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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澜回屋更衣,毫无意外的,沈浪早已等候在他屋内。
“沈公子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飞澜踱步而入,唇角擎笑。
沈浪一袭青色长衫,神情清清冷冷,年轻英俊的脸庞,却偏偏少了笑神经。“连玉墨,你和公主的戏演的倒是不错。”
飞澜一笑,一拂衣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并悠哉的为自己倒了杯清茶。“沈公子谬赞。”
“连玉墨,我没工夫和你绕弯子,你拖胧月下水,究竟有何目的?”沈浪冷声问道。
飞澜笑意不变,仍是云淡风轻的神色。想必启程之前,君宁一定与沈浪碰过面。“太子殿下既然透露了我是女儿之身,难道没对你说提起过他要强娶我的事?”
沈浪剑眉深挑,君宁的确未曾与他提及。他只是说,让他留意连玉墨这个人,这个女人心机太深,君宁看不懂她,即便是沈贵妃,都看不穿这个人。试问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竟然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奔赴沙场,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飞澜美眸随意的轻眯着,不骄不躁。即便他们起疑又如何,这具身体是连玉墨的,他们抓不到丝毫把柄。“沈公子也不必多想,玉墨对公主无丝毫不轨之心。只不过,我不想入宫,她不愿嫁给你,我们之间各取所需。难道男人可以算计着女人,女人就不能算计男人了?”
沈浪定睛看了她半响,而后朗声而笑,紧绷的脸上难得晕开一片温意。“连小姐好一张伶牙俐齿。不过,边境的日子我会紧紧盯着你的,直到你‘战死沙场’为止。若你敢伤胧月半根手指,我绝不会放过你。”
沈浪说罢,起身离去,却听得身后传来清幽之声。她说,“沈浪,女孩可不是这个追法,你整天板着脸,胧月可是会害怕的。”
他脚步微顿,而后仍大步离去。
飞澜向太守与驻城将士基本的了解了一下情况,倒是巧合,圣朝的驻军守将竟然是洛青川,那他手中的自然是最初属于她慕容一族的军队,那些都是曾追随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据太守所讲,两国原本相安无事,但从年初开始,大翰边境村落时常有女子失踪,引起了当地居民的恐慌,一直追查下去,竟是圣朝守军将那些女子抓走充当军妓,太守命人抓了几个圣朝士兵,到对方营帐讨要说法,接过洛青川直接将使者扣留,这一来二去,两方冲突不断,战争一触即发。
在飞澜来到边境之前,圣朝军队曾两次攻城,大翰军队顽强抵抗,将其击退,这几日倒是偃旗息鼓了。只不过,飞澜了解洛青川的性子,只怕是在养精蓄锐,下一次的进攻,只会更猛烈。
“玉墨,我们什么时候去凤凰山?”胧月再一次缠上来,不停的摇晃着飞澜的手臂,对于她的撒娇,飞澜着实有些吃不消。
“下次吧,我今天要和薛将军巡城。”飞澜淡笑回道,越过她向外走去。却被胧月展开双臂阻拦。他嘟着唇,一脸的委屈。
“连玉墨,你每次都说下次,你还想诓我到什么时候!”
看样子,今天是躲不过了,飞澜无奈摇头,又道,“好吧。”
飞澜换了件便服,带着胧月公主一起混入了越关城,虽然两国交战,但边境并未断绝贸易,其实,百姓并不希望打仗。
飞澜带着胧月坐在市集的摊铺旁吃面,堂堂一国公主,倒也不娇纵,还一直睁大一双好奇的双眼。
“玉墨,我们吃完面就去凤凰山吗?”胧月一边咬着面,口中含糊的问道。
“嗯。”飞澜点头,夹了些青菜放在她碗中。
集市倒是格外热闹,两人并肩一路行来,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边境之地却是极少见到如此俊俏的少年和美貌的少女。
胧月自然也察觉到异样,出声问道,“他们怎么一直看我们?”
