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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宫外与女儿相见,却不想是离别时刻,这园中的景致,如同女帝当初对他说的那般,确实精致幽雅,但他此刻瞧着,却是满目的幽冷。
入宫二十载,今日是他第一次求他的枕边妻,他本想着那人或许会顾念他二人间的夫妻情分,收回成命,但没想到,换来的结果竟是希望落空,那人只说:“孤金口已开,不可能收回成命。”然后便再也不愿见他。
何为君王无情,他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所谓的夫妻情分,到头来不过是那农家做饭的袅袅炊烟,被空中冷风一吹,便散到了大江南北,什么也没留下。
进入畅园,祥贵君淡静地瞧着园中布局,欣赏着园中浓郁春色,畅园并不像它的名字那般充满欢畅笑语,而是清静得很。
这样的园子适合他的女儿居住,他的女儿,是喜欢清静生活的,奈何却生在帝王家,无奈怎么躲避,也避不开那纷繁的命运,最终卷入了是是非非。
墨子卿的目光在园中巡视了一圈,见所有的房间都大门紧闭,不知道墨惜颜躲在哪间屋子里,他一拉嗓门便开始大喊:“皇姐,你在哪儿?快点出来!”
青稚的嗓音伴着呐喊的声嘶力竭,有些微的颤,有些微的沙哑,还有些微的……变了调。
卧房里,墨惜颜刚好写完要呈给女帝的书信,听见外面的喊声,眉梢不可抑制地往上扬。
这是那个小祖宗的声音?他怎么来了?这么大的嗓门是要招魂?
将书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里,墨惜颜大步来到门前拉开了房门,那声聒噪的“吱呀”过后,是如死水湖般的沉寂。
墨惜颜定定地瞧着院子里矗立着的两道身影,大脑里的思维似是罢工休息了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来。
墨子卿见到他着急了一上午想要见面的人,欣喜之色顿时露于颜表,双脚一动便要跨出去。
有风吹来,余光里的紫色衣袂闪动,他心头一紧,急急刹住车,将抬出去的左脚硬生生收了回来。
那腿有些不受控制,又似突然增加了千斤重量一般,费了他诸多力气才收回。细细感受,左腿已是僵硬得有些发疼,像是在冬雪里冻了半把个时辰似的。
祥贵君遥遥看着呆立在门后的女儿,张了张嘴,却是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轻若烟云的字:“颜儿……”
那声音轻极了,如若蚊蚋飞动时,翅膀颤动摩擦发出的声响,却顺着微风吹到了墨惜颜的耳边,清楚地传进她的脑海,激起沉沉的脉动,再传达至她的心底。
颜儿……
多温柔的一声啊,饱含了无数难以言喻的真挚深情……
墨惜颜月眸一闪,放下了扶住门框的手,缓缓向外跨几步走出了卧房。“父君,你怎么来了?”
祥贵君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朝着墨惜颜走了过去。墨子卿见他挪动,紧紧跟在他身后,安静规矩得异常。
墨惜颜抿唇看着两人走近,心里已经明白两人此行是为了何事。她静默着让开道,将两人让进屋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三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从前院赶来的万念恩进房请了个安后便自动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并着人立即去泡茶。
墨惜颜低垂着头,不敢去看祥贵君的神色。祥贵君睇着她,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墨子卿本是心中担忧紧张,有千万句话想要和墨惜颜说,但在见到她后,他在来时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话全忘了、乱了,(www。kanshuba。org)看书吧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剩焦躁和揪心。
