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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一切都不用考虑了。
她想,她不需要这种奇药。她需要的,是如何吸引住皇上。
惠妃娘娘说出那个陷害皇后的法子时,她就总觉得哪儿不对,似乎什么地方的违和感太过强烈,她潜意识里认为,以惠妃娘娘的阴狠,她若是想害皇后,想出的计策应该更加牢靠才对。
因为,
是个正常人都会想,皇后娘娘再傻也不会跑到蕙心宫来下药害小皇子啊!这不是摆明了的栽赃陷害吗?
惠妃娘娘也不是傻子,她想扳倒皇后,必然会用万无一失的策略,而不会选择这种可信度不高还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法子。
除非,她还有别的计划!
比如,说蕙心宫内有皇后娘娘的细作,毒害小皇子的药是皇后娘娘指使这个细作做的。既然这个细作长期潜伏于蕙心宫,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到时一定会有人证物证。
人证不用说,唐玉坏,花玲,花阑等等众多宫女;
而物证,就是江采儿辛辛苦苦找来的那瓶药粉。
这个该死的细作,当然就是江采儿了!
一石二鸟,惠妃娘娘想要除掉她!
可她却偏偏不会叫她如愿!
江采儿阴冷地勾了勾唇,宫斗的序幕拉开了吗?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好好地演一场吧!
已近亥时,江采儿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床睡觉,却发现唐玉环不知所踪。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她好些日子都晚归了。
虽然她们最近都不怎么讲话,但两人都似乎暗自较着劲,密切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唐玉环这几晚的行踪确实很诡异,或许,这就是她的秘密?
江采儿耐不住疑惑,披了衣服,出去寻她。
蕙心宫中没有踪影,采儿更加好奇,回房去换了衣服,再次去寻。最后,经过御花园的假山时,听见了有人轻轻的说话声,似乎还带着一点儿不耐:
“哎呀,不是这样跳的啦!手要转一个圈儿,落在头后边,不是正上方!”
这里离乐府近,江采儿也只当是舞姬在刻苦习舞,刚要走过,却听见了唐玉环的声音:“好姐姐,夜色太黑,我看得不清楚嘛!再来一遍就好了,还有,这个翡翠簪子,也送给姐姐了!”
“罢了!”另一个声音微微一叹,似乎满意了,“好好看着嗯?”
江采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歪头去窥,就见清凉的月色中,那舞姬裙袂飘飞,跳着她一支曾经刻到了她心里去的——
胡旋舞。
她甚至恍惚见到了上一世,灿烂阳光下,那时的唐玉环在高台之上旋转飞舞,舞罢,携她的爱人,扬长而去。
而此刻,对面的唐玉环,正痴痴地望着翩翩起舞的舞姬,不自觉地也跟着跳了起来。
她跳得还有一些生涩僵硬,但隐约中,带着上一世的影子。
旧时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寂寥,潮涌般来袭。
江采儿的眸子在那一刻就空洞了起来,默默转身往回走。
好办法啊!多亏唐玉环提醒了她!
她无意识地微微一笑,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知走了多久,意识回笼之时,就闻见了一阵清香,抬眸一看,竟不知不觉中误入梅花林中。
没想到御花园中竟也有如此茂盛的梅林,她竟不知道,还以为偌大的皇宫中,只有南湘宫附近有梅。
只不过,以前,她的南湘宫里各色的梅花都有一畦,鲜红,粉红,雪白,淡绿……
而这里,却只有大片大片的白梅,洁白胜雪,又似她此刻清冷的心。
深处这梅花冷月簇拥而成的千堆雪中,江采儿的记忆有些飞散开来,依稀中,仿佛又回到那些她独宠后宫时的日子。
“只梅精一人,后宫三千皆为草芥。”
呵,那些时光仿佛还在昨日。
那时的她,安之若素地享用着他的宠爱,从来不知“争宠”二字为何物。而今世的她,还未遇见他,就要开始算计了!
她原本还想着如何让惠妃计划落空的同时,让自己全身而退,而今夜的唐玉环,给了她一个万全之策!
