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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连忙快步上前,又喊了凌云帮着一起将那女子抬出殿外。殿外院子里站着的待选秀女们,一见抬出来个昏厥的,立时乱了套。
训导嬷嬷们大声喊了几句话,院子里的声音方才静了下来。
第三批只留了一个。留的这个在那女子摔倒时,虽眼露不忍的光芒,身形却丝毫未动。
慌了神的,无动于衷的,幸灾乐祸的,都未留。心中都暗自咒骂着这许华君,何时摔倒不行,偏偏要此时出丑,连累着自己乱了心神,脚下也只能迈步出了大殿。
皇后与德妃已经笑到不行,见众人出了大殿,都笑出声来。皇后一把拉过欢颜:“若是不知道的,以为妹妹就是个凶神恶煞,直接将人家姑娘吓晕了过去。”
德妃也笑着说:“那姑娘乍一见了颜妹妹,那眼神,哎呀,活活笑死人。”
欢颜也笑:“她可能没想到,明明是个婕妤殿里的粗使宫女,怎么竟来了殿选中,莫不是来指认我的?干脆,我吓晕过去得了。”
“皇后娘娘不是早就断言了,她会被臣妾吓晕的。看来臣妾还真是面目可憎呢,罪过,罪过。”
皇后与德妃皆笑个不停,欢颜趁势去取了一碗茶喝了。
“娘娘们别笑了,下一批该上来了。”欢颜说罢将脸一板,立刻笑容消失。
这个动作又将皇后与德妃逗个够呛,见得又有人进来,方才将笑容强行按捺回去端坐好身子。
殿选终于乱乱哄哄结束。哭的闹的咒骂的,笑的美的欣喜的,简直就是人间百态。
落选的当时就已回房收拾东西,只等第二日一早出宫回家去。入选的兴高采烈,甚至有人哼起了小调。
只有一位入选的不见喜怒哀乐,那张美丽的面孔平静如水。就是那许华君晕倒时眼露悲悯,唯一被留的女子。
皇后与德妃站起身来,挺了挺坐僵了的腰身,带上宫女打扮的欢颜,以及莺莺阿早,迈步出了大殿,正要离开储秀宫。
只见有个秀女快跑了几步,猛然冲出居住的厢房,一下扑倒在皇后跟前,“皇后娘娘,求求您了,您就发个话留下民女吧,就算做个宫女也是可以的。”
梅芳快步走了过来,与莺莺一起拉起那个落选秀女,“大胆刁民,竟敢惊了皇后凤驾。”梅芳斥责着。
皇后略带慈悲的眼神望了望那落选的,“本朝有个规矩,落选的秀女不许充做宫女。你们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出去找个门当户对的,自行婚配不比留在宫里好么?”
“宫女自有明年的采选,都是来自民间的贫苦人家女儿。你们这些娇小姐,可做不了这些。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去吧。”
皇后说罢抬起腿,快步向储秀宫宫门走去,德妃与欢颜连忙跟上。
临出大门,欢颜不忘扭头看了一眼那落选女子,想起她是许华君晕倒时,站在殿上疯狂流汗的那个。那女子正在梅芳的拉扯之下失声痛哭。
几人乘上辇车往回走,皇后要去慈宁宫,嘱二人各自回寝宫歇息用膳。前面就是德妃的永和宫,德妃与二人道了别,下车带上阿早回了宫去。
“娘娘莫不是在为平王送来的那个忧心?”欢颜轻声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参加选秀的规矩可以不提,我只是纳罕这平王,如何凭空多出了个女儿,如何又巴巴儿的往宫里送。”
“娘娘若不嫌弃臣妾愚钝,等娘娘问清了缘由,再一起琢磨琢磨吧。臣妾到了,先告退。”欢颜说罢下了车,目送皇后坐着的辇走远。
回了永禧宫,欢颜连忙嘱采芳取了些菜籽油来,将脸均匀的涂抹上。采芳倒了热水进了暖阁,服侍她洗了手脸。
欢颜擦干脸上的水,进了睡房找出件宽松的长袍,换下身上的宫衣。
回到暖阁,嘱采芳去偏厦喊来品蓝。这品蓝很是憨厚,手上又有把子力气,欢颜就喜欢让她给捏背捶肩。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八十二章 血溅乐年
欢颜趴在软榻上,那软榻早就换下了狐皮,只在丝绵垫子上铺了一张玉版凉席。还是头两天穆霄启嘱咐小德子送来的。
“品蓝,你知道我不怕劲儿大,再用点力气,我这腰站了整整一上午,酸痛的要命。”欢颜说道。
闭着眼享受着品蓝的拿捏,欢颜的脑子却未曾歇下片刻。这个平王,到底想干什么?
