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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姓印的!你他妈的是不是人?!!!”
“不是。”
我一下子语塞,因为他这个干脆得不带一点迟疑的回答。
然后听见他继续道,用着一如既往那种淡淡的,温和而好听的话音:“我们只是遵循着自然界的生存法则,PEARL,当你把那只并没有对你产生任何干扰的蜘蛛一脚踩裂的时候,你有没有尊重过它当时的想法。”
“我想如果它会说话,它必然不会说,我生来就是供你们人类杀戮的。是不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为了生存,你们一直都在杀戮,即使是一些完全同你们生存无关的生命。”
“而同样的,为了生存,我们亦不得不把一些生命转换成我们活下去的东西。我们都是为了活下去。
“所不同的,你们杀戮的生命没有确凿的法律和手段来让自己的生命处于不可换取的尊贵,而我们杀戮的却有。”
“于是你们的杀戮叫做生活,我们的,则叫威胁。”
“那么LISA呢,那个孩子呢!”冷冷打断他的话,我问。
“他们……”话音终于出现了一丝停顿,片刻,他低声道:“那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导致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所以我来带你走,PEARL。”
“为什么?!”
“因为……一些你无法理解的原因。”
“你想对我怎么样。”
“相信我,我始终是不想伤害你的。但,你知道寂寞的感觉,我寂寞了很久,宝珠,我要我的孩子。”
“滚!!”
“很快的,PEARL,只要一会儿就好,我保证不会让你痛苦。”
“滚——!!!!!”
门外话音消失,取而代之门颤抖而出一阵猛烈的震动,然后我看到一些白色的东西从门缝里渗了进来,烟似的薄薄一层,无声无息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对着我的方向。
“MICHAEL,你到底想干什么……”后退着坐到供桌上,刚才冲动之下的愤怒消失后,我发出来的声音抖得无法克制。
“很久了,PEARL,我真的很寂寞……”
“为什么……”
“原谅我,PEARL……”
又一阵颤抖,门再次开启,开得很慢,像是门背后有一层无形的阻力。整扇门因此不停发出种呻吟般的吱嘎声,在随之而来的寂静中,突兀得让我心脏隐隐抽疼。
阁楼上的窗是被柜子堵死的,眼看着这一切在我眼前一点一点发生,我无处遁形。
那时候我心都凉了,盼着身后的观音相能显出更大的奇迹,可是菩萨最终没有像小说里那样显灵。我看到MICHAEL站在门外的身影,随着门开启的缝隙越来越大,他隐在黑暗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依旧是那么温和,那么俊美,像个让人忍不住就想去亲近的白马王子,可是王子用女巫的魔法开启着我面前唯一一道求生之门,王子边上蠕动着一团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东西长着两颗头,两颗头上的眼睛都和王子一样温和而期盼地注视着我。
突然觉得其中一颗头颅有点眼熟。
死盯着它呆看了好一阵子,我猛地脱口而出:“LISA!”
随之留意到MICHAEL的脸色微微一变。嘴张了张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他边上那颗头颅陡然间爆发出一声尖叫:“啊————!!!”
一大团乳白色的东西从它嘴里猛地喷了出来,溅在门上,那些不停涌进来的雾气似的东西一下子受了某种刺激般一个收缩。随后以比刚才快上几倍的速度朝我急速聚拢过来,而显然门无法承受住它们那么大的流量和冲击,咔的一声脆响,底下硬生生给豁开一条口子!
