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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重播那段访问镜头,他疑惑地用手搔搔耳后说道:“没有呀,脸孔看不清,谁会知道是我?”
阿尊捉住他搔耳的左手说:“就是这样了,你这个姿态独一无二,每个认识你的人都知道那个是你!”
桑尼的心往下沉,当初为什么没有留意?拍这个访问特辑等于出卖了自己,告诉别人他是个同性恋者!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搔搔耳后,开始为未来担心。
第二天他回到公司,发觉同事的态度有了改变,在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令他如坐针毡,同事们回避他,就像回避洪水猛兽。
他看见他们脸上浮现出来的假笑,就知道自己完了。
在正常社会里,他竭力保持一条共通的桥梁,现在这道桥梁彻底崩溃。
但他有自己的密友,与他们那些人何干?现在的他和一日前的他有何分别?但是公司经理还是把他叫进办公室,对他说:“有些东西我不想说出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辞退你,你的特殊爱好影响公司声誉,对公司的人是个威胁,我会补钱给你,请你立即离开公司。”
“影响公司声誉?影响我个人声誉才对吧?”
他咕噜着,仍然不得不接下那张支票。
社会之不容,何绝于此。
他此刻低头喝着闷酒,手不自觉地往耳后搔。
这一摸又坏了事,自己力图要隐瞒的身份又揭露了。
离他不远的一男一女,大约是观察他很久了吧,那个女的起身离座走到他面前来,用很小心的语调问他:“请问你是否那个同性恋者心声节目的被访者——”
他从座位往上望。
他那受伤的眼神里,到底夹杂着多少愤怒,他不知道。他只看到问话的女子那慌惶的脸色。
那女子的男友走过来。
酒吧的服务生走过来。
更多的人走过来。
他们从同性恋酒吧出来。
手拖着手,走在铜锣湾深夜的街道上。
脑海里还留着刚才经历的那幕影像,沉重的翳闷感还在心里。
对他们来说,那是可怕的一幕,令他们心灵震荡。
仿如历劫归来。正如圣人所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们仿如自地狱归来。
在那间隐蔽的幽暗酒吧里,文娟和大卫见到桑尼——那在电视上镜的同性恋者,桑尼勃然大怒,后来终于在同伴的劝解下平静下来,还和他们交上了朋友。
桑尼向他们透露的同性恋者真实生活个案,才真叫他们悚然心惊。
“我现在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与我们不同,那些人仿佛是受了天谴。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黑暗的负面,生来有这个癖好,使之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见容于社会,怕被社会歧视。只有在晚上,黑夜降临的时候,才可以到同类聚会的地方自由活动,在那里彻底地开放,那抑压着的真我,才可以宣泄出来。‘都市生活的洞穴人’,桑尼这样形容他们的同类,那真是太可悲了。”
文娟仰脸望着大卫。这时候,她已没有起初他们进入落日酒吧前那种开放洒脱的情怀。
只有深沉的哀伤——为那些人。
落日酒吧。
落日。
男性的雄风,如沉沉的落日。
当落日在地平线沉下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
他们的世界,内心的世界——
“就如他们用落日来形容的,那实在是一种笔黑难描,难以形容的苍茫境界。”大卫也被刚才目睹的场面震撼着,他说,“我们天生何幸,没有那个缺陷,那真是一个噩梦。虽然不是自己,但也很为那些人难过。被上天选中了,就注定只有不幸下去。”
“幸而我们不是这样。”
“是呀,幸而我们不是这样。”
很简单的对话,完全表达了他们内心的庆幸。
真正充塞着他们内心的是平和,是感恩,是心灵上的富足。
他们要把那个噩梦从心中除去。
始终,那不是他们的事。
可是要这么快忘记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时候,文娟看到一个人,对方足可唤回他们对这晚上的印象。
她蓦然停下脚步,叫道:“大卫,你看看前面,那边路上的人是不是蒙丽坦?”
