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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一个。
“请问您需要什么,夫人?”售票员从他那副不太稳定地架在鼻尖上面的眼镜里看
着她,问道。
“安吉拉·弗莱特。”这是她最要好的初中室友的姓名,也是这一生中所交的最后
一位真正的朋友。在奥布莱威利中学,罗西曾和一位男孩稳定地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毕
业一个星期后他却与她的室友结了婚,两人从此分手了。
“夫人,请再说一遍好吗?”
她意识到刚才说的是人名,而不是地名。这真是太奇怪了。
这家伙一定是在看我的手腕和脖子,想知道我的衣服上有没有犯人的标记。
她一定是说出了口,因为她感到自己的脸刷地一下变红了。她顿时心慌意乱,不知
所措。她努力理清了自己的头脑,恢复了常态。
“对不起。”她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无论未来会怎样,这个简短而悲哀的道
歉短语就像一只绑在迷途小狗尾巴上的易拉罐一样,永远跟随着她。十四年来,在她和
整个世界之间隔着一道紧闭的门,现在她却感觉到自己好像一只受惊的老鼠,错误地选
在厨房的隔板下面建窝。
售票员仍在看着她,他的眼睛在滑稽可笑的眼镜下面显得极不耐烦。“夫人,你到
底买不买票?”
“是的,我买。我想要一张十一点零五分的汽车票。这辆车还有座位吗?”
“大约还有四十个左右。单程还是往返?”
“单程。”她感到自己的脸上又是一阵燥热。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她对自己表示
理解。她努力地笑了笑,用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请给我单程票。”
“一共是59元70美分。”他说。她由于松了口气,膝盖变得软弱无力。她本来以为
票价很贵,会花掉她身上所有的钱。
“谢谢你。”她说。他一定听出了她话音里的真诚和感激之情。因为他将表格拿过
去时冲她笑了笑,不耐烦和警觉的表情已经在他的眼睛里消失不见了。
“很乐意为你效劳。”他说,“夫人,请报一下携带的行李。”
“我……一件行李都没有。”她说完以后,突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使劲儿地想
了想,希望能编出一个理由。他肯定会怀疑她,一个单身女人,除了一只皮包什么行李
都不带,独自一人长途跋涉前往一座遥远的城市。但是她没想出任何理由。还好,那人
并没有怀疑她,甚至对她没有任何一点好奇心。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开始填写起来。她
突然有了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在长途汽车站这种地方她并不能算是一个陌生的客人。这
些人每天都见到像她这样的女人:藏在太阳镜后面,买一张去另一个时区的车票,有时
她们在半路上会忘记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做。
10
汽车准时开出了长途汽车站,罗西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汽车向左转弯,又一次越
过特兰卡特桥,上了I-78号公路,直奔西部地区。汽车穿过了两个山口,当它开到最
后一个山口时,她看见一座三角形的玻璃建筑,那是新盖的警察总部。她突然想到,她
丈夫可能就坐在其中一面大窗户里边,而且可能在看着这辆巨大的、像甲壳虫般闪闪发
光的长途汽车在州际公路上穿行。她闭上双眼,数到一百。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座
大楼已经消失了。她希望它永远消失掉。
她的座位在车厢后三分之一处,柴油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嗡嗡地响个不停。她再一
次闭上了眼睛,把脸靠在车窗上。她怎么也睡不着,过度的安全感使她难以入睡,不过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直到现在还有些迷惑不解。与其说
她改变了生活,不如说突然爆发了一场心脏病。仅仅是改变吗?这一说法未免太婉转了。
她并非只是改变了它,实际上她是彻底根除了它,就像从花盆里拔掉了一株紫罗兰那样,
把它扔了出去。她的生活的确改变了。不行,她还是无法入睡,现在无论如何办不到。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渐渐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气泡般慢
慢地飘浮了起来,隐隐约约听见柴油机和车胎在路面上颠簸和震动的声音,四五排座位
前有一个孩子在问他的妈妈,车什么时候才能开到诺玛姨妈家。她感觉到心中的花朵正
在开放。只有当你游离在两地之间时,你心中的花朵才会开放。
我是真正的罗西……
卡罗尔金的嗓音随着呆板而怪异的钢琴伴奏音乐唱出了莫里斯·森达克的歌曲,歌
声从车厢远处飘过来。
罗西就是我自己……
我该睡一觉,她想。我真的应该好好地睡上一觉。这该有多奇妙!
