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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琦微微摇头,却是对沈茉云说:“阿娘,父皇让您一个人进去。”
沈茉云不多话,转身就进了内室。
其他皇子和后妃见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甘心,可木已成舟,这个时候再闹根本没意思,只能暂时先忍了。阮修容忍了一下,却是觉得沉不住:“赵王,为何皇上不宣我等进去?”
宝儿虽仍在伤心中,可是听到阮修容的话,不由得瞪眼过去,未等宇文琦开口,她抢先冷声道:“阮修容这话是什么意思?父皇不宣你进去,原因自然在你身上,你怪罪阿琦是何意?”
“我……”阮修容哑然,一扯袖子,愤愤地别过头,气闷极了。郑王见了,只得安慰地拉了拉母亲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话。
宝儿没空理她,太医们说父皇熬不过今夜,用药施针让父皇清醒过来后,父皇第一个召见的是宇文瑞,第二个则是母亲,不知道会不会……越想越乱,还是没个头绪。
“皇上。”
宇文熙正紧闭着双眼靠在榻上,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唤声,睁开眼,对来人一笑:“来,坐这儿,陪朕说说话。”
沈茉云依言坐下,心中百味杂陈,只能唤道:“皇上……”
“你进宫快二十五年了,朕还记得,当初见你就是一身水蓝色的衣裳,这颜色不起眼,却很适合你,让朕印象很深刻。然后你就进了宫,第一回在长乐宫见你,你还挺有趣的……”宇文熙拉着她的手开始叨念起来。
沈茉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神思却是远飘。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看向宇文熙时,却见对方早就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她:“在想什么?叫了几声都没听到。”
“呃……”
宇文熙却是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爱卿,这些年,朕待你如何?”
沈茉云怔了一下,垂下睫毛,轻声说道:“皇上待我很好。”
的确,不管宇文熙对她是持以什么样的态度,这二十五年来,他待她确实不错,锦衣玉食、尊宠荣贵,全是自他而来。一边享受着宇文熙带给她的荣华富贵一边又埋怨着他对自已不够真心体贴,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她对他并非海誓山盟,又如何能要求他对她真心无悔。
说到底,不过是你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就是爱情,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话,宇文熙不由得笑出声来,却是被呛了几下,沈茉云忙去拍抚,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说道:“百年之后,只有你能葬在我身边。”
帝王的誓言,从来皆如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实则空无,不是太轻,而是太重。如今这一句,已经是他对女子来说所能许下最深情的承诺了。
沈茉云怔然半晌,忽然一笑,俯身给宇文熙掖了掖被角,却是说道:“我不愿意。”
被握着的右手忽然一紧,头顶传来声音:“为何?”
沈茉云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道:“我不愿意。”
宇文熙依然牢牢地抓着她的右手,手劲大的不像濒死之人,原来有些混沌的眼神如今显得清亮无比,“为何不愿意?朕对你不好吗?你是朕的皇后,不管是生是死,你我只能同在一处。”
沈茉云轻声说道:“生同衾,未必就要死同穴。皇上,你我生前未非交颈鸳鸯、情投意合,平生绑在一起,于你不过权衡之谋,于我不过君命难为。生前如此,死后又何必非要牵扯一块,各人走各路,岂不是更好?”
宇文熙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来,你对朕……”
“全是真心实意。”沈茉云接口道,这是真话,相处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好,好……”声音渐弱,隐约略有不甘,大手却是一松,从她的手腕上移了开来。
沈茉云一惊,抬头望过去,只见宇文熙歪倒在床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已经永远的合上,再不会睁开了。
忽然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永旭二十六年八月初四,夜,帝崩,谥“景”。
太子宇文瑞继位,年号“显庆”,史书上称为齐孝帝,开始了大齐王朝鼎世繁华的治世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