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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乎尊严问题。”边上靳雨泽插了一句,刘君培看了他一眼,
低下头笑笑:“没错,关乎尊严问题。直到一年前,我在伦敦无意中
看到了本一个老外关于它的传记,我才发觉,其实这片看上去跟地安
门石桥,恭王府之类以传说吸引游客的地儿差不多的老宅,它好象还
藏着某些尚未被人开发出来的料。”
“老外?”听到这里,程舫皱了皱眉突然开口:“你是说……《
醇亲王府传》?”
“对,就是这名字。”一边回答一边朝她轻扫了眼:“我想你应
该看过的。”
“看过,”低低一声嗤笑,她道:“怎么现在国外还有卖么?写
得蛮神神道道的,不过大都是些翻翻老帐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几张老照片。”程舫有些不以为然。
“你看的是哪版。”刘君培问。
这问题把程舫问得微微一愣:“哪版……记不太清了。应该是8
0版的吧。”
“呵,文革后的。”
“文革前的版本早就没了,如果你指的是那部英文版。”
“就是那版。最原始的,1948年英国人约翰?金在伦敦首印
的那个版本。”
话音落,程舫挑了挑眉,但没做声。只眼里的兴趣却是显见的,
甚至放慢了脚步,慢慢移到刘君培的身边。
“那版本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回过头沈东插了一句:“英文
版和中文版有很大区别么?”
“约翰?金是周家老太爷的朋友,听说是个记者,我听周铭说起
过他。”再次开口,程舫朝刘君培看了看:“还有那本书,那本书首
印销量并不好,那阵子比较受老外欢迎的是《中国古代房内考》。”
刘君培冲她笑笑:“原来程小姐对这也有点研究。”
程舫的脸微微一红。
“英国人嗜好古董,就算是曾经颠桌底的东西,只要有了点岁数
,都可能被他们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然后在那种布置得挺有档次的
小店里摆给别人参观。”
“这么说,你能找到那个版本还确实挺不容易。那么说说,48
版的传记都写了些啥,是中文版里头没的。
“很多,比如,周老太爷的死。
这话一出程舫再次抬头望向他:“老太爷是病死的,那个英国人
在书里写得很明白。“
“80版的?”
“不论哪个版。周家对于这点应该不会比你更不清楚。”
刘君培的目光闪了闪,没吭声。
“不是么。”程舫追问了一句,目光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
“我建议你能把那本书找来好好看看,程小姐。”半晌刘君培答
。一边又摘下眼镜开始擦了起来,似乎他的眼镜总也擦不干净:“没
准看了,你也会它产生兴趣。
“我对拍电影没一点兴趣。”
“呵……那里提了,老太爷的死……似乎和这宅子有关。”
突兀话锋一转,程舫脸色沉了沉:“怎么个有关。”
“程小姐知道木头小人么。”
这话一出我跟程舫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木头小人这四个字。而程舫,她只是看上去有
点疑惑。
“什么木头小人。”然后听见她问。
“或者,叫它翡翠小人更合适些,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刘君培慢慢说出这四个字后,程舫眼
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稍纵即逝:“什么翡翠小人。”
“程小姐没听说过?”
“难道我应该听说过?”
“这样……”嘴唇微微抿了抿,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片刻刘君培
朝程舫走近了一步,压低声用那种离得并不太远的我费半天劲勉强才
能听清楚字眼的音调对她道:“能不能冒昧问一下,周老爷子的病怎
么得的?”
这话一出程舫的脸色骤变,脚步一顿指着他厉声道:“姓刘的!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冷笑,程舫朝前快走了几步,像是不再耐烦同这男人
的交谈:“这是隐私,姓刘的,你对周家的事好奇过了头了!”
“抱歉。”没追过去,刘君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轻轻说了句,并
不怎么诚恳的道歉。突然之间他将目光霍地转向了我,在我盯着他看
的时候,然后将眼镜推上鼻梁,转身径自朝我走了过来:“能不能跟
我说说它,小妹。”
边说边把手伸向我手腕上的链子,这动作让我吃了一惊。一时忘
了避开,所幸边上林绢反应快,一把将我拖到她身后,冲着那个卤莽
无理的男人猛一甩手:“喂!你干吗?!”
