茬子。”
我奇道:“我倒没听说什么,请姐姐明示。”
顺贵嫔说:“妹妹前阵子静养着,无怪妹妹不知道。这两位,娆姬争着宠,方才人讨着帝太后的欢心,是什么意思,六宫都看得明白。”
原来如此。她们倒是做得周全,两边都讨好了,日后想做什么都容易。如此一想,皇后和瑶妃当年虽是面和心不合,却也是这般分工的。可现如今,瑶妃没了,皇后虽与帝太后处得甚好,但到底从来也不得宠。若有一天方家两姊妹争得厉害了,只怕她两拳难敌四脚。
“要么皇后娘娘昨天那么急着要你表态呢?她是当真应付不来。”顺贵嫔叹息深深缓缓地表露出了事态的严重,我反倒不解了:“哪有这么困难了?她们要讨好就让她们讨好去,咱们明白的事帝太后和陛下未必就不明白,再者,她们不是也没闹出什么?”
“没闹出什么?”顺贵嫔轻一笑,“妹妹可还记得苏容华么?”
苏燕回?我自是记得,当初便是她与我一起联手除掉的沐氏。她很聪明,也一直得帝太后欢心,沐氏落罪后她就晋了容华,掌一宫主位。前些日子我闭门休养不出,自也和她没有走动,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
顺贵嫔眉头蹙得深了几分:“今届宫嫔里最得帝太后欢心的一个,前些日子不知出了什么事,被帝太后禁足了半个月,罚了她阖宫半年的俸禄。”她目光淡淡地从我面上拂过,平淡之下却有几分凛然,“后来一打听,那天除了她,在帝太后跟前侍奉的就只有方才人。若说此事和方才人没关系,那这巧合也来得太巧。”
我心中一沉。先前种种,瑶妃也好、岳凌夏也好,帝太后素来把后宫诸事看得那么明白,要摆弄她太难了。方家姐妹竟能有法子让她循着她们的意发落苏容华?那还真是不可小觑这两姊妹了。
“还不止如此。”顺贵嫔又道,声音清冷,“禁足半个月日子倒是不长,妹妹你这儿还没休养完那边便放出来了。可自此之后,帝太后连见也不肯见她,陛下的宠爱亦是稀薄。我寻思着这事不对,差人打听了,那边散出了风声说是因为陛下宠你才冷落了她。”她缓缓呼了口气,“这些事你也清楚的,听着荒谬,可愈是局势不顺的人愈会信这些。加之苏容华先前和方才人处得也是不错的,堪堪被她摆了一道,听了那些话不肯再信你也在情理之中。”
我呼吸窒住,这刚入宫时安分不已的姐妹俩,放松了我们所有人的警惕。她们这是要瓦解皇后身边的人,让我们先在底下反了目,自顾不暇就不会再去多管她们与皇后夺子的事。大概是觉得我到底入宫年头久了不容易左右我的心思,从苏容华那里突破更容易些。偏偏那时我养着病,两耳不闻窗外事,竟是任由着这些发展而半点不知情,让她们钻得了这个空子,日后怎么稳住苏容华已是个问题了。
“妹妹也不必太担忧,我瞧那苏容华也不是个傻子,未必就着她们的道。”顺贵嫔身子弱,说话久了显得有些疲惫,缓了口气以手支颐,黛眉微蹙着道,“不过,妹妹进来也仔细着元沂……我是听琳仪夫人无意中说起的,方家与姜家在朝中过往甚密,咱们那样除掉了姜家,她们不一定要怎么恨。再者……姜家那一位,可也还在宫里呢。”
她是说韵昭媛。姜家事发后,宏晅始终禁着她的足,但至今还未发落她。我们都知是为了安抚朝中从前与姜家交好的人,但……这人留着,到底让人不安,太易节外生枝了。
顺贵嫔微微抬眸,眼中窜起几许狠厉:“这人留不得。她在,方家姐妹更觉得有个主心骨,若她支使着方家姐妹找你我寻仇,你、我、元沂、永定,只怕都没安生日子过。”
我一壁在心中数算着日子一壁思量着,俄而缓缓出了口气,衔起一抹明媚而悠远的笑意:“不急一时,皇太后刚去,她是皇太后的侄女,总要让她戴完了孝以尽孝道。再过一个多月……国丧过了,以她这个家中陡然没落的情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都在情理之中。实在是可以理解的,方家姐妹……大约也可以体谅。”
正文 128
我和顺贵嫔谋划着在国丧之后取韵昭媛的性命。想让一个失势宫嫔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本就不是难事,再作成自尽的样子是更好的。
我们也清楚;在国丧结束前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们不会有点动作却并不意味着方家姊妹也会消停。
方才人是荷莳宫的随居宫嫔,我在那日拜访庄聆时听到了那不绝于耳的动听歌声。声音听着就是那一边传过来的,我犹是笑问庄聆:“这是谁宫里这么热闹?”
“是方才人。”庄聆浅浅笑了一笑,“国丧三个月起不得乐舞;可是把她们都憋坏了;只好钻这个空子;几人小聚一番邀上歌唱得好的宫娥解闷。算不得违了规矩;动静也小。”
我登时面如覆霜,冷然笑道:“呵,之所以行国丧是要哀悼亡者;她们如此不恭不敬毫无诚心,断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
听我这样说,庄聆自有些意外。我和皇太后有多大的仇她很清楚,如今我突然要求旁人对皇太后“恭敬”,她当然觉得奇怪。
我暂时没有同她解释,径自吩咐林晋带人去把那一边驱散了,让宫嫔各自回宫,参与此事的宫女一律送宫正司杖责二十。
庄聆瞧出了些端倪,恢复了淡然地饮着茶:“这是哪出?要经宫正司的事,是要闹得阖宫都知道你在这儿罚了人了?”
“是。”我含笑回看她一眼,覆下眼睫浅啜一口清茶,“不过传到哪儿去,也是姐姐和臣妾整肃宫规来着,到底也没人说得出错处。”
“少拉着我给你垫背。”庄聆嗔笑,“倒是说说,这一出又是做给谁看的?”
我凝笑一思忖,说:“帝太后进来不是很喜欢方才人么?”
庄聆点头:“是。可是帝太后不喜欢皇太后,你这样反是帮了她。”
我摇头:“不,帝太后更不喜欢目无规矩之人。循章办事,帝太后自然心中有数。”
方家和姜家的关系,庄聆和顺贵嫔能知道,帝太后就必定知道。如此这般,她只会觉得两家交好着,方才人都能对皇太后不恭不敬;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这个与姜、方两家交恶的赵姓的太后去世了,她岂不是要大肆庆贺?
庄聆思索片刻便露出了了然神色,笑又追问:“仅此而已?”
我莞尔颌首:“姐姐聪颖,既是已看明白了,何必非要我多说呢?”
此时最是能体现得宠的好处的时候,因为得宠,可以让帝王在意你的心思,甚至是将你的心思看作是自己的心思。
岳凌夏曾经说“让一个男人讨厌你,也许并不需要你真的去犯什么错,只要他认为你犯了错,便足够了。”若她能活到现在,我会很乐意告诉她:“要是一个男人喜欢你,他可以无所谓你的错误,或是将因你而起的错误看作是旁人的错误。”
此事便是如此。有的时候传得阖宫皆知的事会小心翼翼地绕过成舒殿,但此事,我自不会让它绕过成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