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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忽然开口说话,唤回了我的神游:“福晋,小阿哥过完年就周岁了,现在还没个大名。近来爷很少到我这边来,您看是不是能跟爷说下,跟小阿哥定个名字。”
语气里有些幽怨。
看看仍在襁褓中的小毛头,是哦,这些时日,事情太多倒把这事忘记了,赶紧笑着说:“倒是爷粗心了,回头我问问爷,妹妹莫着急。”
胤禛到晚饭的当口才回来,吃罢饭,我和他又在院子里散步,牵着我的手,他淡淡地问:“听说额娘今天传你进宫,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日子不见,闲聊些家常,顺便让我有机会劝劝十四,过完年就要给他指婚了,这孩子跟额娘闹别扭,说要自己挑福晋呢。呵呵,都是跟你学坏了。”
胤禛莞尔:“这怎么是学坏,明明是学好,看看其他兄弟,谁有我自己挑的福晋可心。”
笑着拧他的腰侧:“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呢?”
他一脸满足的叹息,“都夸啊。”
又笑闹了会儿,忽然想起李氏的嘱咐:“胤禛,小阿哥还没个名字呢,过完年他就周岁了。”
沉吟片刻,胤禛抬头对我说,“就叫弘时。”
'正文 规劝'
弘时,原来这就孩子就是弘时,不知为何,我的心忽然抽搐般的痛了一下,想起那个襁褓里流着口水傻笑的小婴孩儿,他最后会死自己父亲的手中吗?而我的胤禛,在经历过数次丧子之痛后,会亲手葬送掉自己的骨肉吗?蓦地打了个寒颤,胤禛急忙拉住我的手:“冷了,颜儿,冬天就要来了,你要多穿些。”
是啊,冬天就要来了。我心里暗暗想着。
康熙一行回京的时候,已经快到腊月了,回来的第二日,十四便来府上看我。他又长高了些,身子也更加结实,眉眼间和胤禛愈发相像,不同的只是眼神,年少时的胤禛比他忧郁和疏离,而十四的眼神里有孩子该有的热忱和希冀。弘晖离去后,他便不时常来了,他和胤禛原本也并不亲密,过去常常打着看弘晖的名号前来,弘晖不在了,他单单只是来看我这个嫂子,对于基本上已经成年的皇子来说,似乎有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这一天他还是来了,一进门便风风火火地找我:“四嫂,听说你和四哥去了山东,你还遇到了歹人绑架。”
心中一动,山东发生的事本极隐秘,府里的人也并不知情,他远在围场却又如何得知,看来胤禛的忧虑并非全无道理,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就有人暗中监视,可是,十四,胤禛的一母同胞,我从小看这长大的孩子,居然有一日也真的会与我们反目吗?我多么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宁愿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看客。
淡淡地回他:“十四弟怕是听了谣传,我确实随你四哥去了山东,不过一路很是平安。”
他从鼻子里发出嗤声:“四嫂何必为他掩饰,四哥连自己的福晋都不能维护周全,还算什么爷们,我若是娶了妻,定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惊吓和委屈。”
不愿继续山东话题,便正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说到娶妻,前几日进宫见额娘,她还让我好生劝你,开春选秀过后,你就该大婚了,别太孩子脾气了,让额娘为难。”
原本正坐着饮茶的十四,却忽然拍案而起:“额娘偏心的很,当初四哥说要自己选嫡福晋就由着他,为何到了我这里就百般阻挠?”
“十四,你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行事还这么像个孩子呢。”拉着他的手臂重新坐好:“你若有了心仪的女子,大可以跟额娘说,额娘若说真的偏心,也是偏心你这个幺儿,定会如了你的愿,这样怄气又是为了什么啊?”