这一叫惹得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刘君培的身上,这让他脸色
一时尴尬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他收回自己的手:“我……抱歉,
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好奇有你这样的吗?!”
“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没注意??你老盯着她偷看那也叫没注意??”话一出口边上
王南扑的下笑出了声。然后意识到气氛不对,又尴尬地别过了头。
刘君培似乎没意识到这些。只是将目光再次扫到我手腕上,完全
无视我眼里的厌恶:“不动明王大天印,”继而喃喃说了句,这话让
我一时忘了把手收到身后。而他很快接着又道:“那本传记里有它的
照片,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非常的漂亮和……特别。真的一模一
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我很好奇,它怎么会在你……”
“我说了这是赝品!”迅速回了一句,我庆幸自己在这么多双目
光的突然包围下反应还能算得上迅速。
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骗过程舫的眼睛。
在周家待了那么久,耳闻目濡也能学到些周家对珠宝的鉴定学术
了,舍利的真伪估计判断得出来。而她看着我的目光也确实狐疑了起
来,为什么,因为我眼里有鬼么……
“那传记里为什么会有它?”转念间我又迅速问了一句。
一听这,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再次集中到了刘君培的身上,而他本
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被我这一问顿了顿,继而沉吟片刻,道:“因
为它是惠陵的随葬品之一。”
“同治帝后的墓……”听到这个,陈金华忍不住低声插了一句。
他肩膀上的血一直都没有止住,以至嘴唇都有些发白了,但走路还算
精神,依旧相头壮硕的狮子。
刘君培朝他点点头:“对。”
“就是剧本里写到的那个……”
“没错。”
“……它跟你刚才说的翡翠小人有关?”
刘君培目光闪了闪。
这当口第一把雨从天上洒了下来,随着一阵闷雷声。虽然天上依
旧艳阳高照。
他掸了掸肩膀上的雨丝,抬手护住鼻梁上的镜片:“没有。我只
是突然看到了实物……这小妹手上的赝品,所以有点好奇而已。而事
实上,那时候真正引起我编剧兴趣的,只是那组翡翠小人。”
“翡翠小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说到这儿,他朝程舫的方向看了一眼
。把正朝着他看的程舫给惊了一跳,却倒也并没因此把目光移开,既
然被发现了,那女人索性光明正大地朝他看了起来。
他笑笑:“程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翡翠小人。”
“你为什么认为我必须知道。”
“只是随便猜的,因为它的照片在关于你家传记的那本书里。”
“还有照片?”程舫的眉头一挑。
“有。”说着话,他打开随身带着的那本剧一下下朝后翻,直到
半当中停住,朝程舫扬了起来:“就是这个,你见过没。”
程舫停住脚步看向他手里的本子,我们几个也是。全都不约而同
地朝他围拢了过去,他手里那个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厚本子中间贴了
张复印件。复印的是张照片,有点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照片里
那东西的轮廓——
一只被放大了的,玉石类物质雕的人像的半个身体 。
第十五章
虽然被复印得很粗糙,大体可看出东西的细腻,眉眼润泽得发亮,且通透,透明得能映得出后面的托子。七八岁童子的样子。
看那发式应该是个娃,五官眉开眼笑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笑看起来有让人不大舒服,就好象逆光看弥勒的感觉,让人觉得笑
不似笑,却又讲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就是翡翠小人?”走近几步,程舫抬头细细端详着那张复印件。
“对。程小姐见过没?”
“从没听周家人起过东西,更别见。确定是周家的东西?”