唐玉环有她的胡旋舞!
江采儿也有她的惊鸿舞!
一舞动天下,这难道不是最稳固的策略?
惠妃娘娘,你不是希望在小皇子的百日宴上置我于死地吗?那请你好好看着,那天的我是如何夺去你的世界的!
少女的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讽笑,可是,
心中为何会如此悲凉?
或许这一刻才知道,所谓的蛰伏,所谓的知己知彼,所谓的藏身蕙心宫,不过都是她不敢面对那个男人的借口!
她想慢慢地等自己准备好,可,似乎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
直到今日,惠妃和唐玉环狠狠推了她一把,她才意识到,她和他见面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不过是个不爱的人,可为什么会觉得如此悲哀?
月光如水银一般流泻下来,
江采儿站在漫天的梅花中,仰望着深蓝深蓝的夜空,再次牵起唇角,笑了起来。少女清扬而孤寂的呢喃,在氤氲的月色中涤荡开来,透着说不出的哀:
“假如我望见你的背影,我会披荆斩棘地追去。脚扭伤了,跳着也要追;天下着最大的雨,扔下伞也要追。如果你不等我,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可是,江采儿,你披荆斩棘要追的那个人,只会让你自己后悔一辈子!
她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甩掉这些无聊的情绪。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至今为止的所有惆怅与伤感,所有其他少女般的优柔小心思,都要收掉了。
后宫,是一个稍稍松懈,就会让你尸骨无存的地方!
江采儿,从这一刻,你要走上梅妃的复仇路了!
正想着,忽听梅林深处传来悠悠扬扬的吹埙声,仿佛是“汉宫秋月”的曲子,寂寥清冷,悠扬婉转;与她此刻幽深隐晦的心境竟不谋而合。
神秘而悠远的曲子,在广阔的夜空下如水波晕开,荡气回肠,绵绵不绝。
就用这一曲,试一下她许久不跳的惊鸿舞吧!
就用这一曲,拉开梅妃重生的序幕吧!
采儿抬头望月,世界从未像此刻这般静谧,心下一动,便翩然起舞。
惊鸿舞。
上一世的她学过,倾尽一生而学会的,舞。
惊鸿舞只为痴爱之人跳。
可这一生,她不会再爱人。而今晚的月色如此醉人,梅花如此娇艳,这般美丽的光景,怎可辜负?便将这舞送给今夜吧……
烈焰红衣的少女在梅花飘飞的月光天影中翩跹起来,如一只绝美的蝴蝶,轻飘飘地游走于月光下那片洁白的花丛中。
月色水银般洒落,漫天飞舞的莹白色梅花中,一袭红衣的少女翩然而动,似火焰般热烈,又似朱砂般寂寥。
原来,
有美一人,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红衣飞旋中,似乎忘记了一切的纷扰忧愁。
舞步依然熟稔,江采儿给自己一个赞许的微笑,很好,拿来就可以用了,不用再刻意多加研习!
待她停驻舞步时,悠悠的埙声也袅袅渐缓。
江采儿望着梅林深处隐约的人影,心下暗想,乐府中勤奋好学的小宫女还真不少,都这么晚了还偷偷跑到御花园的幽深处研习技艺。
且刚才那一曲,竟让她有种花间对酌的错觉,一人吹埙,一人起舞,沉醉其中之时分明有一种心灵交流之感,似乎惺惺相惜,又似乎心有灵犀。
或许可以结为至交呢?
江采儿心情释然如清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朝那人的方向走去,那人却沉默地站在几树繁花中。
她离那里越来越近,刚要开口询问的瞬间,忽然瞥见,花团锦簇,遮住了那人的身影,却未遮住那人脑后的束发。
想要说出的话凝在了舌尖,脚步也在刹那间静止,刚才吹埙的,是个男子?
采儿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拔腿便往后跑。她隐约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稳重而坚定,确实是男子没错!
