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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霖问道:“老人订约已久,事隔年余,怎知愚兄弟今日会来求见?”少女笑道:
“老人是否知道你们今日来,我只是猜想,且不说它。至于今晚的事,实因碧狳先见了我,还不怎样,后见家母一去,便留了神,时时刻刻,只想带了婴儿逃走。想是善地难觅,暂时虽未移动,却把婴儿闭在洞内,每日深夜远出,到处寻觅地方。我们先不知道,后被世兄弟们发觉,归告家母,料定它早晚必逃,同时又经大世兄远出打听到了婴儿一点来历,既恐碧徐无知,闹出事来,又因它天性野悍,功力又深,除本主外,无人肯服,性又多疑,不将它制服,婴儿决难安居乐土。即使它不出事,婴儿随此怪兽一同长大,也有许多不妥之处,几经集议,本定日内合力降伏此兽。碧涂想也看出我们对它心意不善,择地逃避之念越急,索性连白日里也远出寻觅地方。世兄弟们日常潜伏崖顶守伺,只今日去时稍晚。你们三位来寻青衫老人,将路径走错,又不合仗恃一身轻功,意欲由危壁之上援行过去。索性附壁而过也好,偏在突石上停留了一下。那地方日前世弟曾带连乔前往警告过它一次,本心顾惜婴儿,加以晓晓,劝它最好将婴儿带上同来我家避祸。
就不放心,也千万不可离开原处。但它不但不领情,反因连乔是它克星,顾忌更深。总算对连乔胆怯,我们又未动手,没有发难,心却又恨又怕。三位此举,正犯它恶,误以为来者皆是仇敌。等我们发现你们往石上歇落,大世兄和家母又不在场,只我和小世弟两人在崖上,难以救援,救人时更要防它喷毒拼命,忙向这里报警。等家母和大世兄带了连乔先后赶到,三位已经危机瞬息,稍一失足,便落绝壑之中,万无生理。这时危机问不容发,总算五行有救,到得恰是时候。连乔又得了家母指教,不与硬对,一面怒吼发威,一面把腹中丹气运足,由三只怪眼中发出,往下射去。同时由大世兄和家母贴壁飞越过去,三位刚巧中毒昏迷,看要下落,大世兄和家母也已赶到,就势一同救起,回到了此地来。
“小世弟原在彼留守,晚间归报,说日间这么一来,碧狳好似行意已决,黄昏时飞上崖来,四下张望了一阵,见没有人,便匆匆赶下,衔了一口竹箱,往东南方急驶而去,来去约有个把时辰便已回转。二次又运了一个革囊上来,看出宝光内蕴,知系它故主之物。家母日前所料不差,恐其狭路逢仇,被人夺去,只得冒险现身喝止。这东西真个机警神速,见人怒吼一声,转头便逃。小世弟差点没被毒气所伤,尚幸早有防备,碧狳顾忌又多,一口毒没喷上,立即收毒逃走。小世弟知它多疑,急切间不会出现,略布疑阵,便回来送信。家母闻报,知事已急,因念故交之义,又防遗宝落向仇敌手内,用以为害,忙率世兄弟赶往。婴儿所居洞穴,内有封洞石块,一时竟攻不开。又恐震伤了婴儿,有的方法不能施展。否则婴儿早已乘隙接到此地,不费这么大事了。
“此时三位中毒,须用连乔丹气挨个化解,照说要到天亮以后,方能好转。你中的毒最重,连乔本来守伺在侧,必是见你毒解将醒,照例闭目缩头,形如死物,室中又黑暗无灯,所以你醒时看它不出。适才方竹涧传声将它唤去,必是碧狳虽被家母诱将上来困住,但它天性倔强,不肯开洞献出婴儿,又不愿真个伤它,想用连乔去制服它归顺之故。连乔功力虽然不够,终是制它之物;况且碧狳已经被困,连乔出手,先占上风,不比双方拼斗。去了这么大一会,想必就快回来了。”
赵霖闻言,才知道这两个怪物俱是通灵神物,主人全家俱是平时心中向往的异人奇士。自己一心要寻的青衫客,更是个中冠冕,行辈甚尊。他久已避地在此,不与外人往来,竟蒙折节下交,约来相会,真乃因祸得福,平生幸事,好生惊喜。刚要开口,往下探询,忽又闻得远远两声清啸。少女见他沉吟,微笑道:“你适问我姓名,避世之人,本来不愿人知。一则你这人心地纯厚,又是青衫老人之友,不是外人;二则方竹涧事颇顺手,婴儿已经接出,碧狳想也同时降服,免却一层顾虑。家母回时,当要明言,我就先说出来,也无妨害。家父姓朱,家母姓陈,名字上淑下均,我名嵩云。家父十五年前偶来此山访友未遇,归途行经方竹涧,因精堪舆之学,看出山形有异,地气灵旺,无心中探寻气脉,发现这一片地方。复又查出这里多产灵药,右侧奇峰更藏有石乳灵泉。便把全家迁来此地。过不两年,将石乳发掘了出来。另外开出一条瀑布,好些溪流,无须再靠雨水种植。渐渐把昔年的门人引了些来,大都带有眷属,虽只寥寥七八家,不似你们柳湖地大人多,景物繁富,平日也颇安乐,不显岑寂。世兄弟们时常出山闲游,只我一人因要料理一些琐事,轻不出山。几时我也到柳湖看看去,你说好么?”赵霖自是唯唯。少女知他随口答应,也不再往下说。赵霖又问起青衫老人姓名住址。少女微笑道:
“明日引你前往,自会知道,你忙什么?”