平王本是先帝的弟弟,穆霄启九年之前尚未回宫,先帝身前又没有皇子。据说先帝的几位弟弟,只有那平王呼声最高,很有希望在先帝百年后坐上帝位。
未想穆霄启在先帝病后不久就回了宫里,当时就被先帝立为太子,并受命代为监国料理朝政。
平王的反应倒是很平静,依旧带着手下的十万大兵,没事人一般驻扎在穆朝与北国交界之处。因这平王喜欢亲历亲为,于是平日里该操练操练,该巡营巡营。
后来只在先帝驾崩后回了京城一趟,未等先帝入葬,便说军务繁忙离不开太久,又回了北疆。
穆霄启登了帝位后,本想召回这位王叔,给个闲散的亲王做做就好。无奈手下却没有合适的将领,能接替平王空出的职位。
加之平王一直谨慎做人做事,未曾起过任何谋反之心,就连一点风声都未曾露过。于是兵权仍在手中,北面边疆因了他,也一直平静如初。那十万大军的作用,至多就是驱赶些小批马贼。
直到八年后,太后才决定召几位国公的女儿进宫,以助皇上培养自己的亲信将领。都说防患于未然,那平王兵权在握,不得不防啊。
可是之前并未曾听说过这平王有个女儿啊。皇后的反应也是一样,都惊讶这平王之女来自何处。
好在皇后去了太后宫中探听此事,想必明儿一早去坤宁宫请安,就能知道个大概。
欢颜心里想着事儿,背上又被品蓝揉捏的舒服,没过片刻就趴着睡着了。品蓝轻轻帮欢颜翻了个身,头下垫了小枕,悄悄退了出去。
穆霄启到了永禧宫时,欢颜尚未睡醒。坐在一旁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状若桃花娇嫩异常,唇瓣微微嘟起,睡得就像个孩子,穆霄启不禁俯下身去,亲了亲她微翘的睫毛。
“嗯,哈。”欢颜觉得眼皮微痒,伸了个懒腰,缓缓张开了眼睛,见穆霄启坐在一旁凝望她,连忙坐起身来。“今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前些天不是说要带你去镜湖划船么,今儿正好没什么事儿,就提早过来了。”穆霄启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惦记着头午的殿选,过来探听消息呢。我说你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么,等明儿都封了位份,你自会知道。”欢颜调笑的说道。
穆霄启这几日已习惯了她拿这等事与自己玩笑,于是也不答言儿,只唤了采芳进来服侍欢颜梳洗。心中想着,等你觉得没意思了,自会不提吧。
两人一同用罢午膳,睡房中,欢颜换上极淡近白的紫色纱衣,搭配着紫罗兰色抹胸,衣袂飘飘如仙子下凡般。
颈上只戴了一只银项圈,纤细如韭的半圈只绕了玉颈的一半,下由密密的数条银链连接,银链中央镶嵌着一朵怒放的荷花,有两个大拇指肚并排般大小,端端地垂靠在颈下那粉白的皮肤上。
长发挽成倭堕髻垂向左肩,只斜插了一只紫晶镶银梅花簪。发髻顶靠右又别了几个紫色珍珠银脚发针。
欢颜一直认为紫衣配银色更好看些,因此平日里只要穿紫色衣裳,就极少带金色或其他杂色首饰。
宽宽的七分袖下,一只手上是一条长串无色透明的琉璃珠子,刻意挽成六七圈,另一只手上一只二寸宽的银镯,银镯上是浮雕与镂空手法相结合雕刻的并蒂莲花。
做这只银镯时,还是欢颜自己画的图样。想起前世自己非常喜欢的藏银首饰,又嘱咐工匠将那银镯做了旧。
还有一起做的另外几只,都是各式各样,宽至两寸,细到韭叶。花样也很奇特,掐丝的,盘花的,镂空的,或银光闪闪,或沉静古朴。
穆朝的银首饰尚不是很普及,只因贫苦人家戴不起,富贵人家不稀罕。就算偶尔见到一些,也是式样陈旧呆板。
欢颜为了搭配自己喜欢的紫衣,后来又画了很多图样,找那工匠做了些颈圈啊簪子什么的。银色质地的古朴配上各色宝石,看起来会使宝石更加耀眼,不似黄金,时而会抢了宝石的风头。
从齐府临走时,也未忘记嘱咐绿儿将这些银首饰都装到一个木匣子里一起带了来。
欢颜更衣完毕,出来在穆霄启面前转了几个圈。裙上的笼纱轻轻飘起,露出脚下一双白色绣紫花的家常软底绣鞋,左脚腕上挂着一串银铃,随着欢颜的动作叮当作响。