他似乎追了几步,但停下了。
可江采儿吓得不轻,一路没有方向地乱窜,越跑越觉得这林子忽然变大了,似乎总绕来绕去,却怎么也找不着出路。
她跑了不知多久,发现不远处一片光亮,像是出口,便朝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层层叠叠的花影像是迷雾一样从她眼前散开,前方的光明也愈发清晰。
视线愈来愈开阔的时候,她迎面遇上了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而最前面的那个人一身明黄的龙袍。
她的心猛然间下沉,要闯祸了!
19第19章
她贸贸然冲出去的瞬间,人已经拦到了御驾之前,只一瞬,便条件反射似的以闪电般的速度退了回去。虽然少女的身姿蹁跹,轻巧到了唯美的境地,可她一身的红衣在夜色中太过鲜艳,期望来人看不到她,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她猛然一震,慌地跪坐在路旁,全身都紧张到了极致,可心里居然还存着侥幸,一言不发。
直到听到脚步停下的声音,余光瞥到一双绣着龙纹的鞋,才知道来人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了,这才摆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奴婢该死,奴婢不知皇上驾到,惊扰了圣驾,请皇上赎罪!”
少女的声音黏黏的,糯糯的,似乎带着一丝委屈,却并不害怕。
皇上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瑟缩着的女子,刚才那一袭飘飞的红衣,惊艳得让他眼前一亮。
夜色弥漫的梅花树下,清风吹过,扫落一阵细细碎碎的梅花雨,一瓣,一瓣,落在她如瀑的乌发之间,落在她如花绽开的一袭红裙之上。
只是低着头,便美得惊心动魄了!
他的心仿佛被谁轻轻撩了一下,难得的和颜悦色:“这么晚了,怎么会在林子里跑?”
她没料到他这般反应,愣了愣,为他语气中的和善不知所措了起来,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答。
他竟然没恼,淡淡地等着,还抬手挡去了身旁太监意欲说出口的训斥,见她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居然笑了:“你穿着红衣,是乐府中的舞姬吗?”
江采儿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穿了一身的红出门,宫女有特定颜色的着装,但红色绝不是轻易能穿的,除了表演的舞姬之外。
而她今天出来时一下子疏忽,竟然穿了出宫时才穿的衣裳。
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不撒谎也不行了:“是,奴婢是宫中的舞姬!”
她的声音清甜得如一捧甘泉。
夜风吹起她肩膀上的发丝,蝴蝶一样打着旋儿,仿佛丝丝缕缕撩过谁的心弦。
他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终于说:
“抬起头来!”
他话语中的笑意,毫不遮掩,异常的明显,叫立在身旁的高公公都讶异了半晌,望着皇上眼中的些许温柔,不可置信。
可这样的温柔笑意对江采儿来说,却像是吹过一阵冷风,身体瞬间冻住,紧握的手指开始一阵阵发凉,竟像被冬风切割一般的痛。
她盯着漆黑的地面,紧紧咬牙,不肯抬头,更不知为什么一到了他的面前,脑子就迟钝得怎么都转不动,而且心里还莫名其妙地涌起千万种难解难分的情绪。
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这样见他!
不能这样,她不能只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宫女,被他临幸一晚,然后抛诸脑后,像小苦那样,死于非命。
她要等两日之后,以最惊艳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永生难忘,让他记住一辈子!
高公公皱了眉,暗想这女子还真是不视抬举,刚想训斥一句,却瞥见皇上的脸上却写满了兴味,丝毫没有被忤逆之态,便噤了声。
皇上今日似乎兴致很好,一点儿不恼,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抬头。
江采儿如芒在背,只觉他的目光定是化作了千万根刺扎在了她的身上。不回答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更深地俯下/身去,沉声道:“奴婢适才被林子里的野猫抓伤了脸,形状骇人,不可污浊皇上眼目。”
高公公一愣,望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目光里极是惋惜,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可不是轻易就有的!
皇上微敛眉心,墨色的眼眸变得幽深了些,适才的春和日丽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一丝淡淡的败兴。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去了。
高公公和侍从宫女们似乎都体察出了空气中少许的愠怒,皆提着口气,亦步亦趋跟着过去。
他起步离开的瞬间,她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适才和鬼怪斗争过一番。
小心翼翼地微微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