我惊叫着缩在桌子中间,抱着那尊观音,像是抱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那会儿,说实话我已经不报有任何奇迹发生的幻想了。满脑子都是那些雾气似的东西,MICHAEL暗红色的眼睛,丁小姐扭曲的身体,还有罗小敏木乃伊似的死相……
然后僵着身体看着那些东西源源不断从颤抖着的大门下蜂涌而入,迅速汇聚到桌脚下。
再沿着桌脚一点点往上爬。
就在它们爬上桌角的瞬间我抬头朝门外的MICHAEL看了一眼,他静静看着我,美得像朵盛开的蔷薇。
如果我有力量的话,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那张蔷薇般美丽的脸撕碎,连同他带给我的恐惧和绝望。
一些冰冷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脚,我不敢看,所以闭上了眼睛。
眼睛才闭上,冰冷的感觉却又消失了,我听到门喀喀一阵巨响,然后砰的一下撞击。
“谁?!”门外MICHAEL的话音有点惊诧。我忍不住睁开眼,眼前本来半开着的门不知怎的又完全关上了,而那些原本已爬到我脚上的雾状东西也退了回去,在门缝边挣扎着,缠绕着,发出些极低却又尖锐的声音。
我对着这一切呆了半晌。
没来得及因此而缓口气,门突然间再次震动起来,拌着一些抓刨似的轻响,而那些雾气又再度朝我的方向侵袭过来,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眼看着又一点点接近桌脚了,不知怎的门上又一阵巨响,于是开了丝缝隙的门再次合上,而那些蔓延到桌子底下的雾气再度缩回……
就这样循环不断,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
天亮,门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还有那些在我脚边盘桓不去的白色雾气。我坐在桌子上没敢下去。
感觉不出一点动静,我不知道外头到底怎样了,而MICHAEL是不是还在门外。可是我不敢下去看。这一整个晚上把我折腾得够受了,心脏始终处在一根绷得死紧的状态,这会儿如果我大点胆子下去探探状况,如果就在那瞬间突然再发生些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
我不敢冒那个险。
直到太阳透过狭窄的天窗从外头钻进来,我听到门外那条马路上钻土机突突突起劲地响了起来。以往这种让我烦不胜烦的声音,这会儿听在我耳朵里,竟然亲切得让我心脏发暖。
于是我跳下桌子走到门边上,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抓住门把手,小心翼翼把门打开。
门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满地碎乱的木屑。
出了门才发现原本结实光滑的方门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刨得已经面目全非了。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可能当时MICHAEL想打开门但迫于门上不知名的压力,所以最终他不得不用这样最原始的方式,企图把门破坏掉再进来。
可是他没想到这门的材料会那么结实,而且那么厚。
其实仔细看,我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来的,因为门上的坑最薄的已经不到两公分了,再迟一些,它就彻底地穿透了。
我无比的侥幸。、
下楼的时候两条腿还打着飘,进了客厅被阳光一晒,整个人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我在沙发上呆坐了半天,那半天里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有。
直到上班高峰门外汽车一长串排着队,司机开始不耐烦地拿喇叭出气的时候,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才把我从长时间的神游里拉了回来。回过神发觉肚子有点饿,于是一脚高一脚低虚浮地走进外面的店堂里找吃的。
那时候,我家的小店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就隔着层三夹板。
找到块赤豆糕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口,还没吞下,一眼瞥见店门外头有团白乎乎的什么东西堆在台阶上。
受了昨晚那些白色东西的影响,我的心当时猛地一紧。
犹豫了半天,外面那些走来走去的建筑工人让我壮了点胆,所以我慢慢走过去靠近窗口,侧着身朝下看个究竟。
一看,心一松。
外面躺着只狗,很大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狗,四平八叉着几只爪子仰天躺在我家店门前,眼睛紧闭着,像是昏过去了。
眼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没一个人理会它,而那些施工时溅出来的碎石头时不时砸在它的脸上,怪可怜的。迟疑了半晌,我开门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拖进店,然后迅速把门锁上。
这只狗显然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抓在它身上的时候一抓一把骨头,一路被我拖进来,它只是嘴里象征性地哼哼了几声,虚弱得连眼睛都没睁一下。所以把它安置好后,我扶起它的脑袋,把吃剩下的那半块糕塞到它嘴边。
闻着味,它眼睛终于睁开了,耸了耸鼻子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张嘴把那块糕咬进嘴里,迅速嚼了几口,突然两只耳朵猛地一抖,抬头直愣愣看向我:“我靠,这玩意儿也只能给人吃,大姐,你想杀了世纪末最后一只会说话的狐狸吗??”