你们难道不相信……我不是一个普通人……
她已经离开了那个灰色通道,进入了一个光线幽暗的开放空间。她的鼻子和整个脑
袋里都充满了夏天的气味,它是那么甜蜜,又是那样的强烈,她简直要被它陶醉了。其
中味道最浓的要数忍冬草的花絮。她听见了蟋蟀的歌声。她抬起头,看着如水的月光洒
满了整个世界,草地表面的一层薄雾也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海。
我是真正的罗西……罗西就是我自己……
她举起手,用动人的手指在窗玻璃上画着月亮的轮廓。夜风吹拂着她裸露的手臂,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由于兴奋而扩张,继而又因为恐惧而紧缩着。这时,她闻到了一股昏
沉沉的、蛮荒的味道,似乎有个育面獠牙的动物就藏在香气沁人的草丛之中。
罗丝,到这儿来,宝贝儿。我想跟你挨近点儿谈谈。
她转过脸,看见他的拳头从黑暗中向她打过来。冰冷的月光洒在那只警校指环表面
突出的字母上。她看见他的嘴上挂着厌恶的表情,那模样活像是在冷笑。她哆嗦着醒来,
感到有点儿透不过气了。刚才她一定是在重重地呼吸,因为她身旁的窗户上已经布满了
水蒸气,窗外的景色几乎完全看不见了。她用手指在玻璃上划出了一道痕迹,透过它看
见了郊区加油站和快餐店,后边是一片开阔地带。
我已经离开他了,她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我已经离开了。即使睡在走廊里
或者桥底下也没有什么关系,我终于离开了他。他永远别想再殴打我了。
但她发现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他一定被她激怒了,他会找到她的。对此她毫无疑
问。
他怎么可能找到我呢?我已经消除了所有的痕迹,我甚至连同室好友的名字都没有
留给售票员。我扔掉了信用卡,消灭掉最有可能引起麻烦的痕迹。他怎么可能找到我呢!
准确地说,她并不清楚今后的事情将会怎样发展。既然追踪逃犯是他的职业,她就
必须格外小心。
我是真正的罗西……罗西正是我自己……
这首歌无论从正面听还是从反面听都说得通。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人。她
强烈地感到自己是茫茫大海上一条遇难船只的残骸。噩梦将醒时产生的恐惧感,;以及
获得自由所带来的兴奋和震撼虽然不那么强烈,却仍然在影响着她。她毕竟自由了。
她斜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看着快餐店和杂货店逐渐落在了后面。车窗外已经是一片
乡村景色了,到处都是新开发的田野和林地,它们给惟独四月才会有的一望无际的云层
映上了一袭葱翠的绿色。她望着绵延的云朵。双手轻松地插在袖子里,让这辆泛着银光
的大型汽车载着她走向前方的未知世界。
第二章 善良的陌生人
1
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了一天,她已经几经坎坷。其中最糟糕的莫过于这一次了。即使
如此,她也绝没有丝毫的后悔。
然而,她却感到了一阵恐慌。
汽车在凌晨三点钟到达了目的地。罗西下车后,站在62号站台门口迟迟不前,她双
手紧紧地按在皮包上,观察着里面的情形。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这座庞大的建筑物中走来
走去,川流不息。许多人拖着皮箱,肩扛着纸箱匆匆忙忙地赶路,另一些人有的双手勾
住脖子,有的搭着女朋友的肩膀或者搂在男朋友的腰上,不急不慢地在站台里面漫步。
这时一位先生向一个带着孩子刚下汽车的女人飞跑过去,一把将她用力抱起,在原地转
起圈儿来。那女人双脚离开了地面,在他的怀抱中既兴奋又害怕地使劲儿挣扎着,想钻
进人群里面,同时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在拥挤而混乱的长途汽车站里听上去就像是
有人扔下了一枚炸弹。
距罗西不远的地方有一排电子游戏机,那里坐着一群头戴棒球帽并把帽檐拉到脑后
的孩子们,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现在已经是深夜。“再玩一次!太空军校!再玩一次!
