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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外套的男人跟踪。一条小路在她左边张开了大口,就像一位濒临死亡的老人嘴里被塞
满了食物。这时天色已经很晚,她听见身后有钢鞋掌敲打地面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
一只巨大的积满灰尘的手伸向了黑暗中的夜空……”
3
那天晚上七点一刻,罗西用她的钥匙打开了春藤大街一间位于二楼的小房间。这个
城市今年夏天来得早了一些,她又累又热,但是非常快乐。她胳膊上挎着一篮青菜,一
卷黄色的广告纸露在篮子外面,那是有关姐妹之家举办消夏聚餐音乐会的广告。罗西路
过姐妹之家,进去告诉大家自己今天的工作是怎样进行的(她心中充盈着的全都是和今
天的工作有关的新鲜内容),当她离开时,罗宾·圣詹姆斯问她能不能顺便带走一些广
告,放在隔壁店主那里。罗西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因为拥有了一位邻居而显得过分
激动,答应说尽可能多带去一些。
“你真是救命恩人。”罗宾说。今年她负责票务,售票情况不太好,她对此并不想
隐瞒,“如果有人问你,罗西,你就告诉他们,这里没有逃学少年,我们也不是什么女
子同性恋者。票不好卖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行吗?”
“没问题。”罗西虽然回答了她,心里却想,我绝对做不了这种事情。她不能想象
给一位从不相识的店主上一堂有关姐妹之家的课。
但是她想,我可以这样说,她们都是漂亮的女人,她打开了墙角的电扇,又打开冰
箱放进去几样东西。做完之后,她大声说:“不,我要说的是女士,她们都是漂亮的女
士。”
是的,这样说要好听得多。对于男人们,特别是那些年过四十的男人来说,由于某
种原因,“女士”这个词比起“女人”听起来要舒眼得多。以罗西的观点来看,一些女
人在用词上面大惊小怪、斤斤计较,显得十分愚蠢。但是这种想法立刻勾起了她的回忆:
诺曼怎样谈论他抓过的那些妓女;他从不称她们女士(这个词他只用于谈论同事的妻子,
例如:“比尔的妻子是位漂亮女士”)。他也从来不叫她们女人。他把她们叫做女孩儿,
女孩儿这样,女孩儿那样。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从喉咙后部读出来的词有多
么痛恨。女孩儿,好像你在努力控制着,使自己不要呕吐出来。
忘掉他,罗西,他不在这里。他将来也不会找到这里。
这个简单的想法使她充满了快乐、惊奇和感激。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很可能是在
治疗室里——这种欣快的感觉迟早会过去,但是她很难相信。她已经独自一人了,她逃
离了魔掌,她自由了。
罗西关上冰箱门,转过身来,在她的房间里看了个够。家具并不多,除了她的油画
以外,没有任何装饰物,但是这里没有一样东西不值得她洋洋自得地吹嘘和夸耀。墙壁
上漂亮的奶油色是诺曼·丹尼尔斯从来没有见过的;诺曼·丹尼尔斯从来没有从这把椅
子上将她推开过,以使她“保持健美”;诺曼·丹尼尔斯从来没有用这台电视机看过新
闻,也不可能嘲笑它,或为家庭录像节目的重播而欢呼。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她不用
坐在任何一个墙角里哭着提醒自己,如果胃里感到恶心想吐的话,一定要吐在围裙里。
这一切只因为他现在不在这里。他将来也不会在这里。
“我是独自一人……”罗西喃喃地说,然后紧紧地拥抱着自己,心中充满了快乐。
她穿过房间走到油画前,金发女人的玫瑰红短裙好像在晚春的日光中闪闪发亮。因
为她是个女人,罗西想。她不是女士,而且更不是女孩儿。她高傲地站在小山顶上,毫
无畏惧地看着山下神庙的废墟和坍塌的众神雕像……
众神?可是那上面只有一尊雕像……难道不是吗?
