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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即停手,警觉地看了我一眼:“你报警了!”
我扬了扬手里那是被他掉在花丛里的手机,朝他咧咧嘴。
他低低一声咒骂。
随即一低头撞开我朝外直冲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外头那间空空的办公室只剩下一阵阵风从敞开着的落地窗外吹进来,带着天井里那些淡淡的蔷薇花香气。
第十二章
警察赶到公司的时候,那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接受他们盘问时MICHAEL和ADA赶回了公司,并且在MICHAEL的坚持下,他们不得不放弃对我的继续盘查,而任他把我送回家。
那时候我是很感激他的,当时的我脑子很乱,突然碰到这样的事情,突然间被人删除了几乎全部的心血,我乱得在警察面前说话有点颠三倒四。
记得他带我离开时把我搂得很紧,因为我的肩膀一直不停地在发抖。
之后的几天,警察分别来公司调查了好几次。
取了一些物证,做了很多笔录,可是那个闯入者虽然在天井和办公室里留下了他的脚印,最终我们没能从公安局获得来自他的更进一步的消息。我想可能是因为案件太小,除了我的文档外没有任何损失,所以就被他们轻置了吧。只是通知小区加强了保安,不过,那也就最初的几天看上去比较虚张声势一点。
警察来调查的那几天我一直没有看到过丁小姐。ADA说她去国外渡假了,而她不在的时候,她所负责的事情暂时由ADA代为接管。
ADA不像丁小姐那样时不时会周旋于员工之间调节下气氛,但她做事比丁小姐果断干脆,所以在短短几天过后,这场对于我来无异于一场灾难的非法入室事件,就这样在警方的敷衍和公司上层比较低调的处理中不了了之。
不过从那天开始,公司晚上不再有人加班,所有人一到下班时间就都准时回家了,包括在一些业务展示会前那种比较忙碌的时段。
那几天我比较郁闷。
一来因为写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备份而无法恢复,二来我一直很想和MICHAEL谈谈关于那个闯入者对我说的话,以及我对他所做那些行为的疑虑。这些是我在警察面前都保留了的,因为隐约感觉到那人所说的东西,可能会对野蔷薇的存在不利。
可是他总是很忙,忙着周旋于警察和随之而来客户的种种猜测和提问之间,忙得连抽空单独和人谈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我只能在沉默中用目光追随他匆忙的身影。
所欣慰的是我的文被删除后很快在网上引起了一场比较大规模的轰动效应,那几天大批的留言和邮件蜂拥而至,安慰我的,咒骂那个非法闯入者的,求我快点更新的,比比皆是,总算给了我一点比较大的心理安慰。凡是搞过创作的人应该不难体会到,当自己辛苦创作的作品在自己眼前一瞬间被毁于一旦,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很多东西丢了可以重来,但思路和创作是不可以的,再完美的复制都达不到原先一气呵成的效果,所以在那几天里,我面对着网页上那几块因为没有保留备份而不得不做出的留白,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调剂自己心里的烦躁和失落。
MICHAEL说,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不要去想那些陈旧的东西,你可以继续更多更优秀的,PEARL。
可我觉得,虽然以前听他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惟独这。因为他并不从事创作,所以不会了解一件作品对创作者的重要,哪怕这些创作灵感其实来源于他本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平静,安稳。
小区因周围住户的一致要求所以开设了夜间巡逻;公司里按了一台报警器;有通知说一楼每户天井那些原本装着好看的镂花钢矮栅栏可能会被一些类似笼子的高栅栏代替,不过没人有意见,因为在看不到的危险面前,人人选择的是安全。
但之后类似的事件倒是再也没有发生过,尽管小区入口那些门卫都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尤其是一到傍晚,不过显然这一带在那晚之后的日子里太平得连个可疑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一切很快又恢复到了没有出事前的状态,上班,下班,工作,闲聊……
可就在人人都觉得已经不再会有问题发生的时候,我却开始渐渐感觉到,在某些方面,我似乎发生了些什么问题。
问题的起源是因为晚上不能加班。
家里因为考虑到节省开支的问题,被我断网了,所以我更新文章的时段只能选择在白天。这其实原本也不是个问题,只要写完,什么时间更新都一个样,对于一般人而言。