再加上有祥贵君在,他知晓祥贵君此行有许多话要与墨惜颜说,他不敢造次,便连那最最简单的“舍不得你走”、“你路上要小心”也不敢说,只能拘束着,用有些慌乱的眼神时不时偷瞄墨惜颜几眼。
房间里一时沉默得出奇,直到万念恩端着下人沏好的茶进来,那凝结一般的空气才有了些许流动的迹象,沉默的气氛慢慢地化了开去。
祥贵君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地拨了拨漂浮于茶面的茶叶,湿润的热气与茶香顺着鼻息窜进肺腑,他凉寂的心这才活络了起来。
他放下茶盏,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蓝色花纹瓷瓶放到了圆桌中间,轻声道:“颜儿,这是早年你母皇送予我的秘药,可用于危险时保命,不管是什么病,什么毒,都可以用它治疗。”
【抱歉啊,105一章中间打错字了,王大诗人一时手误就打成了柳大诗人,罪过罪过。】
正文 123 以命相逼
墨惜颜闻言心尖一颤,她从九公主的记忆得知,皇家有一种秘药,可解百毒,可治百病,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只要不是寿终正寝,只要还吊有一口气在,都能将得了重病,或者中了剧毒的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此种药极其珍贵,由数百种珍贵药材经过二十年的熬制而成,一批药出炉,不过也才六颗,因此也称“珍香”、“六雪蓝”。
据她所知,这上批药出炉是在四十年前,由九公主的祖母吩咐药师炼制而成,那些药最后没有用,直接转交到了墨芊月的手中。
如今一颗在祥贵君手里,余下的五颗,恐怕凤后手里有一颗,另外两位贵君手里各有一颗,这剩下的三颗,只怕还在墨芊月的手里。
后宫人心险恶,阴谋算计层出不穷,墨芊月交给祥贵君的保命珍香,意在以防万一。现在,祥贵君居然要将这唯一的一颗保命良药交给她……
如此珍重,她岂能收下?
“父君,这药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墨惜颜回拒道,神情严肃。
“颜儿……”祥贵君眉宇一凝,眸中有着墨黑色的恼怒漩涡。“此次疫情凶险,你若有个万一,你让父君怎么办?”
“父君,这药你只有一颗!”墨惜颜重声回道,月眸里闪着认真黑亮的光。“后宫凶险,就是六颗珍香全在你手,我也觉得远远不够,你比我更需要它!”
祥贵君张了张嘴,双眸里闪过一抹暗色,半晌,他神色软化,有些无奈,又似有些无助地说:“颜儿,你就是父君的命,你若出个什么事,你叫父君怎么活?”
墨惜颜月眸微闪,眼帘低垂心中感伤。
这般慈蔼的父亲,甚至比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待她还要好。虽然才不过短短两个月,加上今天这次,她也不过才见过祥贵君两面,但她真的感觉到了他对她的关爱。
那般真挚浓烈,即使她是异世的灵魂,也透过九公主的身体感受到了。让她离开他,她真的有些舍不得,很舍不得。
“颜儿,父君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不都平安无事地挺过来了麽?既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要相信父君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祥贵君言语恳切,墨惜颜听着,心中愈加坚定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能置祥贵君于危险之中。
“父君,你不用再说了,这药……我是万万不会收的。”
“颜儿!”祥贵君说话的音调陡然拔高,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你今日怎生这么倔呢?父君说什么你都不听。”
墨惜颜微垂着头,不回话,墨子卿在一旁看着,手都焦急地搅在了一起,手背骨骼也因太过用力而发白,却不知道该怎么插话,缓解空气里的紧绷气氛。
陌如星收到祥贵君到访九公主府的消息后偕同秀岚和青竹赶了过来,远远便听见房间里传来似是争执的声音,不禁蹙了蹙眉。
万念恩见他到来,眸底精光一闪,快步迎上前来。“驸马,你怎么来了?”