大卫也认出来了。
“果真是蒙丽坦,她怎么会在这里?”大卫说。
长街上,因为夜深而行人冷落,灯光把蒙丽坦那件艳红紧身裙裹着的美好身段,映照得很显眼。
蒙丽坦步履不稳。
“看她那样子,像是喝了酒,多落寞的模样!她怎会一个人的,阿光不是陪伴着她吗?”
“听你这样说,好像阿光陪伴她是理所当然一样,有蒙丽坦,就有阿光。”
“我就是这么说,以蒙丽坦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子,现在竟然没人陪伴,你会相信吗?”
“我奇怪的是,她怎会在这里,这个地方不应该是一个人来的呀。”大卫说。
这是同性恋酒吧附近。
太费解了。
“每当日落之后,维多利亚海港被霓虹灯光照亮,我们便恢复本来面目,从四面八方涌向我们的聚会之地,同性恋者聚集的地方——”
文娟又背诵。
“就是这样,同性恋酒吧!”她轻叫着说,“刚才我们在酒吧里也见到女人,蒙丽坦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她是同性恋者,Lesbian的!”
他们两人呆住。
从他们这晚所看到的来说,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清凉的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纸屑。
蒙丽坦的背影消失了,她钻进了路经的一辆计程车。
只有他们还站在那里。
为他们这个意外的发现而震惊地呆着。
十五、竞选议员
“大卫,你看看这里有几只手指?”
沉思中的思路被打断。
大卫抬头,看见同校的教员霍华友善的笑脸。
“考我IQ?出到这个题目,太小觑我了吧?”他完尔一笑,答道。
“别看这里只有三根手指,这个问题可不是轻易回答的。”霍华认真地说,“三——你说是多少?三十,三百,还是三千,三亿?任你联想,看你猜不猜得出我心目中的数字。”
“三十。”大卫想也不想地说了出来。
“吓,你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霍华真的诧异了,他瞪大眼。
“那还不容易?那是我们学校餐厅里一客牛扒的价钱呀,接近中午了,你的肚子起了信号,这一味香喷喷的牛扒就出现在你脑海里,牛扒旁边打出‘三十’的字样,反弹在你眼前了。”
他们轰然大笑。
“推论正确,给你满分。”霍华坐在大卫身边,开始说到正题了。
“你这是备课,还是想心事?”他拿起大卫桌面上的教科书说:“最近看你时常埋头苦思,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嘛,一个人脑里想得太多,很易会变白痴的。”
“多谢你了,我的嗜想病并不严重,离白痴还有一大段距离。”大卫用轻松的口吻说,霍华刚才要他说出心事之事,就在开玩笑的语气中轻轻带过了。
虽然霍华是一片好意,但若他告诉霍华他所做的事,管保霍华会说他真疯了。
他们正在学校教员室内,与早上的热闹气氛相比,现在是清静多了。
校园气氛受外来冲击的影响而改变,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来到学校的,是他认识的一个人,而且他和霍华,也被拉夫去做了一个上午的事。
来学校的客人是一个议员候选人,他来做拉票活动。
这人是卓坚。
真令他意想不到。
卓坚是以独立候选人身份角逐区域市政局议席的,他以一个中肯的角度来阐释他的参政宣言,他热心投入的态度令大卫颇为欣赏。
卓坚说:“现在参与政治已经不是少数高层人员的特权了。只要对香港前途关心,而且有兴趣服务社会,对香港事务热心投入,愿意对公众利益有所承担。有所奉献的人,都可以参与政治,参加竞选。”
当时校长陪着卓坚来到教员室,卓坚见到大卫,很高兴地上前握着手说:“大卫,你就在这里教书?真好,在这里见到你,请你务必帮忙。”
他和霍华被卓坚拉了去学校大礼堂做竞选宣传活动。
“你这个政治冷感的人,终于也出动帮人做助选拉票,真难得呀。”
集会结束后,从礼堂回教员室的路上,霍华这样对他说。
大卫摇头苦笑说:“因为是认识的,不好意思拒绝。”
“就是因为文娟?”霍华说。
文娟来过学校,霍华对她略有所闻,知道是大卫近日过从甚密的女友。
“人都是有弱点的。”霍华说,“卓坚拿你认识文娟的关系要你帮忙,你就违背了当初的意愿去帮助他?”