飞澜一笑,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们的衣饰与圣朝不同,圣朝的服侍讲究质朴,少了大翰的花俏。还有,你这张脸也……”她低笑着,在一间绸缎庄门前停住脚步。
胧月下意识的用手抚了下脸颊,跟随着她一起走入店内。他们更换了圣朝人的服饰,重新向凤凰山的方向而去。飞澜在卖面具的摊位上为胧月选了一个白狐面具,清幽灵动,倒是与胧月十分相陪。而她自己却随手捡了一个夜叉面具带在脸上。
“两文钱,谢谢公子。”小摊贩嘻哈道。
飞澜将两个铜板丢在摊位上,牵着胧月向凤凰山继续走去,身后却传来小贩好心的提醒,“公子,姑娘,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凤凰山,那一带现在可不太平了哦。”
飞澜微顿住脚步,看向身旁胧月,淡声询问,“公主还要去吗?”
胧月摩拳擦掌,几乎跃跃欲试。“当然要去,本公主可要见识一下圣朝的宵小之徒有多厉害。”
两人尚未走入凤凰山地界,便被乔装打扮的暗卫拦了下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浪沈公子,他看着胧月的时候,脸都是阴沉的,胧月心虚的低头,下意识的躲藏在飞澜身后。
沈浪走过来,二话不说,握住胧月的手臂便向回走。
“沈浪,你干嘛,你快放开我。”胧月不停的挣扎。
沈浪顿住脚步,依然不语,只是眼神冷冷的看着她,胧月便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顿时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认命的跟随在他身后。
飞澜无奈轻笑,只好跟随着按原路返回。
将胧月送回卧房后,沈浪义正言辞的对飞澜道,“连玉墨,现在正值两军交战,你却将胧月带入圣朝地界,若她有个闪失,你有十条命也赔不起。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下一次。”沈浪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飞澜含笑不语,倒也不曾争辩,她能将胧月带出去,自然也能安全的将她带回来,只是这个男人太过紧张了。
……
飞澜所料不错,十日之后,洛青川再次攻城,飞澜用了一招请君入瓮将洛青川的大军引入内城之中,关门打狗。她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洛青川全军覆没,可是她没有,她故意错过了战机,放了洛青川一条生路。
飞澜打仗的手法很高明,可是沈浪也不是傻子,他提剑闯入飞澜的营帐,腋下还夹着金色头盔,铠甲上沾染的鲜血还在不停滴落着,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沉,三两步来到飞澜面前,质问道,“为什么要撤兵?”
飞澜脊背挺直,负手而立,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深沉的眸光一直落在面前的地图之上。羊皮地图上,朱砂红描绘出圣朝万里山河,甚为壮观。
“连玉墨!”沈浪怒吼一声,冰山脸终于有了波澜。
飞澜迟缓的抬起眼帘,眸中敛着的沉稳与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她的身躯依旧是娇弱的,而此时的女人,却没有人敢将她忽略。
“连玉墨,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撤兵?我们完全可以将圣朝军队完全歼灭。”沈浪追问道。
飞澜端坐上主位,那一束目光隐忍坚定。“沈浪,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沈浪站在她身前,拳头攥的嘎吱作响。“连玉墨,别以为你是主帅就可以一手遮天。”
飞澜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冷然起身,义正言辞道,“沈浪,你别忘了这里是军营,我是主帅,所以我不需要做任何解释,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对的,这就是军令如山。”
啪的一声,沈浪将头盔重重落在桌案之上,头顶红缨还在微微的颤动。“连玉墨,你也别忘了,你安稳的坐在这里,指挥的却是大翰朝的十万铁骑,他们是用生命和鲜血拼杀,你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乎到他们的生死。”
飞澜隐在衣袖下的拳头逐渐收紧,作为一个将军,她的确应该将敌人一网打尽。可是,那些不是她的敌人,都是她的同胞,她的手上不能沾染他们的血。“沈浪,只有大翰朝男儿的生命尊贵吗?你铠甲上沾染的难道不是圣朝将士的鲜血吗?他们同样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
沈浪忽而冷笑,“连玉墨,收起你的妇人之仁,这是战争不是游戏!”
他轻蔑的姿态或许真的激怒了飞澜,很显然他是瞧不起女人的。飞澜一掌重重落在桌案之上,她突然起身,一脸严肃,冷冷的看着他,声声激昂,“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战争就是号角呼嚎,是骨骼碎裂之声,是血流成河,是你的同伴一个个在你身边倒下!沈浪,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有什么资格在本帅面前指手画脚。给我滚出去,否则,军法处置!”