我本来也是那么认为的。
可是短短不出几天,我开始感觉到了这一小块看似并不重要的工作节奏被打破之后,随之而来它对我的某种影响力。
之前我曾提到过,那段时间我比以前容易感到口渴。
以往一天里喝一两杯水就够了,就是一天不喝,最多只会在晚上感到嘴唇有点干。自从开始写作后,可能是经常没日没夜对着电脑的关系,比较容易上火,那阵子我特别容易口干。往往一停下手指在键盘上的动作第一件事就是喝水,而且水沾了口就会一直喝到杯底朝天,像是几天几夜没沾过水。
就是从只能在白天更新我文章的那段日子开始,这种口渴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因为我写不出东西。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我很享受于晚上发贴后那些潮水般涌来的赞美和激动的字眼,可奇怪的是,同样那些ID,同样那些字句,它们所带来的这种享受感在白天却不是那么明显。虽然白天也有很多人在看,在给我回帖,可是我在那些字里行间找不到晚上看时那种充实的感觉。
到底为什么而充实,我不知道。
于是慢慢地,在白天对着屏幕打算开始写些什么的时候,我发觉自己渐渐写不出什么东西了,因为一种碰触不到什么时的空落落的失落感。
脑子时常会空空荡荡的,虽然晚上所做的梦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着透过我的大脑、我的手指往外钻。可是手指敲在键盘上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出不来。
然后慢慢开始,我发觉自己在晚上一个人静坐着的时候,也写不出东西了。
这是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断绝了来自网络那头的信息,看不到彼端回应的空虚,所能感觉到的唯一的东西是整个房子里我一个人独处时强烈的安静和抽离感,我开始焦躁,对着空空如也的文档,对着满脑子快把我大脑撑破,但一个细节都无法从中渗出的思路。
我想我可能陷入了一种比较恶性的循环。
就象一个长期吸毒的人突然失去了毒品来源的供应,那一阵我真的发觉我染上了毒瘾似的,而瘾头的起源,不知道是满脑子想写但写不出来的小说情节,还是那些每晚让我期待又享受的来自网络那头源源不断的喝彩。
然后开始感到渴,从未有过的渴。
大杯大杯地喝着水,对着电脑大把大把时间地发呆。我很害怕,我怕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理上的疾病,类似强迫症的那种,所以有时候我会逼自己不去碰水杯,逼自己对着电脑写作,哪怕只是一两句话也好。
可是效果并不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越来越恶劣。
而对此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MICHAEL。尽管后来从旁经过时,他看向我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知道他一定在疑惑于我为什么最近写的速度会那么慢。
但在还没同他就那天的事好好谈过、并且那个男孩所说的所做的一切在我心里产生出来的疑团还没被解开之前,这种悄悄发生在我身体里的变化,我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
我觉得我应该是可以控制的,这种可能因为受了惊而出现的心理上的症状。
可后来情况的发展,还是严重到了超出我的想象。
第十三章
我发觉我会梦游。
有时候突然清醒过来我会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夜风里走着,有时候面前是一条陌生的街道,有时候是公司附近的马路边上。我就那样慢悠悠走着,像是在逛街。而在那之前,我只记得自己在家里对着电脑那台十五寸彩显昏昏欲睡。
这样的经历一共有过三次。
然后发觉从会梦游的那天开始,我不会做梦了。
那种给我写作带来无数灵感的梦,那种虽然让我羞愧,但每天晚上几乎已经是习惯性地期待着它的到来的梦。
很荒诞的梦,可是我清楚,我需要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它,在我无法写作的这段时间。
可是它不见了。先是丢失了写作的能力,然后我把它也给弄丢了。
我很害怕。可是我找不到人去倾诉我这种害怕。
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形容它。
那样一种无法形容的空洞。就像灵魂突然消失了,那些曾在你身体里不停喘息,扭动,呼之欲出的东西。突然不见了。于是当有一天晚上睡去,发现梦是黑的,醒来后却又是一片无色的苍白。
几乎找不到呼吸的感觉。
可是工作还是得继续,就像生活。