太空军校!”
她从那些玩电子游戏机的孩子身边经过,慢慢地走进了长途汽车站。她知道现在天
还太黑,这种时刻待在外面可能会遭到强奸或者谋杀,然后被塞进距离最近的那只垃圾
筒里。她往周围看了看,有两位警察正从自动扶梯上向楼下走来,其中一位手里飞快地
旋转着警棍,另一位毫无幽默感地咧着嘴傻笑。这情景使她联想起被她扔在800英里以
外的那个人。他也经常咧着嘴笑,但是从他那双不停转动的眼睛里从来看不到丝毫笑意。
如果这些警察在长途汽车站里转来转去,为的是逐一赶走像她一样没有车票的人,
那时她该怎么办?
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也能够应付得了。她把目光从自动扶梯上转移开,向
一间亭子间走去。里面有几排带扶手的塑料硬椅,十几位旅游者坐在那里观看着扶手上
的投币电视。罗西的目光追寻着那两位警察,直到看见他们走出了站台,才松了一口气。
最多再过两三个小时太阳就出来了,那时他们就会赶她出去。在这之前她哪儿也不想去,
只想待在这里。这里有灯光,还有人群。_她在一把电视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在相隔两
个坐位远的地方,有一位身穿褪色纯棉衬衫、手拿背包的女孩儿在打瞌睡;。她的眼睛
在涂着紫色眼影膏的眼睑下面不停地翻动着,嘴唇下面垂悬着银色的唾液。她的右手背
上用蓝色印刷字体纹了几个字:我爱我的甜心。罗西心想,宝贝儿,你的甜心在哪里?
她看了看空白的屏幕,又看了看不远处墙壁上的红色报时器,那上面写着一行笔迹潦草
的小字;让我把爱滋病传染给你们。她迅速掉转目光,惟恐看得太久那些字会灼伤她的
视网膜。远处墙壁上的时钟指向早晨三点十六分。
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那时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一边想,一边等待着时间
一点一点地消逝。
2
她在头一天晚上六点多钟汽车中途作暂短休息时吃过一只吉士汉堡,喝了杯柠檬水,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她感到俄极了。她在电视扶手椅上一直坐到时钟指向
四点时,终于决定吃点儿东西。在往售票处附近那间吧台走的路上,她发现有许多人躺
在地上,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食品袋睡得正酣。
罗西一边喝着咖啡和果汁,吃着东西,一边思忖着,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担心被警察
赶出去。这些躺在地上睡觉的人跟她一样都不是中途转车的旅行者,而是一些露宿街头
之无家可归的人。罗西为他们感到难过,同时也暗暗感到一丝宽慰:如果明天晚上真的
无处可去,她知道在什么地方过夜了。
假如他来到这里,他会去什么地方寻找自己?又会怎样寻找她?
这个问题似乎太愚蠢。他找不到她,绝对找不到她。但是她仍然感到有二只冰冷的
手指顺着她的脊椎骨划动。
食物使她强壮和清醒,她顿时感到好得多了。她慢慢地品味着咖啡,直到男招待脸
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才结了账,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在回去的路上,
她看到距汽车租赁站不远处有一个小隔间,门上挂着蓝白两色的环状标志灯,上面写着
一圈字:旅行救援处。我恰恰就是迄今为止最需要人们救援的一名旅行者。她丝毫不带
幽默感地想到。
她举步向闪闪发光的标志灯走去。小隔间里面坐着一位中年人,他头发稀疏,鼻子
上顶着一副角质架眼镜,正在低着头专心地看报纸。她往里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真想进去吗?天哪,进去后跟他说些什么?说她除了身上的衣眼和一只皮包,外加一张
信用卡,什么也没有带就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吗?
她的理智毫无同情心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难道不能这么说吗?既然你有勇气
离开他,为什么没有勇气接受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