“打扮的这么素净,连件好首饰都不带,这要让人看了,莫不以为我虐待你啊。”穆霄启打量着欢颜,“不过这几样首饰还真是好看,与你喜欢的紫色更是相配些。”
“这都是我打齐府带来的,是我的宝贝呢。每样儿都是我画的图交给工匠,嘱咐他们按图做了出来的。”欢颜炫耀道。
“哦?欢儿还有这等本事?”穆霄启笑问。
“那是当然,若不是被你弄进宫来,我还打算开一家银楼呢。不卖别的,只卖银子做的各种首饰,每样都是独一份,想买趁早!”欢颜笑道,拉起穆霄启的手迈出了暖阁。
“不用你跟着了,有朕在,委屈不了你们主子。”穆霄启对身后相跟的采芳说道。
采芳闻言站下,又想起什么似的,飞跑回暖阁,拿了顶纱帽出来,“主子,日头大,遮遮光吧。”
欢颜接过纱帽戴到头上,“还是采芳想得周到。”说罢与穆霄启挽手而去。
欢颜的皮肤哪儿都好,只是怕晒。晒过后红上几天,就会出得一些小疹。明知道是日光过敏,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防治,欢颜只好给齐府捎了信儿回去,若有人来京,好给自己带些薄荷种子。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八十三章 两全其美
前两天去了趟储秀宫,回来后就起了些疹子,好在抹了些薄荷膏子,倒未觉得痒,两天就下去了。
两人携手到了御花园,小德子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拎着个大方食盒,上来与欢颜见礼。
“只咱们几人,德公公就别客气了。”欢颜摆了摆手。三人一起向花园深处的湖边走去。
到了岸边,小德子上前解了带蓬小舟,将手中食盒先放入舟中,又待伸手扶了皇上跳过去。穆霄启摆手,右手将欢颜抱起,一步就跃进舟中,舟身却依旧平稳如初。
嘱咐小德子找个阴凉处歇着,或者干脆就回养心殿去,穆霄启手持船桨,将小舟荡了起来。
“欢儿,我带你去看荷花吧,进了荷花丛中,还凉爽些。”穆霄启问到。
欢颜点头,“好啊好啊,我喜欢荷花。”
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做渔家女打扮了。带个斗笠,换上蓝花布小中袖偏襟袄子和白色麻布七分裤,脚下再穿双千层底布鞋,总比眼下这样爽利的多。
想着想着就嘀咕了出来。穆霄启问道:“嘟囔什么呢?”欢颜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听你如此一说,我也想念起小时见过的江南那些采菱女子来,都是你说的那般打扮,划着乌木盆唱着采菱曲,偶尔还会有人吹起了箫。那风光那景色,在京城可见不着了。”穆霄启神往着。
“欢儿,你可会吹箫?”穆霄启突然问道。
欢颜调皮加怪笑的拉长声音:“吹箫么,你说的那个不会。倒是会另外一种。”
穆霄启奇怪的问道:“箫还有很多种?那欢儿会的是哪一种?”
欢颜笑而不答,直到穆霄启将小舟渐渐划进了荷花深处。
“尤忆夏日划船绘,风点路竹翠,风奏一歌忘却归。莫抹泪,红菱花开结角来。晚雨下多少,千山万水,昔日美景枉回味。”欢颜在小舟中站起,望着那延绵不断地荷花丛,不由得唱起了歌。
“欢儿此歌与平常的采菱曲不同呢。”穆霄启奇道。
“我会唱好多的采菱曲,你等着,我一一唱给你听。”欢颜取了小德子放在舟中的食盒,将那碎冰里的桂花乌梅汤拿了一罐递给他:“倒碗里还易撒,你不如就着罐子喝罢。”
“若是欢儿要喝呢?”穆霄启调笑着。
“那儿还有,就算没了,我就着你手里的喝也无妨。”
“若下清塘好,清塘胜若耶。鸳鸯飞镜浦,鸳鸯睡银沙。两桨夹螳臂,双榔交犬牙。照波还自惜,艳色似荷花。”
“袖惹红萍湿,裙牵翠蔓斜。大堤东过客,背面在兼葭。日落红风起,清歌杂笑哇。”欢颜说罢又唱了起来,嗓音清亮悠远,穆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