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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我没有给父亲寄过照片,也不清楚这张照片是哪来的。可能有人在安卜吕美西废墟旁偷偷拍的。大概是预审法官的书记官干的。你知道吗,他是亚森·罗平的同伙。”
“拿照片干嘛?”
“照片成了他们的通行证,成了他们的法宝,他们利用它,取得了我父亲的信任。”
“他们是谁?他们怎么能进来?”
“我不清楚,不管怎么说,我父亲中计了。有人通知他说,想见见他,在金狮旅馆等他。他一定相信了。”
“喔,简直个可想象,这些情况你如何能断定呢?”
“很容易。他们仿照我的笔迹,在照片背面写上见面地址。三里地之外,法老涅公路边上的金狮旅馆。我父亲一去,就被他们扣下了。事情就是这样。”
“喔!”佛洛贝番尔惊奇地低声说道,“噢……即使是这样……可那是在夜里,他从哪儿出去呢?”
“夜里出不去,白天能出去。”
“真是怪事!前天一整天,他根本就没出屋!”
“这个情况可以搞清楚。佛洛贝番尔,你找一位前天下午站岗的警卫,叫他快点来,迟了我就走了。”
“你要离开?”
“是的,我得去赶火车。”
“可是,你还没弄清楚呀?”
“弄清楚了,我想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一小时以后,我就不在塞耳堡了。”
佛洛贝番尔站起来,呆呆地望着勃脱莱,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抄起帽子。
“夏罗特,走吧。”
“等等,”勃脱莱说道,“我还有点事,让她待会儿,我俩从小就是伙伴,咱们一会儿再谈。”
佛洛口香尔出去了。咖啡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几分钟之后,服务员把杯子收走。
年轻人和小姑娘互相望着,眼里透出温情。勃脱莱拉起她的手。她望着他,过了几秒钟,有点不安了,忽然用手捂住脸,大声痛哭起来。
过了片刻,他问道:
“是你干的,你是中间人,对吗?是你把照片送来的,对吗?你说我父亲前天没有离开过房间,其实你知道他不在了,对不对?是你帮助他离开这儿的……”
小女孩没答话,勃脱莱接着说道:
“你干嘛要这么做呢?有人给你钱了让你买丝带?买裙子?”
他掰开夏罗特捂着脸的手,捧起她那布满泪痕的小脸蛋。这张脸,被邪念和金钱所引诱,既美丽,又令人担忧,叫人费解。
“别哭了,我不想刨根究底,”勃脱莱继续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谈点别的。我想要你给我提供一点有用的情况。你听地问说过什么吗?如何把我父亲弄走的?”
小姑娘马上说道:“我在汽车上,听他们说……”
“他们从哪一条路走的?”
“喔,我不清楚。”
“你在场时,没听他们说过什么重要的话吗?”
“是的……喔,有一个人讲:‘我们不要耽搁了,明早八点,主人要注那里打电话。’”
“那里?在哪儿?你好好想想,是个城市,对吗?”
“是的……是一个叫……叫什么夏朵……”
“夏多布里昂?夏多帝也立?”
“不,不是……”
“夏朵卢?”
“是的,就是夏朵卢……”
小女孩的话音还没落,勃脱莱噔地站起来。他不等佛洛贝番尔了,也不管惊呆了的夏罗特,推开房门,向火车站奔去。
“去夏朵卢,买一张去夏朵卢的票。”
“走墩·芒思,还是督尔?”售票员问道。
“喔……哪近走哪儿……中午到得了吗?”
“到不了。”
“晚饭前呢?我打算在那儿过夜……”
“噢,办不到,想走,该走巴黎,八点有去巴黎的快车……可惜迟啦。”
赶得上,勃脱莱还来得及。
“很好,”勃脱莱揉着手说道,“在塞耳堡待了一个钟头,总算有点收获。”
夏罗特撒了谎,他一点没有责怪她。这孩子年纪小,思想脆弱,缺乏判断能力,难免干错事,可她还是有感情的。勃脱莱回想着,从她那恐惧的目光里,知道她很内疚,但由于弥补了过失,她又很快活。
所以,他确信,夏卢朵就是亚森·罗平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城市。他的同伙会在那儿与他通电话。
勃脱莱刚到巴黎,就开始防范被人跟踪,他觉得到了关键时刻,一不小心就会失败。他没费周折,就走上了寻找父亲的道路。
他找到一位同学的家。一小时后,他出来时,模样就变了。他化妆成一位三十来岁的英国绅士,上身穿了一件棕色方格呢服,下身是简裤,脚下套着羊毛长袜,头上戴着一顶旅行帽,脸上涂了粉,下巴上贴着一缕棕色胡子。
他蹬上一辆自行车,车上驮着绘画用的全套工具,朝奥思坦立次车站奔去。
晚上,他在伊苏围过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发了。七点钟,他走进夏朵卢邮局,要了一个巴黎的长途电话,趁接线员接线的空当,跟邮局工作人员聊了聊天。
他打听到,前天此时,有个司机也给巴黎挂过电话。这就够了,他很知足。
