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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教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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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一声呼喝,鞭子抽的一响,一行人便往城外而去。

一路无话,不觉中已听到王二喊道:“柳相公,咱们已经到了。”柳永掀开帘子探出头,只见王二指着前方道:“相公,前面这段路需要一直走过去,要是在车上这么走过了,相公日后知道了一定会骂小人的。”

柳永笑道:“偏你这么多讲究。我们下车便是,你在这边等着,可不能走远了。我们也去不多久便回。”说罢,便依次扶了二人下车,从玉英那里接过伞来,帮她打上。

一行三人就这样一路前行。只见路边的风景果然正如王二所说,是个不容错过的景象。初春的田园里已有大片的绿色,想必是去年农家们种下的小麦返青,再配上稀稀拉拉的农舍,三五几家的炊烟,真是有种人在画中游的韵味。

柳永把手一紧,已把牵在手中的玉英抱在怀里,柔声道:“玉娘,你看这北边的春景和你那里还是大有不同的吧。”

师师已在一旁抢着笑道:“不过才是几片农田罢了,过会走到宽阔处才见真正的不同呢!”

“是啊,”玉英也道,“我们那里水道蛛网样的纵横密布,可不知到哪里去找这么宽敞的地方。”

柳永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顾揽着玉英继续前行。前面忽然横了一座堤坝,路随堤转,过去就是一个人工的湖泊,湖旁边便是望不到边的原野了。三三两两的踏青人群点缀着无边无际的绿色一直延伸到分不清天空地面交界的远处。柳永刚被湖堤阻了视线,乍一见这辽阔的景象,极目远眺,只见满目都是壮阔二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不知不觉的愣住了。

师师在旁看得这番情形,忍不住道:“玉姐姐你看,你家柳郎又发起呆症了!”说着便想近前取笑柳永。玉娘急忙拦住,道:“妹妹别闹,他这样十有八九是想到了什么,咱们姐妹到那边去,让他一人在这静会就是了。”师师笑道:“我不过是吓唬一下,姐姐倒先着急了。”玉娘也笑了,说道:“我急什么?我是怕你打断柳郎的念头,说不定就坏了一首好词呢。”

柳永其实并没有在想填词的事情,听见两人在旁议论连忙干笑一声,道:“玉娘说笑,我也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在填词,总要抽出空来做些其他的。比如说陪陪我们家漂亮的玉英游原啦之类的。”

玉娘道:“我可不敢当。你今天明明是给师师姑娘面子才勉强出来的吧。”

师师连忙道:“姐姐可别这么说,让妹子怎么样呢?”说着指指不远处一群人,“看那边好似有些熟悉的面孔,不如咱们过去打个招呼。也让她们见见咱们姐妹的福分,居然能得柳相公相伴游玩!”

柳永叹道:“我算的什么呢?能够谐美同行才是福气呢!”

三人边说边走,片刻就到了刚看到的人群处。远看只是三五个人,没想到走近前来才发现或坐或卧的居然有数十人。

“哟,这不是师师姑娘么?”人群里已有人叫出声来。

师师笑道:“是谁喊我啊?快站出来,那么多人我可看不明白!”

一女子扶在她旁边那人肩上,探起身来道:“师师姑娘,是我呀。好不容易找地方坐会,你都要逼我站起来。大家说,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呀!你仗着陈相公宠着你,现在越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赵香香?”师师冷笑,“我撕开你的嘴。”

众人起哄道:“姑娘先别忙撕,看她还有话说呢!”

赵香香果然有话说:“您旁边这位是谁啊?怎么好似生面孔一般?”

旁边这位,指的当然不是柳永。

师师笑道:“这位可不是你能攀得起的。人家为了柳郎,一个人不畏艰险,奔波千里。这种感情,岂是你这种人明白的?”

赵香香道:“我这种人怎么了?我也是有心的,要是有人值得让我奔波,我当然也没有二话!”眼睛却一边瞟着柳永这边。

柳永眼见的这个女子体态婀娜,伶牙俐齿,心里就说不出的喜欢,奈何玉英在侧,谅他多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近前搭话,只好心底默默记诵名字只等哪天前去拜访。

师师笑道:“这我可真小看你了。不介意我们一行也在这里坐会吧?”