最终章
‘西夏,有妖物名夤(YIN),常居于蔷薇科植物的周围。生活习性似蚕,结茧育婴,相貌似人,极美,性格温顺。主以人的种种欲念为食,偶然也进一些蔬菜水果,所以巢穴离人群很近。因常见其形却并不闻有人被其所伤,所以一度与人较为亲近。后有人贪其美色,将之带回圈养熟了做妾,不料其生育夜噬主,隔日下落不名,徒留空茧一枚,干尸一具。人见之大骇,此后被视为妖,见之即杀,于是对人警觉,迁徙入深山隐遁,到西夏末年,已难觅其踪迹。’
合上《山海经》,把那些尘封了很久的不愉快记忆也一并合上了,点到为止,每次不痛快的时候我会把这些东西拎出来在脑子里过一遍,但不会更深入,因为深入的话效果适得其反。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很多,不再像之前噼里啪啦吵得让人烦心,我觉得好过了一点。
今天心情很差,因为和狐狸吵架了。似乎从他住进来那天开始我就和他大吵小吵不断,真应了那句话:人和禽兽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不过今天似乎是我不对在先。可能一早上就下雨,也可能最近做什么事都不太顺利,刘逸的事情过去之后心情就一直有点压抑,碰上最近店里的一些问题,所以脾气就很差,结果为了一句话我朝狐狸发火了,跟他说让他记住别老是自作主张做一些事,我才是这个店的老板。然后又对他说了一个字,那个当初对我男朋友说过的字,滚。
狐狸就滚出去了,在我火气最大的时候。之后整整大半天没见到他回来。
一度以为他会和我男朋友一样,滚了出去再也不会滚回来,可是下午我一个人收拾店面的时候,狐狸全身透湿地回来了。当时我的心情是高兴的,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些雀跃。
可是他回来之后对我的态度让我寒心。
我从来没见过狐狸那么客气的样子,张口好的,闭口谢谢,叫他东不往西,那一瞬我真感觉他成了我一个单纯的雇员,而不是那只成天唠叨抱怨,斜着眼睛从我的头鄙视到我的脚的狐狸精。
我很不习惯。刚开始还好,因为他总算正常了,不再唠叨,不再骚扰我,不再骂我小白。后来开始觉得不对劲,他那么温和有礼的表情,那么合作的态度,那么美丽的笑容……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变得有点奇怪。
狐狸在别人面前经常是那样温和有礼,并且笑得风度翩翩让人心动的,除了对我。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没什么形象,不是傻了吧唧,就是对着我嘬着两颗大板牙很猥亵地奸笑,一边笑一边叫我小白。所以别人都很喜欢他,除了我。
而这次在外面滚了一圈后滚回来,他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风度翩翩了,变得像个优秀的雇员了……变得我突然觉得没办法和他好好说话了……
一直到吃过点心准备睡觉,我和他依旧处在这样的局面里。所不同的,他似乎感觉良好,没有任何不适,并且就在半小时前,还在跟最后离开的那两个女孩子打情骂俏了足有十分钟,直到我最后忍无可忍把电源切掉才作罢。
而我却不知怎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郁闷,心情越来越差。
有种忍不住想抓样东西过来砸一顿发泄一下的冲动,可手头除了枕头就是被子,我傻才会拿这种玩意儿去出气。
所以只能坐在这里,听着这样和我心情一样郁闷的雨声,翻开这本在桌子上搁了很久没收的《山海经》,想一些远比现在更加郁闷的过往来让心态平衡一下。
作用还是有的,至少,这会儿我觉得有点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好了,那只该死的狐狸,那些让我郁闷的事情。琢磨着,我关灯准备爬上床。
还没走到床边,什么东西忽然在我身后喀嗒一声响。
声音很轻,可是没来由的,我觉得背上一凉。就在这时原本关得好好的窗突然啪地打开了,扑面而来的风,冷冰冰打在我的脸上,隐隐带着股熟悉的味道。
很淡,很香。
一把抓起床上的枕头,我脚底下抹了油似的猛冲出房门,头也不回朝狐狸的房间奔了过去。
直到跑到他的房门口,刚才突然而来的恐慌突然间消失,我回头看看我那扇黑暗里纹丝不动的房门,脚底下变得有点迟疑了。
狐狸的房门关着,门缝里亮着灯光,可是听不到他的动静。我站在门口半天没下得了决心敲门。于是抱着枕头在他门口坐了下来,就这那点点光线,看着自个儿的房间。
刚才那一瞬我闻到的味道,到底是真的还是我的错觉?我不知道,因为很淡,淡得让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感觉错了。可是突然之间就那么一股风刮进来,还真是够诡异的,说什么,明天一早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