陌如星看万念恩一眼,隐隐觉着万念恩有阻拦自己继续前行的意思,便停了下来,眼神沉静地望着万念恩。“管家,我听说祥贵君来了,特地过来请安拜见,不知管家是否方便通传一声。”
眸里波光流转,万念恩回首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佯装迟疑着回过头,道:“驸马,贵君和公主有要事相谈,恐怕……不大合适。”
不大合适?心思一转,陌如星缓缓说道:“管家,贵君也是我的父君,自从我与公主大婚,还不曾亲自向贵君请安,贵君难得出宫一趟,我怎么着也该到他跟前行个跪拜大礼的。”
万念恩温和一笑,恭敬地躬了躬身,那幅度,那礼数,大得有些让陌如星瞠目结舌。“驸马,你的心意奴侍会向贵君转达的,你请回吧。”话语很委婉,逐客的意思却很明显。
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讶之色,陌如星虽然心里疑惑重重,却也不好再坚持。“那好吧,那就有劳管家了,我改日再寻个机会向贵君请安谢罪。”
万念恩再一躬身。“驸马走好。”
瞧着万念恩恭敬的模样,陌如星蹙了蹙眉。
抬眸看一眼房门紧闭的屋子,没有再听见里面传来异样的动静,满心狐疑着,陌如星转身离开了,五步一回头。他本想要一窥究竟,但除了万念恩目送着他离开的笑脸,他终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待走出畅园的拱形石门,身形被院墙遮住,陌如星便停了下来,秀岚和青竹随之停下。“秀岚、青竹,你们两个四处打听一下,看看今日朝堂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出了大事,祥贵君不可能来得这么突然,也不会与公主在房间里起了争执。只是,到底会是什么事呢?他曾听闻祥贵君脾性温和,从不与人生气,这般大动肝火……怕是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青竹眉宇轻蹙,有些云里雾里的。“公子,该上哪儿去打听啊?府里的人知道的不见得会比我们多。”
秀岚看一眼陌如星,又想了想万管家方才的怪异,一巴掌拍在青竹的肩上。“笨蛋,万管家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公主和祥贵君在谈些什么,府里的人肯定也不会知道,我们自然是要到大街上去打听。”
不甘被打,青竹对准秀岚的手背就是一巴掌的还击,边还击边道:“大街上?大街上这么宽,找谁打听去?”
瞅了眼陌如星凝重的神色,秀岚拉住青竹就往府门的方向跑。“笨!要打听消息,自然是到酒楼这样的地方。”
“欸……你拉着我跑什么?停下……走着去不成啊……”后面的声音,消失在风里,陌如星没有再听见。
扭头看着畅园的院墙,陌如星久久凝视。他似乎想将院墙盯出一个洞来,再透视墨惜颜所在的那间屋子,可以将她与祥贵君谈话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只可惜,他没有透视眼,也没有能捕捉声音的顺风耳,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什么。
站立良久,他才收回视线,独自一人离开了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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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墨惜颜还在与祥贵君对峙,两人都不肯让步。过了许久,绞尽脑汁的墨子卿终于想到了一句话。“皇姐,你去疫区慰问百姓,驸马和景墨你打算怎么安置?倘若你出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两个的将来会是怎样?”
祥贵君心头一动,慢慢软化了脸上严肃神色。“颜儿,子卿说得不错,就算你不为父君考虑,你也该为驸马和景墨考虑。他们两个毕竟服侍了你一段日子,你怎么也该为他们两人打算。”
墨惜颜扫一眼墨子卿,随即看向祥贵君,迎上他眸中的殷切期盼。“父君,我已经为他们两人打算好了。”
祥贵君皱了皱眉,心中已隐隐察觉到墨惜颜所说的打算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般。“你是怎么打算的?”
“父君,我已经想好了,我会与驸马和离,也会让景墨清清白白地离开九公主府。”
“你说什么?!”祥贵君闻言一惊,手臂微微颤动险些将身前的茶盏碰翻。
“父君,你别激动。”墨惜颜一见祥贵君有些震惊过度,赶紧出言宽慰。“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祥贵君凝眉看她一眼,眸色沉凉没有温度,只因心中懊恼自己的女儿不知何时脾气竟倔得跟头牛似的,任他怎么说都不听。“想说什么你便说吧,我听着。”
墨惜颜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祥贵君的脸色,又在心中琢磨了一下说辞,待有了个大概的条理才道:“父君,我……”
墨惜颜一直滔滔不绝,祥贵君和墨子卿都静静地听她说着,从头至尾没有插嘴一个字,待到她终于说完,祥贵君看她的眼神可谓复杂至极。
沉吟良久,祥贵君方才开口:“颜儿,你既已为他们打算好,父君不会横加干涉。但是,珍香你必须带去,否则……在你明日出发之前,你便等着为父君收尸吧。”
“父君,你……”墨惜颜心中一沉,不敢置信地望着祥贵君。
他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她?
不去理会墨惜颜眸中的惊讶神色,祥贵君别开眼淡淡地道:“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