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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怔了半晌，似乎在回忆什么。
她再努力回忆，也不会有收获。
头上的粉末，是倒桂花酒的宫女撒上去的，那时她正一门心思盯着我和皇甫天辰，自然没察觉。
而袖口上的，是我们被簇拥进后堂解毒时，紫儿经过她身边弄上去的。那时候一团忙乱，她也没察觉。
不过皇后就是皇后，想必坐上这个位置后，经历了很多大风大浪吧。
她定了定神，反而对我笑了：“蓝贵妃，你真是用心良苦。本宫不知道你是怎么将毒粉弄到本宫身上的，但是本宫知道，你身上也有毒粉！”
我挑衅的看着她：“是么？”
皇后成竹在胸，吩咐几个太医：“你们去看看她右手的小指，那指甲里可藏着毒粉呢！”
几个太医迟疑的看着我，不知道是否该上前。毕竟我是中毒之人，这于理不合。
皇后之死
我坦然一笑，伸出双手：“请几位尽管查，查完皇后所说的右手，本宫的左手也送给几位查。”
几个太医转目看着皇甫天辰：“皇上？”
查手和查衣服不同，弄不好是要有肌肤接触的，他们不敢造次。
皇甫天辰懒懒应了一声：“查吧。”然后又继续磕他的杯子。
太医上前一个，凑近我的手仔细闻。
“有么？”我问。
“没有，臣得罪了。”太医行礼退后。
皇后不可置信的喊：“怎么可能！她刚刚明明将指甲伸进杯子里，之后皇上就中毒了！”
我走到几个太医跟前，将手举到他们鼻端，让他们一个一个的闻。
“可有？”我淡淡的问。
“没有。”他们异口同声。
我转头看着皇后：“娘娘，您是否要说我和几位太医串通好了？”
几个太医闻言齐齐跪下：“皇上明鉴，臣等不敢。”
皇甫天辰只说两个字“起来”，再不管。
我接着说：“皇后娘娘，您刚才说，我将指甲伸进杯子后皇上就中毒了，敢问是哪一刻？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将手伸进杯子了？”
皇后之死
“就是本宫给你倒酒的时候！”皇后笃定的说，然后对皇甫天辰跪下，“皇上，臣妾请另外宣召太医来查看蓝贵妃的手指。”
“宣召你串通好的太医么？”我问她。
我指甲上的断肠散，早就用沾了药水的帕子擦过了，根本没留下一点痕迹。
她却将所有的宝都押在我指甲上，真是可笑。
我逼问她：“太医只说我和皇上中毒的时刻是半个时辰之前，我还在仔细回想半个时辰前发生了很忙，你却很准确的说出，那时你在给我倒酒，而且还能清晰记得当时我指甲滑进酒杯——皇后，这样清晰的记忆，这里所有人，恐怕都没有吧！”
皇后的脸色更加惨白。
能清晰记得当时事情的，当然只有下毒者自己。
我扫视殿上众人：“你们可记得半个时辰之前的事？”
众人唯恐引火烧身，纷纷说不记得。
我注视皇后：“娘娘，您作何解释？”
皇后紧紧咬着嘴唇，半晌说道：“臣妾冤枉，请皇上给臣妾做主！蓝贵妃宫里一定还有剩余的断肠散，臣妾请皇上下令搜查长乐宫！”
我恍然道：“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也跪下说：“皇上，请下令搜查凤鸣宫！”
皇后之死
皇甫天辰不偏不倚的，下令两宫同搜。
结果自然是凤鸣宫中翻出了断肠散，而我的长乐宫中一无所获。
我淡淡看了一眼紫儿，明白这又是她安排的那个倒酒宫女的手笔。
那宫女在凤鸣宫很久了，我不明白紫儿是怎么让她为我办事的，而且办得这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多，以为顶多让皇甫天辰对皇后产生疑心就行了，真没想过一击必杀。
是皇后又献桂花酒，又让搜宫，一步步给我机会，让我给她凭空造了这么多证据。
铁证如山，皇后辩无可辩，只狠狠盯着我，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我忽然又想起什么，指着皇后惊恐的说道：“我明白了，你那么清楚的记得那一刻的事情，一定是你给我倒的那杯酒有毒！皇后娘娘，我跟你讨一杯酒，你竟然给我下毒。可是我却不知情的将那杯酒分给了皇上半杯，所以才导致皇上也中毒！当时皇上要喝那酒，你还故意呼喝了一声呢。”
琳妃此时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附和说：“是了，确有此事，当时皇后那么突兀的喊了一声，本宫还纳闷呢，不过是献个桂花酒，用得着那么大声么。本宫只以为那酒非比寻常的好喝，可是后来尝了尝，不过尔尔。如此看来，当时皇后献酒是假，阻止皇上喝酒是真。”
