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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谋天下:帝王劫-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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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挥了挥手,让丫头先出去,谢思存笑着踱到门口,回头摇着扇儿一笑:“那就说定了。”
  这个人,何曾管我愿不愿意?
  青乌镇已经接二连三下了半月的小雨,今日却突然放晴。
  春光妩媚,鲜花娇艳,湿漉漉的青石板道顺着河岸蜿蜒而下,熙熙攘攘的乌蓬从中间穿过,激起片片涟漪。
  谢思存坐在船头,望着清河之上零星散落的桃花瓣,微微一笑:“你看,是不是很美。”


☆、番外【10】

  美的是桃花,这春景的,以及故事里的,还有,他心里的。
  公子离开的那夜,下着大雨。
  桃花只收拾了几件衣物和些碎银子,去城郊雇了辆马车,连夜到各处城门打听。
  那些日子,她不再画桃花,反反复复画的都是公子的画像。数不清究竟画了多少张,只是后来手臂长年累月的受寒,连抬笔都觉得吃力,再画不出一抹灿烂春景。
  从十七岁,找到二十七岁。从二十七岁,找到三十七岁……蹉跎了所有美好光景……
  不知什么时候,乌丝间生出了白发,满脸都是深壑满满的皱纹,苍老得让人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很快,大江南北都知道有如此一位独自寻人的女子,她牵着一匹老马,拿着泛黄的画像挨个挨个地拖着沙哑的声音问:“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他,有没有见过他……”
  但得到的,除了摇头,便是一声叹息。
  有人说,她最后死在了荒凉的大漠。那匹老马就倒在她身边,她躺在沙地上,轻轻地,一遍一遍地抚摸它的鬃毛,微微扬起一点心酸的笑意。
  “辛苦你了……可怜你跟了我一辈子,还是没能找到他……你说,他究竟会在哪儿呢?是活着,还是死了……没见到他,我始终不甘啊……”
  她死的时候,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如乞丐,浑身都是细小的伤疤,惨不忍睹。
  有路过的马队将她和老马的尸体葬在了戈壁,许多年后,竟生出一株桃树来,枝繁叶茂,长年不衰,倒比别处的还要艳美……
  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么?
  我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写在纸上,谢思存淡笑着摇头:“若是两心依,即便相隔天涯,也是咫尺之距。”
  靠岸,他牵着我的手上了石阶,旁边的玉锦轩刚巧来了批新货,谢思存便拉着我去瞧。
  金钗玉坠,细致雕纹,他举止慎重地戴在我的发髻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盈盈带笑地调侃道:“果然是人比花娇。”
  我笑了笑,只觉脸颊有些发烫,谢思存的目光却凝重起来。
  他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
  他说:“自古以来,相爱的夫妻,都会由夫君来为娘子绾青丝……”
  他说:“我一直想这么牵着你的手,一直走,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与他相识未深,未料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就在谢思存说过这话不久,他便突然提出辞行。
  “我要走了。”
  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
  他将那把桃花扇慎重地放在我手上,只是多了一枚扇坠,红色晶亮的珠子,细看却像极了周恒远曾给我的那块青石材质。
  “好好收着,这东西……原是该给你的。”
  我不懂他的意思,那双璀璨的黑瞳渐渐染上感伤,轻笑了几声,反问我:“你知道吗,桃花独自去找公子的时候,其实公子一早就跟在她身后了。”
  出走一月后,他便在街上看见了桃花。
  一身粉衣的清雅装扮,不施脂粉,风尘仆仆。
  娇小的人儿,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拿着画像四处询问,有没有见过他。
  却不知他为了掩人耳目,早就用随身的匕首将一张潇洒容颜尽毁,满脸的刀疤让人见了就怕,哪里还是原来风流公子的俊朗模样?
  他一直跟着她,从江南走到中原,从中原走到大荒……看着那日渐瘦弱的身影,心口就止不住的疼。
  多少次,他想上前叫住她,想紧紧拉住她的手告诉她,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她身边。可是未来的路,谁说得清呢?