此时的慕容飞澜,俨然从沙场归来的嗜血恶魔,周身散发着鲜红的肃杀之气。连沈浪都震惊在原地。是啊,他的确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可连玉墨同样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然而,她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并且,生生泣血,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亲身经历,才如此感同身受。面前的这个女子,当真是连玉墨吗?!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震慑力,也有信服力。沈浪拱手一拜,沉声道,“末将告退。”
沈浪走后,飞澜瘫软的跌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额头。目光淡淡落在眼前的地图之上。任何时候,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流血,有死亡,今日还在与把酒言欢的兄弟,明日可能就倒在沙场之上,那种刻骨铭心的滋味,不亲身经历的人又怎么能明白。
说来竟有些可笑,一个战神将军却是最厌弃打仗的人。
她青葱的指尖沿着圣朝的疆土曲线游走,最终落在此处边境之上。还好她是主帅,她就可以将这场战争的伤亡降到最低。可是,想要让战争尽快的结束,唯一的办法就是引那个男人前来。
圣朝军队大败,边境倒是安生了一段日子。胧月心中仍念念不忘凤凰山的美景。飞澜耐不住她的纠缠,两人再次偷偷溜了出去。
此时,圣朝军队打败,撤退二十里,凤凰山一带反而不在圣朝军队的管辖之内,反倒安全了许多。
凤凰山可谓高山巍峨,绿水环绕。恍若人间天堂,战争的硝烟似乎并未弥漫到此。
一叶扁舟,畅游于青山绿水之间,胧月坐在船头,怀抱琵琶,唱着一首温婉动人的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这歌真美。”飞澜淡淡开口,眸色幽幽暗暗,恍惚间似有所思。
胧月放下手中琵琶,轻笑回道,“这是我娘亲唱歌父皇的曲子。”
飞澜笑靥轻柔,却莫名的带着星星点点的哀愁。“只可惜,海不会枯,石也不会烂,青山依旧在,绿水长流,人在这天地之间显得太过渺小,人生看似漫长,也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这世上只有一个景康帝,心甘情愿一生一世守护一个人。”
似乎感染了她的哀伤,胧月居然有些笑不出来了,她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玉墨,你也会遇见那样一个人的。”
飞澜明眸涣散的如山间迷雾,心口却泛起一股酸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惜,她慕容飞澜没有这个福气。而胧月却是幸运的,因为她的世界中有一个沈浪。
“我哪里有你的福气。”半响后,飞澜低笑回道。
“我怎么了?”胧月问道。
飞澜失笑,淡淡吐出两个字,“沈浪。”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真扫兴。”胧月嘟嘴嘀咕了句。
小舟在水塘边停靠,飞澜率先跳下,而后将胧月牵下来。山脚下是大片的翠绿竹林,林间雾气弥散,翠鸟的鸣叫声在耳畔萦绕,连空气的味道都是清甜的。
两人背靠背坐在林间,胧月弹着唯美的琵琶曲,引来无数绿色翠鸟在头顶盘旋不散。
“玉墨,你真的不想嫁给我哥吗?除了父皇,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文韬武略,又俊逸非凡,何况,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是大翰最有前途的男人呢。”胧月随意的问道。
飞澜笑,倒也随性的回答,“他很好,但他唯一不如景帝的地方就是他的心不能只给一个人。胧月,若有朝一日,沈浪想要纳妾的时候,你便知道那种滋味了。”
“他敢!”胧月瞪大了双眼,做出一副很汹的模样。
“原来胧月也会吃醋啊,还说不喜欢他。”飞澜温润的笑声合着鸟鸣之音,在林间淡淡飘散开,宛若天籁之声。
然而,远处凄厉的惨叫声却打破了唯美的和谐。
“救命,救命啊!”或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女子痛苦的哭嚎若有似无。
“好像有什么声音?”胧月轻蹙起眉心,语气迟疑。
而飞澜是习武之人,她的耳力自然是不会错的。胧月单纯无知,而这种绝望的哭叫,飞澜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她瞬间握紧了拳头,快步起身,根据判断向声音的方向而去。“有姑娘被欺负了,胧月,我们快去救人。”
胧月快步的跟上,连琵琶都丢在了原地。
两人跑的飞快,那呼喊声传入耳中,开始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