众人笑说:“哪里哪里。”

当下重新分位而坐不提。

3、大家

且说众人分别坐下,各自介绍之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攀谈。

柳永坐在师师和玉英中间,对面却正是赵香香。

赵香香看着众人做安稳了,自己重新站起来道:“诸位注意了,香香给大伙引荐一位名人。”

有人笑着说:“香香姑娘,东京有名的陈师师谁不认识,那还用你来介绍?”

赵香香骂道:“你知道个屁!我当然知道你这没眼力的认识陈师师了,我说的可是师师姑娘旁边的这位!”

早就有人注意到多了两个生面孔。

对携美同行的柳永,大家自然只是有几分好奇之心而已。所有的人目光只是聚集在谢玉英身上。

谢玉英的年龄比师师小着几岁,但是却比赵香香显得成熟。论美貌,她或许比起名满京师的陈师师差上几分,甚至还比不了一向以师师为最大敌人的赵香香,然而却胜在二女身上没有的那种江南风情。一言一行,一笑一颦中都自然带出了些众人没见过的水气出来,显得特别新鲜的感觉。

“香香姑娘快别卖关子了。”众人开始起哄,“你再不说我们可就散了,你自己憋死在肚子算了吧。”

赵香香喊道:“嗳,这我可不怕,你们谁要走的尽管走就是了,将来可别来怪我赵香香不够朋友!”

“你要是再不说,那可就真的成不够朋友了!”

赵香香笑道:“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说着就走到玉娘后面,一把把她拉起来叫道,“我要介绍的就是这位了,谢玉英,谢姑娘,可是千里迢迢从江州过来的。你们这帮没出过东京城的土包子,还没见过这么地道的江南姑娘吧?哪天还不给谢姑娘摆个接风宴?”

众人道:“香香这话说的在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回去就直接到楼外楼好好的摆上一桌。”

玉娘笑道:“香香妹子太客气了,对了,我喊你一声妹子你不会介意吧?我这次到东京只是为了常伴七郎左右而已,却并用不上妹子给我安排的洗风接尘了。辜负了你一片好意,真是过意不去。”

“七郎?”一人站起来吃惊道,“莫非就是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柳三变么?”

柳永连忙也站起来,拱拱手道:“仁兄客气了,那只不过是柳七殿试不中,聊以自慰的话语罢了。”

“柳兄随便写写的句子就是我等想破脑袋也做不出的佳句啊!”那人倒了一杯酒送到柳永面前道,“在下沈风,今日能得见柳兄真是三生有幸。借此机会先敬柳兄一杯!”

柳永身子不为人知的一颤,除了和他手牵手的谢玉英之外无人察觉,若是当年年轻时的柳永自然无法隐藏这种恭维话带来的激动之情,明明知道是客套话而已,然而,整个世界竟连这样的话都难以听到。

“沈兄言重了。”柳永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将酒杯翻过,手捏着杯座道,“沈兄如此年轻有为,胜过我多矣!”

沈风苦笑一下:“柳兄谬赞了。我辈承蒙父荫,要是把才学二字用在我身,真是羞也羞死了。”

“好了,你们两个再客气下去天都亮了!”赵香香一把拽着沈风坐下,又冲柳永打个手势,柳永也就顺势坐回原位。

师师刮了刮香香的脸:“你这丫头,这本来就是白天么,他俩难道还能一直说道明早不成了?”

“嗳,这可说不准了。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来着?”赵香香托着下巴,“那叫一见如故,我看柳相公和沈哥儿就是这样人了!”

柳永哈哈大笑:“一见如故,说得好,说得好。”倒了一杯酒自己干了下去。玉娘伸过手,轻轻的把杯子收走。柳永的心情,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外表的欢笑之下隐藏了多少的抑郁。

柳永一伸手,却摸了个空,玉娘扭过头不理会他的目光,柳永无奈的摇摇头:“不知沈兄现居何职?”