  那年他离家不久,原本就已空无一物的家宅又遭大火,能烧的东西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无一活口,听闻还掘地三尺,细数尸首,只怕早已发现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那封让众人忌惮的匿名信,早已被他吞入肚中,只是其中内容清晰地映在脑海里。
  为家族洗冤,还是联合匿名信上的义士共同起义……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路,桃花跟着他,必定会受到牵连。
  他原本打算放手的,只是桃花太执着,一年,两年,三年……日日夜夜都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念头。
  而不知不觉中,他亦跟着她走过了无数岁月,早已将家仇淡忘……
  他还记得那一日夜雨,噼里啪啦,雷声轰鸣。桃花将马拴在一间破庙的石柱上,抱紧双臂蹲在墙角,连取暖的火堆都没有。
  他忍不住,悄悄走了进去,从衣服里摸出个冷冰冰的馍馍递到她手边。
  桃花抬头,眼前的脸黑纱遮面,隐约见到几条深壑的刀疤顺着额头划到脸颊。
  触目惊心的容貌,任谁见了都害怕。可桃花却笑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眉眼弯弯,一脸恬静幸福的模样,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却是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他再也未接近过她,只是远远地看着,远远的,便将她牢牢刻进了心里,再也抹不去。
  后来,他混进了马队,跟他们一同进了大漠,可看见的,却是桃花干瘪发臭的尸首。
  陪在她身边的,是那一匹连路都走不稳的老马,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张早已被揉烂,却还牢牢藏在胸口的画像。
  那是从不曾说出口的爱,也许是她因为羞涩不善表达,也许是因为他愧疚无从述说。只是老泪纵横之时,撕心裂肺之疼,哭天喊地,依依呀呀地奋力大叫,掏空了全身气力,比家破人亡时还要叫他苦不堪言。
  “那一年,我亲手葬了桃花和老马……那一年,我自缢在了桃树下……桃花,你还记得,那是哪一年吗?”
  说罢,他紧紧抱住了我,大力地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又见到你了,可惜,只有短短一月的时间,竟又到了分别之时,我舍不得啊……”
  冰凉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的颈项,我浑身颤抖地抬起双手,轻轻拥住他。
  谢思存苦苦笑道:“你还记得吗,这把桃花扇是你送我的唯一一份礼物,我一直收在身边,时刻不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见它,就仿佛你还在我身边,从来都不曾离去。可后来我才明白,你送我的,何止是一把桃花扇,分明是你的一生……是我害了你,是我辜负了你,早知是如此结局,我当初就不该离你而去……”
  谢思存,只是附身于桃花扇的一缕生魂,和周恒远一样,做完该做的事,便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紧紧拖住他的衣袖,很想知道这前世今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不能言语,只能抬手轻轻抹去他的眼泪,却不知自己也一同泪湿了眼角。
  那种心疼的感觉,好似在心口插了一把利刀,反复地起起落落,一刀一刀地割在心口上,鲜血淋漓,不肯罢休,令人窒息。
  可是,他却笑了,笑得那么的清新自在,得意洋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桃花,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相聚,很快……即便我不再是我,你不再是你,但我们还是会相聚的……”
  清风拂过,红烟朦胧。
  谢思存的身体越变越轻,轻得像一张纸,被风一吹,便在空气中渐渐淡去。
  可他的笑容,却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那一年,同是江南小镇,他骑着马一路大笑地从门口走过。我躲在门后瞧他,俊朗潇洒的风流公子,当真配得上桃花。
  我连日连夜地画,终于绘出一幅满意的桃花扇,四处托人打听,才知道他的住处。红着脸送去,便迎上他爽朗的笑。
  那一刻我便想,若是他只爱桃花扇,我也愿为他绘一世灿烂桃花。
  大雨又至,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地上,打湿了我的衣裙,浸湿了桃花扇,只剩那一颗红石在清风中微微摆动,将这前世今生的红尘旧事敲打不停。
  离魂曲
  江南阴雨绵绵的天气,总让人提不起精神,甚至,布满忧愁。
  府上的丫头纷纷议论,说我自从得了这两块石头后,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怕是染了邪气。
  我却始终不肯将它们离身,周恒远,谢思存的故事反反复复在我心中徘徊……不禁猜想,下一个,又会是谁?
