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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行吗?”
“您那么想躲开我呀。要是白天您说的是真的,您应该高兴地见我呀!”
弓岛意识到警备课的人在偷听电话。对女人打来的电话总机可以说必定怀有好奇心。
“你有什么急事吗?”突然变成了事务性的口气。
“真冷淡啊。不过,我想只要我在电话里跟您说一下,您一定会见我的。”
“如果是用电话能解决的事,那就请说吧。”
“光电话是解决不了的。说实在的,是我嫂子的事。”
“我猜想是的。从你白天的一副脸色来看,今晚像是会发生什么事的。”
“这可不是件小事。我把嫂子弄伤了。现在嫂子住进了医院,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
“啊?你说什么?!”弓岛把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你嫂子受伤了?”
“瞧你,一说到嫂子就这副样子。”
“可一说是住院谁都会吃惊的呀。她是怎么受伤的?”
“是我干的。”
弓岛禁不住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刚才我说详细情况待见了您以后再说。请您马上出来。”
“现在在哪儿?”
“在上诹访车站前的公用电话那儿。我等着你呀!”
“那你嫂子有生命危险吗?”
“流了好多好多血啊!整个铺席成了鲜红的血海。我只看到嫂子倒在里面就跑出来了。”
“连护理都没有护理吗?”
“哪能那样呢!吵架了嘛……喂,弓岛君,事情到了这地步也都是你的责任呀!”
“别、别开玩笑!但总而言之这下糟了。”
“来吗?”
“我这就去那儿,详细情况到时候再问吧。……啊,另外,警察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真是小题大做。不管怎么样,我怎能干那种丢人的事呢!”
弓岛挂断电话以后吸了口烟,以使心绪宁静下来。
多摩子回去后大概会跟加须子争吵,这是弓岛所料到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动起刀来。所谓“血海”可能是往常的那种夸张说法,但使她负了伤这点大概错不了。究竟是用什么砍的呢?倘是在工厂,那不乏殴打工具;倘是在屋里,会不会拿出了菜刀什么的呢?
弓岛可以想象出加须子在失去理智的多摩子面前毫无抵抗地倒下去的那副样子。
其实他真想尽早跑到处于这种状态的加须子身边去。从多摩子嘴里说出了“现在住进了医院”这句话,所以也许被抬进了市内的某所医院。他想照料那一边。
如果真的砍了,那么被砍了什么地方呢?也许是脸。听说女人爱朝脸攻击,觉得加须子挨砍的,也好像是脸。倘是如此,觉得立即跑去也是个问题。首先即使想去加须子那儿,若是不见多摩子那也无济于事。若是甩开等候在车站那儿的多摩子去探望加须子,那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奇祸。弓岛的眼前浮现出了焦灼地等候着他来的多摩子的身影。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桌面,叫来了在他办公期间被限制回家的总务课的主任。
“经理今晚有什么安排?”
经理是他的堂兄。
“今晚关东方面的代理店要来两位先生,经理在浅间温泉招待他们。”
他想起了经理、他的堂兄要他一起出席的话。对方是他不怎么喜欢的人,所以找借口谢绝了。
“因为我有急事,所以你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我内人说我回去要晚一些。”
“知道了。嗯,您去的地方是?”
总务课主任惶恐地问道。
“别多嘴,只告诉那一些就行了。”
“是。”
好像有人跑去把专务董事要外出的事告诉了司机,弓岛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点着车灯的车子正从车库徐徐绕过来。
弓岛从车窗里仰望了一下公司的楼房。工厂的哪扇窗户里都亮堂堂地点着灯。阿尔卑斯的远景隐没在黑暗之中,所以仿佛在漆黑的半空中出现了灯城一样。现在面向出口的货物的交货期限迫在眉睫,每天晚上都在加夜班。几乎都是女工,虽然当地的劳动基准监督局很罗嗦,但因为从平素就给那里的官员们许多小费,所以弓岛心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黑暗的田地的那一头,上诹访的街灯聚集成一团在夜空中闪耀。它渐渐地接近过来。
一穿过到处有冼温泉澡的人闲荡的热闹的街道,就看到了站着车站前广场上的多摩子的身影。令弓岛吃惊的是,她一只手里提着旅行用衣箱。一停车,还没有等司机下来就一下子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来得还是比较快的。”
多摩子用通常的声音说道。
“接到你那个电话,那怎么能不慌张呢。”
“呵,呵呵呵。”
多摩子轻声笑着,并朝司机的背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说他听着呢。
“下去一下吧。”
“哎呀,又要出去?刚乘上来呀。”
“那去哪儿好呢?”