“你只说对了一半。”大卫说,“你所指的我不参预政治那件事,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极端。我不参预并非代表我不喜欢别人参预,多一些人对公众事务关心,总是好事。”
大卫只是说了其中一个看法。
心里最隐蔽的,他没有说出来。
那天晚上,他和文娟在酒吧外见到蒙丽坦的事,是他和文娟蓄意保持的一个秘密。
与其看到卓坚固这段婚姻不快乐而痛苦,倒不如喜见他投身公益事务,发展他的潜能。
这次的会面令他看到卓坚性格努力不懈的坚毅的一面。
竞选宣传集会开始时,他们坐在一起,大卫把外界的一些反应告诉他说:“我的一些同事说这一类的宣传集会就像做大骚一样,你拉票怎会拉到学校来的?学生年龄未足够,没有投票权呀。”
“做大骚,那只是别人的错觉,其实我们是当作一种很认真的事来做。”卓坚细心地逐项解答他的问题,“学生没有投票权,学生的家长有呀,投出神圣的一票,说服了家庭最年轻一代,那收益有时比说服他们父母的还管用。”。
“到各个地方去拉票,你会不会很辛苦?”大卫问他。
“要成功地做一件事,辛苦是免不了的。”卓坚态度亲切地说,“这次区域市政局的议席,竞争会很激烈。两大派,加上以。独立身份参选的候选人,每一方都各师各法,有大团体支持参选的好一些,像我这样背景的人,就只有靠自己事事亲力亲为,处事不容有失,所承受的压力是很重的。”。
投身政界是一条不归路。
一切都豁出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大卫还在想着与卓坚交谈的事,在他身边的霍华却发现了新鲜的事。
“哎——大卫你来看,那些学生真胡闹!”霍华突然叫着,停在一幅校内广告旁。
他们行经的地方是集会礼堂和教室的必经之地,那里有个地方特别辟为学生招贴告示通告的场所,也是学生的天才创作之地。一些风趣抵死的言辞,借着张贴通告的机会趁机曝光,语不惊人死不休。
反正谁看了都不会当真。
一些水准之作也真叫人捧腹大笑,算是谐趣益智兼而有之。
学校当局也不多制止,因为这只是无伤大雅的玩意,还可增添校园姿彩,留待将来回忆时,也不会尽是严肃的一面吧?
霍华指着的正是那一类张贴通知。
是学校剧社的演出告示:公演莎士比亚名剧《王子复仇记入
大卫细看清楚,不觉与霍华一样地笑开了怀,因那张带有剧照的通告上,本是愁眉蹙蹙的悲剧王子,不知被哪个促狭的家伙描上了假发耳环,涂上口红。
“真捣蛋,把王子的剧照如此糟蹋,剧社的人不气坏才怪。”
笑归笑,还是批评了两句。
“那可不一定,或许是他们自己弄上去的呢?”
“收宣传之效?”
“就是这样,你见过某歌星的CD吗?扮成带胡子的蒙娜丽莎,不知引起多少谈论。”
“那岂不是与这张通告有异曲同工之妙?”
路上的谈话,如果给学生听见了也会不妙。普遍的看法是,作为一个教师,要严肃老成,但却忽略了,这些教师中也有年轻人。
到了教员室,应该是备课的时间。大卫把教科书放在桌面上,从外面看,他在作课前准备,然而他脑海里所想的却完全不是书本里的东西。
心绪紊乱,太多的零星事物,拼凑不起来。
霍华再来叫他时,已接近中午时分了。
也到了午饭时候。
他合上书本,站起来。
“忙了半天,也真该听你的话休息了,我也不想再伤脑筋,我们就去吃那三十块钱的牛扒,怎样?一起走吧?”
正要出去,电话铃声响起来。
霍华过去接听,对他说:“找你的。”
这时有人找他?大卫看看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