“恐怕得去问约翰?金。”
“它也是惠陵里的?”没理会刘君培那句话时似笑非笑的眼神,程舫接着问。
刘君培头。
“据所知惠陵在40年代被洗劫空,但谁盗的墓,墓里又到底有多少宝贝,至今都没人能得清楚。怎么肯定它们是惠陵里的东西。”
“周家老祖宗的。”
听到程舫的眼神闪,却并没有什么。前边王南打开西院的月洞门,门那头本属于南院的红漆长廊上茅草哗啦啦阵响,陡地抖下蓬密集的雨
雾。两只老鸦因此惊叫着扑腾飞起,对着们阵发泄似的鼓噪,却又不舍得那片湿透的窝似的,在半空里盘垣着始终不肯离开。
“它们都认识咱吧。”抬头呆看着那两只鸟,AMI轻轻咕哝句。只是没人觉得好笑,早在第三次见到对乌鸦时每个人的表情就有僵硬,如
果不是被刘君培那些话给吊着思维。
“1945年冬惠陵被盗,相信大家都知道。”穿过门,刘君培继续道,边看着那两只重新落到茅草上的老鸦:“据下手的是当年被孙殿英手
下赶出去的那批土匪。发现的时候墓都已经空,同治的尸体是枯骨堆散在地上,皇后阿鲁特氏尸体完好,但被剥得精光,仰头坐在墓的东南角
,尸体被开膛破肚。”
“听是想取肚子里的金子。”王南回头插句。
刘君培顿顿:“……是想取肚子里的东西,但如果是金子,未免有可笑,在墓里那些随葬品面前,区区块金子能够诱使人做出那种举动来
么。”
“不然是为什么。”王南又问。
“据是为样宝贝。”边边把剧本收起来,他朝王南看眼:“块跟翡翠小人样价值■■的宝贝。”
“什么宝贝?”次出声的是林绢。可能是听到跟钱沾边的东西,气色看起来好很多,人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和委靡,除口气还带着几分刚
才的生硬。
刘君培不以为意。
似乎能成功引起听众的兴趣是他唯在意的,将被雨水淋得模糊的眼镜摘下小心放进衬衣袋里,他继续道:“众所周知,同治帝死后不到三
个月,他的皇后阿鲁特氏就自杀,吞金而死,死得很痛苦。”到里朝们扫眼,他接着道:“国的皇后,是什么原因促使在新帝刚刚登基不久就
选择样的死法,结论很多,也很显然——因为慈禧。”
“可能是因为慈安的偏爱,同治的独宠,所以从嫁进宫之后,无论阿鲁特氏怎样小心翼翼,怎样存心的讨慈禧的好,什么做什么在慈禧看
来总跟肉里扎根刺似的。同治帝有病,阿鲁特氏心中着急,但不敢去侍奉,慈禧责怪‘妖婢无夫妇情’。同治病势垂危之际,阿鲁特氏偷着去
看望,并亲手为同治帝擦拭脓血,慈禧又骂‘妖婢,此时尔犹狐媚,必欲死尔夫耶?’,看,横竖都是错,怎么做也讨不出个好来。”
“而阿鲁特氏自幼也是个饱读诗书经文的子,骨子里总透着股倔强,于是私下句:‘敬则可,则不可。乃奉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门迎入者,非
轻易能动摇也’出口,恐怕最终成要命的引子。于是在同治帝死后不到三个月,不堪凌辱和精神压力的双重折磨下,选择用那种方法草草结束
年仅22岁的命。”
到里轻轻吸口气,刘君培抬眼朝靳雨泽手里那支烟看看,等靳雨泽将目光转向他,他又快速地把头低,然后继续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的皇后死时太过绝烈,以至让人深恐死后戾气过重,所以西太后对个苦命皇后的敛葬,倒是极尽奢华和讲究。
光那口楠木,就是有三百年岁数的阴陈木,据被盗后那口棺材上全是子弹和铁铲的印子,就是因为它太难破开。而除帝后应享的切陪葬品外,
西太后还命人专门打造套东西放在棺材里,那就是十二只翡翠小人。”着拍拍手里的台本,看到所有人目光都紧紧集中在他身上,似乎有些满
意,刘君培停顿小会儿又接着道:“举措是耐人寻味的。十二翡翠小人,阴阳调和,每个小人个样子,依照少林十二镇塔罗汉的形刻出,又请
少林高僧开光,再缠着金丝网压着锦被镇在棺材里。那布局的样子,据亲眼看过的人……就好象钉在皇后尸体周围圈翡翠的钉子。”
“亲眼看过的人?”听到里皱下眉,林绢脱口而出。
刘君培并没有回应的疑惑,或者根本没听见。他着些细节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好象在对着所有演员戏似的,认真而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