不对,她看见了两尊——一尊在安详地遥望着万里晴空中即将来临的雷雨,另一尊
注视着长满青草的小路,你甚至能看见石雕像上的眉毛、一只眼眶及一只耳垂的白色曲
线,除此以外看不到别的东西。她以前没有注意到另外的这一尊雕像,但这幅画里可能
还有许多东西是她还没有注意到的,许多微小的细节……
……这些全都是废话!这幅作品的风格其实非常简洁明快。
“是的,正是如此。”罗西低声说。
她发现自己又想起了辛西亚讲过的故事,在她生活过的那间教区牧师住宅里,有一
幅叫做迪索托遥望西方的油画。怎么解释她像看电视一样欣赏那幅油画,而且一看就是
好几个小时这种事情?而且她还看到了河水在流动?
“这一定是假的,她绝对看不到河水在流动,”罗西说着,打开了窗户,让春风吹
进来,充盈着整个房间。从公园游乐场上传来小小孩儿们微弱的声音,大一些的孩子们
在玩棒球。“对了,那一定是假的,这是小孩儿的骗人把戏,我小时候也玩过。”
她在窗缝里放了一根棍子,用它撑住了窗户。如果不这样做,它只能开一小会儿,
然后好地一声又关上。她又开始观察那幅画。她惊愕地发现,而且完全可以断定,玫瑰
红短裙上的折皱发生了变化,它们改变了位置。这些折皱其所以改变了位置,是因为穿
短裙的女人变换了角度。
“你要是这样想,那你一定是疯了,”罗西对自己说,她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
“纯粹是白日做梦。你知道这事不可能发生。”
她知道,但是她仍然弯下腰仔细地观察了起来。她的目光在短裙下边的那个位置上
停留了大约三十秒钟,屏住呼吸,使油画不至于被玻璃上的雾气挡住。最后,她宽慰地
呼出一口气,让肺里的空气舒心地吐个干净。她可以肯定,玫瑰红紧身短裙上的折皱一
点儿都没有发生变化。经过了奇妙而又可怕。紧张而又漫长的一天以后,她的想象力制
造出这种恶作剧来捉弄她。
“是呵,不过我总算通过了这一关。”她告诉穿古典式紧身短裙的同名女郎。她已
经习惯于高声和她谈话了。这可能是一种古怪的行为,不过这又怎么样?它伤害了任何
人吗?没有人能知道。那女郎背对着观众,更使人相信她真的在倾听。
罗西走到窗口,双手放在窗台上往外看。大街对面,兴高采烈的孩子们在比赛棒球,
他们专心致志地打出每一个球。就在她的窗口下面,有一辆汽车正在开进车道。曾经有
一段时间,只要有汽车开过来她就害怕,就会感到诺曼的拳头和警校指环朝她迎面挥来,
指环上的“忠诚,服务,公众利益”几个字越变越大,直到装满了整个世界……那段日
子总算过去了。感谢上帝。
“其实我感到我所做的不仅仅是完成了一项工作,”她对油画说。“我觉得我做了
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拉比也这样认为。但我必须说服罗达。我刚去时她并不喜欢我,因
为我是拉比找来的,你明白吗?”她又一次回过头,像注视着一位朋友那样注视着画像
上的人物,想从她脸上判断出这些想法是否具有说服力,但是画像上的女郎仍然在观望
着山下的神庙,继续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人们做判断。
“你知道吗,我们这些小姐妹们有时候变得很坏,”罗西笑着说道。“不过我认为
是我的魅力最终征眼了她、我们只做完了五十页,我的感觉越来越好,而且所有那些老
书都不太厚。我肯定能在星期三下午做完这一本书,你想知道什么是最奇妙的事情吗?
我一天差不多挣了一百二十元——不是一个星期,而是一天——还有三本克里斯蒂娜的
小说,如果拉比和罗达都给我的话,我——”
她突然闭上了嘴,睁大眼睛看着画像,既听不见街对面孩子们微弱的喊叫声,也听
不见楼梯上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她在观察画像右侧较远处的一些物体——眉毛的曲线没
有发生变化,眼睛里没有眼球,耳朵的轮廓也看不见了。她突然顿悟。刚才自己的判断
并不完全正确——以前确实没有出现过第二尊石雕,在去公司录制《章鱼》之前,画上
并没有出现那尊石雕像,同名女人裙子上的折皱改变了位置也是她的潜意识为了支持错
误印象而创造出来的幻觉。不过那种幻觉毕竟对她发生了作用。
“画像变大了一点,”罗西说。
不,并不完全如此。
她举起手,在空中比划着镜框的尺寸,断定它同原来一样,仍然占据着三英尺高两
英尺宽的墙面。她还在镜框里面看到了同样的白色衬垫物。究竟什么是最重要的?