我这样的状况,实话说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病,也说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麻烦,无非做不了春梦,写不了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文章,如此而已。因此而蔫了吧唧成天苦着张脸,只会让人、让己徒生反感。
所以每天还得神采熠熠地上班,然后一整天作苦思冥想的奋斗状,等下了班,再快快乐乐地打完招呼回家。
尽量的没事人一样。
有些东西不去想它,久了,它自然就消失了,人都那么说的。
我也这么坚信。
直到有一天,在我脑子空空地放弃写作的尝试端着杯子走到饮水机边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看到了什么东西。
说不清那是什么,好象一种烟雾,很淡,迷迷蒙蒙一层细灰似的浮在整个办公室里。
细看那些烟更多地聚集在MICHAEL的办公室门口处,丝丝绕绕,在那些门缝间飘来荡去。
第一个反应,是着火了,就在MICHAEL的办公室里。
当下不假思索我冲到了MICHAEL的办公室门口,抓着门把手就朝里扭。
可是扭不动。门被反锁着。
而那些烟似乎眨眼间更浓了,一团团在我脚底下蒸腾着,盘旋流转。
“MICHAEL!!快开门!!”我喊,抬手用力地在房门上拍:“MICHAEL!!”
拍得两只手隐隐发痛,门开了,MICHAEL站在房门口看着我,一双眼睛有点疑惑。
可是他身后的房间里没有烟。
脑子醒了醒,我看了看周围。周围一双双吃惊地看着我的眼睛,而大办公室里宽敞而明澈,没有一丝一毫有烟雾燃起的痕迹。
那些烟哪里去了……
“PEARL,怎么了?”片刻,我听到他问。
我沉默,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我觉得自己好象生病了。
全身很烫,情绪很烦躁。可是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舒服。所以早早躺在床上睡了,可是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
半夜突然撞了邪似的突然爬起床打开电脑。
不知怎的,那会儿浑身难受得要死,可脑子里总有个冲动想写点什么。只是刚把文档打开,脑子里再次一片空白,我头疼得厉害,空落落的疼。
脑子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搅着,又像是有什么极细的东西从门外某个地方穿透进来,刺进我的血液,在我乱得像根麻线似的神经上打个结,然后牵着我往那个方向走。
回过神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就站在公司外头那堵画着大片蔷薇花的大理石墙壁下面。
不是太亮的两盏射灯斜斜打在那幅巨大的油画上,但也给我那双毫无防备的眼睛一个不大不小的刺激,抬头从下往上看,那些斑斓的色彩像是随时要从布上倾倒下来似的。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因着那层莫名的压迫感。
隐隐觉着头顶那幅画突然有生命似的晃了一下,我不知怎的全身一阵发冷。就在这当口空落落的楼道里忽然响起一些细碎的声音,兀地在耳朵边荡了一圈,惊得我一跳。
定定神匆匆一圈扫视,楼道里空荡荡的,光线所及除了石阶就是平地,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可是那阵莫名悚然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周围静了下来,我后退着贴住墙,凭感觉一步步朝边上挪。
及至感到身后一空,转身就往那块空出来的地方拔腿飞奔。
没跑两步,那声音陡地跟着响了起来,卡嗒卡嗒如影随形地尾随在我的脚后跟,脆生生的响。
这才醒悟过来,发出那些声音的东西,只不过是我的一双塑料拖鞋。
脚步停下。
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一片亮光从里头斜了出来。
我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然后看到光里头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高的个子,一头长发在散散披在脑后,随着脚步一起一伏,和他眼神一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是黄金般的张扬耀眼。
我吸了口气。
他抬起头,随即发现到了我。目光一闪,表情有点点意外:“PEARL?”
我抓了抓身上的睡衣。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写文。”
番外
小白诞生记
一天,空中缓缓飘来一朵祥云,微风拂过,祥云组成了四个大字——“一只小白”。团子坐在电脑桌前,看到某文中的女猪用一根手指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