  不安的情绪愈演愈烈,丫鬟却在这个时候告知我,镇上的雅心乐坊新来了名乐师,琴音曼妙,惹人遐想。凡是听过他琴声的人,脑子里总会涌现出美好旖旎的画面。
  “不如小姐也去听听,舒缓舒缓心绪?”
  丫头也是关心我,怕我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给闷坏了。不过这样一位琴艺不凡的乐师,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一大清早,穿衣打扮,独自牵了谢思存留下的那匹马,便往雅心乐坊去。
  说起这匹马,又是另一件奇事。
  喂料也不吃,牵着也不肯走,唯独听我的话。这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一世,我为桃花,而它,会不会是我一直牵在身边的老马?


☆、番外【11】

  雅心乐坊,人满为患。
  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听乐师弹奏一曲。
  他叫苏思,总是坐在一幔青纱后抚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容貌。只是远远便听见悠远而绵长的琴声,沁人心扉。
  坊主见我前来,特意备了一间厢房,靠近苏思的位置,右手边的一个围栏雅间。热茶糕点,焚着熏香,清香怡人。
  苏思弹的是《江南雨》,倒也十分应景。只是曲间多带惆怅之意,让人听了不免伤怀,哪里会有什么美好的向往?
  可后来,不知是焚香的缘故,还是这幽婉的琴声,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不一样的画面。
  茫茫无际的草原,碧空万里,琴声悠扬。
  身着绿锦长袍的男子抱琴席地而坐,清脆悦耳的琴音便浑然天成般混入天地之中。
  我就站在他身边,任由清风扬起寸寸发丝,和着琴音唱:“桃花开遍满山坡,鱼儿穿过几条河。阿妹摇船儿河中过,阿哥收网把鱼篼。春风来了去又过,吹下桃花一朵朵。阿妹唱歌来阿哥和,唱遍山间几道沟。鱼儿伴着桃花游,游进阿哥那条河,歌声溢满了梦中花,唱进阿妹的心哟……”
  那曲轻缓,那歌灵动。
  然而,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梦。我是个哑巴,连说话都不成,如何能高歌?
  梦醒之时,曲已毕。
  青纱之后隐约可见人影动。
  坊主告诉我,苏思每日只弹一曲,今日一曲已毕,可明日再来。
  梦中的故事只是一个开始,明日,我为何不来?
  次日一早,我便早早去了雅心乐坊。
  宾客不多,只有一名刚满十六岁的红衣姑娘坐在台上弹琵琶。
  坊主沏了杯上好的碧螺春给我,嫩芽翻腾,配的是爽口的桃花酥。
  “宁姑娘也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苏思的曲?”
  我笑着点头。
  坊主掩嘴而笑:“宁姑娘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那便是苏思的福气了。”
  常人皆道我宁如烟,虽口不能言,但眼力和耳力却是极好的。凡是被我看上的,所欣赏的,皆是最好的。
  但我并不认为这是苏思的福气。
  苏思的琴艺超凡,世人皆知,并不是我一人说好便是好的。而我欣赏他,亦不是因为他的琴艺,而是因为,他于我,是一个谜。
  只因是谜,我才有心去猜。
  今日苏思弹的,是《相思凝》。
  绵绵相思愁,化作不堪言。
  像是诉不尽的悲欢离合,情到深处,人孤独……
  耳边突然飘过一道轻柔悦耳的男声,轻轻地低唤:“还记得后面的曲调么?”
  “桃花开遍满山坡,鱼儿穿过几条河。阿妹摇船儿河中过,阿哥收网把鱼篼。春风来了去又过,吹下桃花一朵朵。阿妹唱歌来阿哥和,唱遍山间几道沟。谁还记得这首歌,日日夜夜梦中过,阿哥走出了那道沟,阿妹等你回来哟……”
  “这首歌,你还记得么?”
  “记得。”
  我隐约感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眼前绿衣男子淡淡一笑,温和的如一缕清风,丝丝缕缕般飘进我心里。
  “若记得,便与我一同留在这梦中吧……”
  那是炎炎夏日,茅屋外长了一株偌大的芭蕉,大片大片的蕉叶遮住了阳光。
  他摘下一片,站在身后轻轻为我摇着,嘴里哼着断断续续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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