第二尊石雕像从来就不在那里,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大概就是如此。
罗西突然觉得头晕,胃里一阵恶心。她紧紧闭上双眼,按摩着额角即将爆发头痛的
那个部位。当她睁开双眼时,眼前仍是她最初看到的那幅画像,而不是孤立的几个部分:
神庙遗址,倒在地上的雕像,玫瑰红短裙,举起的左手,它们用一个整体的内在的声音
召唤着她。
现在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她几乎肯定这决不是幻觉,而是不折不扣的现实。油画
不仅仅是变大了一点,她看见每一边都大了许多……上边和下边的尺寸都增大了。而且
好像电影放映师发现用错了焦距,正在从三十五毫米的窄银幕调整到七十毫米的宽银幕
上。现在你不仅能够看到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还能看到他周围的牛仔。
你这个傻瓜,罗西。油画并没有变大。
没有吗?那你怎么解释第二尊石雕像?她断定它一直存在,其所以直到现在才看到
它,那是因为……
“因为现在右边多出了一些东西,”她咕哝着,眼睛睁得滚圆,不知道这其中包含
着灾难还是奇迹。“左边也多了一点,还有——”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紧张的敲门声,那声音又急又轻,似乎连成了一片。罗西匆匆
转过身,感到自己似乎是在水底作业,或者在做慢动作。
她没有锁门。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想起刚才在窗口看到一辆小巧玲珑的汽车开进了车道,是单
身旅行者从赫斯或艾维斯公司租到的那种汽车。她脑海中所有那些和油画有关的想象都
被绝望和服从的黑色基调取代了。诺曼终于找到了她。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是他终于
办到了。
她回忆起上次和安娜谈话的内容。安娜问她假如诺曼真的出现她该么办。她说,锁
好门,拨打911。可是她忘了锁门,也没有安电话。多么可怕而又富有讽刺意味。起居
室的墙角有一个可以使用的电话插座,她今天中午刚刚去了一趟电话公司,交纳了预付
金。负责接待她的女士给她一张白卡片,上面写着她的电话号码,罗西将它塞进皮包就
离开了。其实她还经过了一个电话机专卖店,但是仍然打算抽时间去湖滨市场买一台,
这样就可以省下十块钱。现在,都怪那该死的十块钱……
门外沉默下来了。但是当她从底下的门缝往外看时,看见了皮鞋的形状,黑色发亮
的皮鞋。他不再穿警服了,但仍穿那种坚硬的黑皮鞋。她能够证明它的坚硬程度,因为
在他们共同的岁月中,它曾经多次在她的小腿、腹部和臀部,留下过伤痕。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敲了三次,每次三下:砰砰砰,停顿;砰砰砰,停顿;砰砰砰。
这天早晨在录音棚里由于过度惊慌面差点儿窒息时,她想起了油画上的同名女人,
她站在郁郁葱葱的小山顶上,不畏惧近在咫尺的暴风骤雨,不害怕荒凉废墟中出没的鬼
魂、侏儒或者四处游荡的流氓恶棍,她丝毫没有惊慌失措。从她的背后,从她若无其事
举起的左手,甚至(罗西确信不疑)从她若隐若现的胸部,都可以看出这样的自信。
毕竟我和她不同,我害怕他——如此地害怕,以至于差点尿在了裤子里——但是我
不会就这样等着你来抓我的,诺曼。对上帝起誓,我决不。
她试着回忆格特,肯肖曾经给她做过示范的摔跤术,抓住凶猛对手的上臂,然后突
然转身。她焦急地回忆着具体的动作要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脑海中只有诺曼龇牙
咧嘴地一步步逼近,紧挨着她谈一谈的情景。
紧紧地挨着她。
那只菜篮仍然在厨房的柜台上放着,上面露出了黄色的野餐会广告。她已经将容易
变质的食品放进了冰箱,篮子里还有几样精心挑选的罐头食品。她挪动着像木头一样毫
无知觉的双腿,走到厨房柜台前,把手伸进了菜篮。
三声更加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
“来了。”罗西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惊人地冷静。她从菜篮里挑出了一样最大的
家伙:一个两磅重的调味外罐头。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