沈风却不回答,自顾自的斟上酒抿了一口才道:“芝麻小官,不值一提。柳兄没必要放在心上。”

柳永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其实,若论大家,当朝只有一个人才算得上!”沈风看着远处,“做人做到晏相公这种层次才算是没白活一遭。”

“晏相公,晏相公……”柳永喃喃念叨,目光闪烁,“确实,晏相公的风采永一向是十分佩服的。”

“两位莫羡他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们还不知道吧,晏相公的日子也不像我们想的那么逍遥啊!”旁边一人插话道。

众人道:“本朝一帆风顺从未有如晏相公者,晏相公身居高位不说,又有范公,韩公之外不知尚有多少人出自晏相公门下,此等人物,哪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

那人继续道:“诸位有所不知。晏家第八子,就是后来他哥哥被过继现在排行第七的,这位少爷可说是晏相公招来的魔星了。”

那人喝几口酒,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继续道:“虽说晏相公已位极人臣,家大业大,东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十之八九都与相公有些关系,但是对这个晏七郎却都是毫无办法。七郎自出生以来就与众不同,虽然才气过人,不差乃父,但却总有些让人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之处。”

众人催促道:“有什么怪处,你速速说来,再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心撕破你的嘴,这辈子都别再想说句利落话了。”

那人哈哈一笑:“我不是想从头分说明白么,反而还落了不是。”

众人道:“晏相公的事迹,本朝有谁不知?休要废话,赶紧将那晏七郎之怪说个明白才是!”

那人连声称是:“要说这晏家,才算的是真正的大家。话说晏七郎周岁那天,东京城里有头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大户人家都有给小孩子抓周的风俗,我们也不明白是怎么个说法。只是听说那天晏相爷为了显示大家风范,摆出了无数无事,当真是金碧辉煌,人间罕见。谁知那晏七郎,不爱金银,不喜珍玩,不选书画,不取刀箭,却偏偏挑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物件抱在怀中死也不肯松手。你们猜他选的究竟是什么?”

赵香香笑道:“偏你会说,挑来挑去,总不会是选了女孩子用的脂粉吧?”

那人一拍手:“香香姑娘果真冰雪聪明。要想猜中这晏少爷选了什么确实不能从正路上去想,这位什么都看不中,却对当时屋子里正在焚烧的心字香情有独钟。当时满屋子的东京才俊竟是谁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征兆来。晏相公也颇为不喜,那天的晏七郎周岁就那么不欢而散了。”

第一部 愔愔坊陌人家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1、明鸿

她解开裙带,褪下几乎完全被血污黏住的外裳露出鲜血淋漓的两条长腿。鞭挞的伤口全在后侧,是刚刚跪在地上的时候被那个凶狠的婆子从背后打的。初抽芽的柳条泛着依稀的青色,几条合在一起抽在身上是那样的疼痛,每一下都仿佛打在心尖上,痛里面带着强烈的屈辱。

这样的生活究竟又有什么不同了?

一定要让自己的未来有所不同,就是从那天开始她暗自下定的决心。

已经过了五日了。

那一日的她仿佛忆起了什么,却也不过是红绡绿玉,杯酒软帐,恍惚中就过了一世。

然而,这一世的我,却叫做明鸿,她想。

只剩下一个名字的明鸿。

耳旁响着婆子们狰狞的声音:“学了那么多年了,临到头来居然什么都不会,只知傻杵在那里,这样的废物就该活活打死!”

如同梦一般的醒来,那一世模糊的记忆却洗掉了今生所有的过往,单单留下了一个名字。几天来,明鸿早已发现,今生的自己不过是烟花巷里普通的学习歌舞的女子,注定了一生无依,命运飘零。

有人推门进来,“明鸿妹妹,你没事吧了?”

明鸿回头看去。说话的人叫应莲,是和自己一起从小就被买过来的女孩子,这几天明鸿正是从她的口中逐渐得到了一些信息,包括身处的环境,每日的功课,甚至自己的年龄等等。和应莲一样,自己今年应该是十四岁或者十五岁,因为作为孤儿的应莲也不知道准确的岁数。明鸿自嘲道,也许我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存在吧,被父母抛弃,被婆子们虐待,连究竟活在世上多少年都说不清楚,将来的命运更加难测了。所以,才要改变,这一生,绝不能就这样作为富贵人家的玩物而存在!

明鸿整理出一个笑容:“莲姐姐,是你啊。我没什么事,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早就皮糙肉厚的了。”说着就要转身坐在床沿。

应莲急忙跑上跟前扶住明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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