话还未了,猛听轰的一声怒吼过处,洞外山风大作,沙石惊飞,又是先前初醒来的声势。少女惊道:“他们成功回来了,已经到家。连乔何故还要发威?我看看去。”话未说完,猛觉微风飒然,灯焰摇曳中,面前忽然多了一个身着白衫,腰悬长剑的英俊少年。少女也已起立说道:“事情完了么?怎会去了这大半夜?天都快亮了吧?”少年抢口说道:“那东西好不倔强厉害,我们不通兽语,怎么也是负固不服。我们不愿伤它,后经用计困住,又把连乔唤去相助,终不肯降。先见它低呜乞怜,只不肯降,不料它会情急拼命,将多年炼就的丹气连同毒火猛喷出来。连乔虽是天生克制之物,也几乎受了重伤,回来时还在怒吼,如不设法化解,这两个东西在一起,早晚决不甘休呢。后来还是大师兄猜出它的心意,除婴儿它要寸步不离外,它主人遗留下的一件奇珍和用来封洞的一块护身法牌,也要常挂在婴儿身边,不能取下,或是交它保存。我们自然应诺。同时那婴儿也真灵巧聪明,胆勇过人。因在崖洞中关闭多时,气闷不过,经我们把碧狳调开,隔洞一说,便已应诺。一任碧狳在崖上狂吼禁阻,毫不理睬,自移法牌开洞。由师娘下去,将封洞石块去掉,亲自入洞,连婴儿和那革囊衣物一起抱起,带了上来。他虽愿意出来,也答应相随来此,可是一见碧狳被困,立即暴怒,拼命双手乱抓,又想用乃父遗珍伤人,均被师娘禁住。师娘忙用好言劝慰,晓以利害,并告以此间如何安乐好玩,这才转而听话,反强碧狳归顺。师娘为坚碧狳信心,把到手奇珍亲自交还,由它自行藏人口中颈囊以内,这才相信我们全是善意,喜跃非常,跪在师娘面前,直流眼泪。师娘喜它保全遗孤,为主忠义,甚是嘉慰,给些丹药与它吃了,然后取了竹箱一同回转。现安置在大师兄山洞之内。可是连乔先不听话,见碧狳已横了心,仍想用腹中丹气制它,结果两败俱伤。我也爱那碧狳发起威来,比连乔好看得多,不愿连乔和它日后成仇,悄悄许了一点心愿:它今日救人对敌功劳甚大,只要以后和碧狳修好,不再为敌,我便把姊姊上年所得灵丹给它一粒。你平日也爱连乔,日里还在夸它,想必不会不肯吧?”
少女嗔道:“我向青衫老人舍脸,强要来的灵丹,除给你两粒外,连大师兄都没有送,你却代我作主,给畜生吃,还说是许小愿。此丹乃老人亲手炼制,用三百多种灵药合成,历时多年,费事不少,功效比我们的强得多。虽他炼有甚多,但不好再求。老人的脾气古怪,对我算是最好,才给了十几粒。真能脱胎换骨,起死回生。除孝敬母亲两粒,自服连送你,一共六粒外,只剩六粒在此。你忘了青衫老人年前所说的话么?如何可以随便糟蹋?听你所说,连乔不过和碧徐对喷丹气,有点耗损,吃亏不大,过日自会复原,要你慷他人之慨做什?”
少年赔笑央告道:“好姊姊,你知道我从不失信于人,何况畜牲。话已说出,它已谢了,如果食言,岂不丢人?”少女嗔道:“我明白你的鬼心思,如果和我先商量,必不答应,为此把话先说出口,知我素来帮你,决不使你丢人,是不是?”少年道:“我对姊姊素来诚实,你料得不差,好歹答应我一回吧。”少女微嗔道:“这就是你欺诈我,你坏透了,还诚实呢!”少年道:“我不过仗恃姊姊对我大好,如说有心欺诈,太冤枉了。”还要往下说时,看了赵霖一眼,略微停顿,又道:“姊姊不是要看婴儿吗?同去如何?”