“是啊,还是不要在上诹访的好。”
多摩子用手指头敲了一下自己的皮箱。
弓岛刚想说“可不能那样”,但这话也好像会被司机听到的,所以催促说:
“先进候车室吧。”
这种时候让公司的司机开车实在不方便。
在人声嘈杂的车站候车室一角坐了下来。那是在晚上8点左右,好像东京方面的列车刚到站,去温泉的旅客从检票口络绎不绝地走了出来。
“真没想到用剪刀干。”
弓岛从多摩子那儿听完大致的说明后叹了一口气。
“您担心了?”
多摩子饶有兴趣地察看着弓岛的脸色。
“那谁都会担心的,因为你是那犯人嘛。”
“瞎说!那是因为被害人是如须子吧?”
“那么,你是连善后都没有做就逃出来的吗?”
“惊慌失措地护理她太丢人了嘛。反正有人会跑来的呀。”
“为什么会这样的呢?”
“是那衣服不好,因为加须子在缝新的,所以不知不觉看上去像是用来跟你幽会的,于是脑袋一下子发胀了。你也有责任呀。”
“别胡说。我可没有跟你那样商量过呀!”
“总觉得你靠不住,你这个人真是有双重人格呀,不知道在暗地里偷偷摸摸地跟加须子是怎么联系的。”
“那是你的偏见。”
“不管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后悔。一想到漂亮的脸蛋上因此缝了四五针,出现了像拉链一样的疤痕,你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我心里就觉得舒畅。”
“真令人惊讶!”
“事到如今,即使我露出一副悲伤的脸,装得很老实的样子也没有用啦,就当个坏女人吧。总之都怪那里有把剪刀呀!”
“送到哪个医院去了?”
“要是什么的话,你打个电话问问我家里就行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嫂子那里一定有仓桥跟着,会舍身地护理她的。”
“你说的仓桥君是那儿的工段长吧?”
“是的。他呀,比你还迷恋我嫂子呢!不过他脸皮没有你那么厚,所以不说出口来。”
“哼。……”
“瞧你,脸色都变了。……比起加须子的伤疤来,他这方面好像更叫人担心呀!”
“那种男人不在话下。”
“啊,你有自信?”
“不是。我是说要是我跟这种工段长一般见识,那我自己就太悲惨了。”
“收起你这自尊性吧。……喂,弓岛君,今晚我不能回家啦。”
“……”
“当然回去也不要紧,不过我想给他们摆摆架子。大家盯着看我,我也能回瞪他们一眼,但比起回到这种不愉快的地方来,至少今晚和明天还是下狠心去什么地方的好。弓岛君,请带我去什么地方吧。”
多摩子凝视着弓岛,她那眼晴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不知是哀求还是什么的强烈神情。弓岛从看到多摩子提着皮箱时起就预感到她似乎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你突然说这种话,太胡闹了,我也还有许多没有做完的工作呀。现在在拼命地干,还不知道能否使出口用的产品赶上交货日期。要是这耽误了,光因罚款利润就全泡汤了!出口用的几乎都低于原价了。”
“讨厌,这种时候还谈生意经。……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你拽到什么地方去,否则我就心里不舒畅。你也得考虑考虑我的处境呀!”
“可是……”
“求求你。……女人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只是求得你的安慰就足够了。……我的周围都是敌人呀,现在要叫我一个人回那个家去,这太残酷了呀!只一宿和一天行吗?这样的话,我想我的心情也会平静下来。就现在这样我可受不了呀!”