“可我如今尚没有喜欢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等我找到了再指婚。”
“可是你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该大婚的年龄,你四哥大婚的时候,比你还小上两岁呢。”
“那是因为四哥幸运,早早便遇到了四嫂,我却没有遇到像四嫂这样的女子。”
“呵呵,这是各人的缘分,你遇到我这样的也未必就合心意,你还是乖乖听额娘的话,额娘那么疼你,为你挑的姑娘定不会差,在一起日子久了,渐渐便也就会有感情了。”
“我若遇到四嫂这样的女人,我自然也会当仁不让,我知道额娘挑的女人错不了,我只是不服,凭什么四哥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便没有。”
我无力地看了看天,又是一个有恋母情结的孩子啊,我这个长嫂如母的角色,似乎扮演的太过出色了些,如今一个个弟弟居然都以我为模板来找女人。看来宫里长大的孩子在父爱和母爱上的确都是缺失的厉害,所以那一段童年里相伴日子才能在他们的脑海里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行了,十四,你就是小孩儿心性,你跟你四哥不一样,你的脾气若是找个我这么闷的,早晚要憋死你,还是找个活泼些的好。听四嫂的话,别和额娘为难,你若真想自己挑,这次秀女进宫之后我们先找些好的给你瞧瞧,让你自己选可好?”
十四鼓了鼓腮帮子,总算是点头应了下来。我心里暗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吗,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难劝。他身上没有胤禛的那种坚持,他是可以接受谈条件的,而我的胤禛不会,从还是少年时便不会,他认准的事情便不容转圜,没有条件可以谈。
转念却又想,山东的事,他到底还是和戴铎谈了条件?无论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怜惜戴铎的才华,最终他动摇了自己的底线。比起曾经那个十四岁的少年,胤禛终于还是变了的,变得稍许圆融。
我微笑,这其实很好,“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人必须适应环境才能生存下去,达尔文老爷子的进化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虽然喜欢胤禛的耿直和坚持,但是更欣喜于他能懂得稍稍妥协,为了更大的目标而隐忍。
新年照例又是一番热闹喜庆,我比往年更忙碌了几分,在宫里遇到久未见面的八福晋,她哭丧着脸说这个年过的好累,我想想也是,我家胤禛不是个交友广阔的主,我也都疲于应酬。八阿哥如此长袖善舞,八福晋又是个心气高的人,不累坏才怪。
因为弘晖的丧事,胤禛生病,然后康熙老爷子带着儿子们秋狄,回来便又忙乎着张罗过年,我和八福晋竟也是小半年未见。“四嫂最近还好吗?”她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问,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我说。
我研判地看着她的神色,她和我亲近可是别有深意,她真的如同胤禛担心的那样在小心地刺探着我们的动向吗?这样明媚的女子,怎么会有阴暗的心态呢。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明亮的眼睛,我顿觉释然。即使有,也是无心的,我们只是为了各自的爱人。但,胤禛的话,已然像是一棵刺扎进了心里,虽相信她,但我对着她已经无法全无罅隙。
她却依然故我:“四嫂,我怎么就瞧着这太子哥哥也没什么出色之处呢,比起我家爷还不如?”
“妹妹这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四嫂,我这也不是只对你说吗?我们爷说了,他定要给我一切最好的,因为我配的起,哪怕我是要做皇后他也会帮我实现。”小妮子的脸上是一片甜蜜。
我听见自己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那你要做皇后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做,我们爷也有那本事。”她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骄傲。
“妹妹这样的话,真的只能说给我一人听,否则是要招来大祸的。”
“我省得,我省得。四嫂真当我是小孩子呢。我比你知道的事情可要多的多呢。太子哥哥早晚会失宠,我们爷现在做的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皇阿玛不会看不见的,爷说了,那位子会是他的,因为他要给我世上最大的幸福和荣耀。”
“四嫂,你说我们爷是不是能做得到?”
我看着她久久无语,唯有默默点头。原来,八阿哥所做的一切居然是为了她。
她的爱人,为了爱情去争皇位,我的爱人,为了皇位最终会放弃爱情。八阿哥失败了,胤禛成功了。而我与她,到底是谁更幸福?