少女笑道:“我知你那心思。我素来行事光明,心口如一,有话这里说,要背人做什?外客在此,也不请教一声,慌慌张张,一进门就拌嘴,是什样子?”少年看了赵霖一眼,正要开口,少女道:“你不用小看人家,他是青衫老人约来的,知道将来怎样成就?”少年忙分辩道:“我已知道这位赵兄的来历,因忙着讨药,你又不容我分说,心里着急,没顾得招呼罢了。”少女道:“我还是刚问出不久,你由外来,如何得知?又是这等称呼?”少年道:“是青衫老人打发七姊来说的。这里经过,他早算出,人早回山。上月我们求见,因有许多原故,不到时候。七姊吩咐,与来客论平辈的,老人的意思,也是各交各。”少女笑道:“我原想老人那么大年纪辈分,来客还不知就里,不过老人的事难说,就许折节下交,也不一定,故我暂时还没称谓。这位赵兄,人甚忠义正直,极似我辈中人。他那柳湖风景颇好,改日我还想去呢。”少年笑道:“姊姊如去,我得跟着。”少女笑道:“世兄弟们,就你讨厌。人家避地多年,还不一定愿意外人登门呢。”
赵霖自听出少女有往柳湖一游之意,心早盘算:“这等异人奇士,如与订交,得益必不在少,何况还有救命之恩。回去必向村主耆贤力争,不等上门,先派专人来迎,以示诚敬。凭自己和朱、王二人的威望,也能作一半主意,愁他何来?”闻言忙答道:
“诸位飞仙剑侠,世外高人,请还请不到,焉有不愿之理?回山必定告知村众,专人来迎如何?”少女笑道:“我们脱俗惯的,还忘了给世弟引见呢。这是我世弟韦莱,只比我小一岁,还是当年童心稚气,好叫赵兄见笑。”说时,韦莱已走过来,朝赵霖对施完一礼,笑道:“我们一向不拘礼节,说话随便,赵兄原谅。”赵霖自是逊谢。少女道:
“我适细看赵兄气色,毒气虽尽,体力未复,最好静养些时,明午与朱、王二友相见之后,我再陪见家母与青衫老人如何?”赵霖笑答遵命。
韦莱道:“我这位嵩云姊姊,一向快人快语,义侠心肠。有时为友,锐身急难,多厉害的人物,她都敢和他硬碰。虽然从没失风,仇怨却结得不少。因此近年师娘轻易不许我二人出山。明日如见青衫老人,可代我们说几句,作为赵兄之意,请我们姊弟往柳湖去的。老人只一点头,师娘就能答应了。”嵩云笑道:“你说我爱结仇惹乱子,为何我娘连你也不许出山?不打自招,还好意思对人说呢!再者,你和赵兄初见,便要人家请客,不也笑话么?”赵霖笑道:“小弟本心也是如此,我见老人,必定请求。不过须先回山一行,改日再专程奉请二位光降便了。”嵩云道:“那倒无妨。赵兄请先安歇,洞内外如有什么事惊动,我二人未来,无庸出来。天已将亮,室中放有灵泉,渴了不妨取饮,颇有益处。只惜不交午时,不能吃东西,此时无法侍承。我二人还有点事,要失陪了。”赵霖答说不饿。嵩云在前,韦莱随后,已一同往洞外走去。
赵霖本觉臂上酸胀未愈,便回里室榻上,依言卧倒。躺了一会,只觉心里发烧,口中也有一点烦渴,想起少女朱嵩云行时所说灵泉吃了有益,欲取解渴。无如石室阴黑,人地生疏,初来作客,不便搜寻人家东西。继一想,这盛水的必是瓶壶盆碗之类,容易分辨,便坐起身,四下观察,见桌案上虽有几件陈设,并无水具。烦渴越甚,似乎难耐,只得起身四下寻找。上来认定装水必有器具,专在桌案上查看。他目力本强,当此毒解复原之际,门外又有灯光透人,这一近看,全部看出,室中竟连一样装水的东西都没有,又无一人可问。正在难受,打算再如无法,只得违背主人所说,去往小峰底下,弄点泉水来饮,先解了渴再说。忽然发现左壁角有一条二指来宽的白影,定睛一看,乃是一个寸许方圆的水晶瓶,壁间有一凹槽,那瓶恰嵌其内,瓶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