车站上有两三个熟人走过,对方看到弓岛和多摩子都露着复杂的表情便移开了视线。弓岛渐渐地呆不下去了。
对于弓岛来说,多摩子的话丝毫没有引起感动,使他产生兴趣的,只是这种时候女人的心理给她生理以何种影响。他突然站起来给家里打了电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今晚来了一位大阪的客人,不能回家了。和经理一起。”
他喊了妻子,宣告说。
“是吗?刚才公司来电话说您要晚些时候回来。不过我知道了,您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妻子用干巴巴的声音应酬道。
弓岛默默地挂断了电话。虽然对妻子的这种态度感到愤慨,但也无需在这里用电话跟她争辩。
“得到太太许可了?”
多摩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洋溢着得到弓岛同意而感到高兴的神情。
“去哪儿?”
“东京好是好,可现在去太晚啦。”多摩子看了看表。
“那太晚了,而且没有预约好,所以找不到好旅馆了。”
“上山田温泉怎么样?公司的车子,把它打发回去吧。”弓岛下定了决心似地走到等候着的司机那儿,止住慌忙准备下来的司机说道:
“行了,你回去吧!”
“好。”
“另外,你对总务课的人说,我有急事,明天不去上班了。你明天早晨告诉他们就行。”
“知道了。”
看准公司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街口后,弓岛便向车站前的出租汽车招了招手。
一乘上车子,诹访的街灯便转瞬间远去了,唯独车前灯扫着冷清清的道路。
“哎呀,是在加夜班吧?”
多摩子眺望着浮现在黑暗的地平线上的点着灯光的高原光学的建筑物,说道。
“是的,我也不是闲逛的时候呀。”
“作为专务董事来说那倒是的,不过今晚和明天你就什么也别考虑,行吧?”
“都快被你搞得一团糟了。”
“哎哟,这话该由我来说呀。只要没有你,我跟我嫂子也一直相处得很好,现在一定回了东京,心绪安定地在画画。……这种话就不说了,说了也没有用呀。重要的是今后。”
多摩子挨近弓岛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汽车沿着小部落的灯向前奔驰着,开过九盏后来到了坡道。时有像是深夜班的运货卡车迅猛地通过。
“你不想撞一撞那辆车试试?”
“不想,还舍不得这条命呀。”
“我也一样,还年轻嘛。可我有时候有种冲动,真想狠狠心砰地撞一下。”
弓岛不是不理解多摩子的心情。多摩子呼吸急促。今晚的多摩子不像是个良家少女,事实上她时而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亲着他的脸颊。
只是车前灯照到的地方白花花地露出树叶和草来。
“喂,想不起来了吗?”
多摩子搂着弓岛的肩,说道。她已经不介意司机的耳朵了。
“什么?”
“真冷漠!是从轻井泽回来的时候呀。通过和田岭时不也刚好是这种感觉吗?”
“……”
“也许你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一夜呀!好像我的命运就此决定了,也许可以说打乱了。”
“乡村的夜景哪儿都不一样啊!”
“别打岔。弓岛君,我想听听你的真实心情。我对你可是真心诚意的呀,以至让加须子都负了伤。只要是你的话,我什么都听。中部光学这种一丁点儿大的工厂我毫不在乎,你如果要,我可以双手奉送给你。说真的,我既无能力又无兴趣经营那种玩艺儿。”
手术结束时刚好9点半。
仓桥市太等在医院走廊上一直到加须子的手术结束。手术室的门紧闭着,所以外面的人丝毫不知道手术在以何种程序进行。仓桥不时地向出入的护士打听情况。
“很顺利。”
“快结束了。”
“伤在耳朵后面,脸部没有事。”
她们只是用这种简短的话语不完整地告诉他一些情況而已。
另有五六名女职工担心加须子的伤势,拿着花束等赶来了。其实还有更多希望探视的人,但工段长仓桥婉言谢绝了。因为手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