胤禛正月未出便和十三一起再次去了山东,原本正月里有不能动针线的规矩,我却悄悄给他们每人缝了一件斗篷,天气还冷着,我现在能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照顾好他们每个人的身体罢了。
二月,十三回来和康熙老爷子再次一起南巡去,这次只有太子和他,胤禛仍在山东和京城之间两地奔波。每次见他都比上一次更瘦些,我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就算我想,他也不会让我跟在他的身边照应。我不想成为他的负累,他不想连累我吃苦。我们都在为彼此着想着,却又只能看着对方一天比一天更憔悴。
“颜儿,你照顾好自己啊,府里的事莫要操心太多,仔细好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
“你何尝不是呢,胤禛,不要担心我,我在家有人伺候有人照应,过的好好的。你出门在外,身边照顾的人少,你自己得多在意啊。你若是想让我放心,我还是派个人跟着你,宋氏还是钮钴禄,你自己挑一个。”
沉吟片刻,他说:“就让钮钴禄随着我,宋氏在府里的时间长些,还能帮你照应下家里的事情。”
于是再次出门,钮钴禄随行。府里渐渐有些风言风语,紫儿对我说,“小姐,底下人有人议论您故意拉拢钮钴禄,让爷宠她,是怕只有李侧福晋一人有子嗣,得了爷的独宠,故意压压她的气焰。”
我心里冷哼,这话大概是从本主儿嘴里最先传出来的。不过,传便传,闲话于我又能伤了什么。管家却来报,下人近来嚼舌的厉害,该整治整治了,我有些倦怠地想,即使我不在乎谣言,贝勒府里该是容不得下人作乱的,便让管家酌情惩治。紫儿后来说,几个奴才挨了板子,有个伤重的好像落了残。
心里一痛,原来我也是这样的残忍之人,只不过说几句话,罪不当此啊,但,这个时代似乎就该是这样,我也只能眼不见心不乱。
三月,这一年的秀女进了宫,和德妃给十四千挑万选着媳妇,十四却忽然颓废了似的,不再挑剔,对德妃说:“全凭额娘做主。”德妃诧异地看着我,“你到底是怎么劝动这孩子的啊?”我心里也一片茫然,当初和十四说的时候,似乎并不情愿,如今怎么忽然就顺从了呢?但仍是仔细地和德妃挑好了一个姑娘,拿来画像问他可还满意,他眼只扫了一下便说:“不错。”
四月末康熙南巡回来便是一通指婚,十四的嫡福晋最后是我们挑选的完颜氏,其余的几个阿哥也指了侧福晋和格格,十三和我们贝勒府都被指了格格来,我家的是汉军旗的耿氏。
康熙指给胤禛的女人,似乎大多是汉军旗的,如今加上耿氏,府里的女人汉军旗倒是超过了半数。
满汉一家,康熙推崇的政治理念,在我的贝勒府里倒是可见一斑了。
'正文 吃醋'
五月,耿氏进府未多久,胤禛大病,这几年来,似乎每个新来女人进府都是赶着府里最兵荒马乱的日子,真不知道是她们命苦还是胤禛命苦。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奔波在抗灾第一线的胤禛,感染疟疾,却还坚持奋战,直到病入膏肓。被送回来时面色如蜡,形销骨立。胤禛得的是传染病,他回来后,我给他的院子派了人手把着,和他同去山东的随从,都不许出院,院外的人除了大夫没有我的许可都不许入内。我虽知道胤禛这场大病终会好起来的,但仍不可能不揪心。只是,他这一病,府里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妇孺们的抵抗力尤其差,若是再有人过了病气,这贝勒府就更是乱的不可收拾。
于是,我除了他回来当日去探过他,便硬下心肠再未进院,只是时常写些话,让院子里的下人递进去,却嘱咐下人,胤禛若有话给我,只需口传就是,不要送东西出来。我想,他会懂我。并非不关心,只是我还要替他顾好这个家。而胤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下人只带给我一句话,“又岂在朝朝暮暮。”我鼻子发酸,我深爱的人被病痛所折磨,我却不能在身边分忧,却还让他来安慰于我。
好在当日钮钴禄与他同去山东,却并未染疾,正好封锁小院,她能在其中伺候,我倒也放心不少。奴才、下人再怎么尽心,又怎么敌得过自家媳妇呢。
李氏和宋氏忧心地每日里到我这边打听病情,连只跟胤禛见过两面的耿氏也小心地问着。无论是否出于爱情,她们这份关心都是由衷的。因为胤禛的命运关系到她们一生的幸福和依靠,而于我又何尝不是。只是,知道胤禛的身体不会有事,无论这场病多么来势汹汹,最后他也会平安。所以我不担心,只是心痛。
十三和十四来探,却也只能安抚我,不能探病胤禛于床前。十三一遍遍劝我不要忧思过甚,四哥吉人天相,我安心地微笑,让他也稍稍展颜。十四却紧蹙着眉头对我说:“四嫂,四哥万一有个什么你也不要担心,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