丽贵妃也说：“哦，本宫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茬。皇后娘娘，你既然只想害蓝贵妃，就该拼死阻止皇上喝酒啊，怎么眼睁睁看着皇上喝下去？莫非你……”
皇后之死
她吞住了半句话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莫非你想一并害死皇上？”
不管她想不想，表面上的事实都是这样了：她给皇帝下毒，差点闹出人命。
“够了。”皇甫天辰淡淡一句话，结束了殿中的嘈杂。
他拂袖而去，宣布将皇后禁足，命众人散了。
于是，大燕王朝热热闹闹的中秋宫宴，就这样收场。
第二日早朝，一道圣旨发下，皇后毒害皇帝，废除位分，赐死。
接下来的几天，平日与皇后家族不和的大臣，又见风使舵递了折子，将皇后家里为官的人告了个遍，罪名从结党谋逆到抢占民女，大大小小五花八门。
于是，皇后这支外戚，转眼倒台。
家中男女杀的杀，发配的发配，卖掉的卖掉，偌大家族就这么散了。
这让我想起红楼梦》中的一句话：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用来形容皇后一族，再合适不过。
当时上语文课，老师曾经唾沫横飞的解释红楼梦的家族苍凉感，可惜我当时对语文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能明白曹雪芹大师的用心良苦。
可是，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我眼前，而且是我一手所致。
我突然就明白了贾府衰败的凄凉。
皇后之死
我只不过，想杀了皇后为云长歌报仇。
朝堂上各个势力的相互倾轧，让皇后家族那么多人蒙难，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以为，那些都是离我很遥远的史书上的故事，可原来，它们离我这样近。
我看史书太多，是不是看成了书呆子？
当事实真的发生在我眼前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知道这件我亲手导演的剧目，会不会记入这个王朝的史书，史官又会以怎样的笔触记载呢？
“为一己私利，让那么多人生离死别，蓝若水，你做的对吗？”长夜无眠，我总是这样问自己。
不知道皇后的家族里，有没有贾宝玉林黛玉等等那样美好的人。
如果有，我是不是害死了他们……
“娘娘，您走了第一步，就无法回头了。”紫儿看出了我的犹豫，这样告诉我。
是么？是这样么？
我是该继续对付丽贵妃、琳妃、诚妃上官，还是该收手……
中秋后的第七日，皇甫天辰来到长乐宫。
晚宴之后，他这些天一直没来。
“这几日高兴么？”他劈头问。
皇后之死
他将跟随的人都留在了殿外，只身进门，殿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没人在跟前的时候，我懒得和他讲那么多礼节，也不请安。
见他问的没头没脑，我倚着窗子懒散的回答：“有什么可高兴的。”
“不为自己扳倒皇后高兴么？”他坐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经意的说，“这茶里没断肠散吧？”
我心中突的一跳，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平和。
他的脸色，怎么那么像洞悉一切？
我笑说：“你开什么玩笑？断肠散是皇后的，你到我长乐宫里找什么，要想喝，去凤鸣宫里找。再说了，什么叫我‘扳倒皇后’？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朕平白问一句，你却这么激动？”他喝口茶，闲闲的看着我。
“是你问的奇怪。”我转头继续看窗外景色，不再搭理他。
他自己喝了一会茶，突然说道：“你身子还没好全吧？朕倒是完全好了。早知如此，当初你不该喝那半杯酒，只让朕喝就可以。”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心中乱跳，忍不住回头盯着他。
他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斜睨我道：“若水，事情原委朕都知道。”
我强作镇定：“你知道什么？”
他不回答，只管看着我笑。
皇后之死
他的笑，那样莫测。
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