下午,他发现许多疑点,有辆轿车路过这里,沿督尔公路,穿过仓塞镇和夏朵卢城,在城外林中空地停下。不到十点,一辆敞篷双轮马车,在轿车边停了片刻,接着,经过布扎纳山谷,向南驶去。此刻,车夫身边多了一个人。轿车则朝反方向驶去,朝北开往伊苏囤。
勃脱莱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双轮马车的车主。但是,车主没能提供有用的情况。他把车租给一个人,第二天,那人就把车还他了。
晚上,勃脱莱查清了,汽车经过伊苏囤,向巴黎方向的奥垒昂驶去。
这些情况表明,勃脱莱的父亲就在这一带。不然,这些人干嘛要横穿法国,走上5OO公里路,来夏朵卢打电话,然后又拐个弯,回到通往巴黎的大路呢?他们别有用心地兜圈子,目的很清楚,无非打算把勃脱莱的父亲送到预定地点。
“我对这里非常熟悉。”勃脱莱信心十足地自语道,“距此地1O到15里的地方,父亲就在那里,正等着我去救他,我跟他靠得很近了。”
他立即出发。他拿着一张缩小比例的法国地图,在上面画出一个个区域,按照区域,依次寻去。他来到农场,跟农民攀谈,然后又去访问小学教师、镇长和神父,并同妇女们聊天。他坚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超出预期设想。不但能把父亲救出来,而且还能救出被亚森·罗平劫走的蕾梦蒂小姐、贾尼麻、福尔摩斯,以及另外一些人。在解救这些人的同时,他要打进亚森·罗平的据点,闯入亚森·罗平的巢穴,捣毁亚森·罗平从世界上盗去收藏宝物的魔窟。
可是,15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成果。他的情绪开始低落,意志消沉。何时成功,似乎非常渺茫。他按照计划工作,可要找到亚森·罗平的踪迹,实在是难上加难。
又过了几天,仍然毫无结果。他从报纸上得到消息,日斯菲尔伯爵和他的女儿,离开安卜吕美西,搬到尼思郊区。并听说,照亚森·罗平的说法,哈灵敦先生已被释放。
他换了个住处,在拉·莎特耳待了两天,又去阿尚东停留两天,结果依旧两手空空。
他心灰意冷,不想再干了。很明显,带走他父亲的那辆马车,走了一段路之后,就被另一辆运料车取代了。父亲已经远离此地。他也准备走了。一个星期一的上午,他收到一封从巴黎转来的信,信上没贴邮票,下面的字迹使他大为惊讶。他的手抖动着,过了几分钟,他还不敢拆信,生怕受骗。是真的,还是敌人设下的阴险圈套?
最后,他猛地撕开信封,发现自己非常熟悉的笔迹,果然是他父亲写的。
信中写道:
亲爱的孩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那天夜里,我遭人绑架,被带上一辆汽车,第二天早上,换上马车。他们不让我看,蒙住了我的眼睛。我被关在一个城堡里,城堡的样式,花园里的草木,是法国中部的风格。我的卧室在楼上第三层,上面有两扇窗户,茂密的紫藤,把一扇窗户盖住了。下午几小时,我可以去花园散步,但都被人紧盯着。
我试着碰碰运气,才给你写了这封信。我把信捆在石头上,抛到墙外,盼望着有一天,让过路人拾到。别担心,孩子,他们对我很好。
给你带来烦恼,实在让我不安。
思念你的父亲
勃脱莱看了看邮戳,是安特耳。好个安特耳!他用了几个礼拜时间,不就在这里查找吗?他拿出一册旅行指南,上面注明:狙齐翁,属固松地区。他调查过这里。
出于谨慎,他改变已被当地人认识的英国人模样,打扮成工人,然后去狙齐翁。那个村子不大,找到寄信人不费事。果然,机会来了。
他见到村长,这是一位心肠很好的富人。勃脱莱说明来意,他愿意帮忙。他问道,“你是说上个礼拜三投到邮局的一封信?噢,我想我能向你提供点儿有用的情况。礼拜六上午,我在村口遇见走街串巷磨刀的沙莱尔老人。他问我,‘村长先生,信没贴邮票,能寄吗?’我告诉他,‘可以,贴上邮票不就得啦。’”
“这位老人住在哪儿?”
“他是个孤寡老头。穿过公墓,山坡上有间破屋子……我带你去吧。”
果园里有一座小房子,四周是高大的树木。两人刚进园子,就见狗窝里飞出三只喜鹊。他们往里走,没听见狗叫唤。
勃脱莱很纳闷,近前一瞧,狗侧卧在地上,肢体僵硬,早死了。
小房子的门敞着,他们立刻跑进去。
房间低矮潮湿,尽里头,有个人穿着衣服,躺在地上的一条破草垫子上。
“沙莱尔,”村长喊道,“他也死了吗?”
老人手脚冰凉,面色苍白吓人,身上没有伤痕,心脏微微地跳动着。
他们立即抢救,但是无效。勃脱莱找来一位医生,医生也束手无策。老人沉睡着,没有痛苦的表情,似乎服用过麻醉品。
勃脱莱一直在老人身旁守候。半夜,老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全身似乎在跟一条无形的铁链抗争。
拂晓,他醒了,能吃能喝,恢复了活力。可一整天,一副痴呆模样,根本无法回答年轻人提出的任何问题。
直到第二天,他才问勃脱莱:“你来干嘛,你是谁?”
他能思考问题了。这是他恢复知觉以来,第一次跟身边的一个陌生人讲话。勃脱莱问他睡觉前出了什么事,他却一无所知。
勃脱莱发现,老人对上星期五以后发生的事,完全不记得了,好像生命里出现一个空白,根本无法回答。他讲了星期五上午和下午干的事。他去集市找活干,在饭馆里吃饭,……以后……没了……一觉醒来,好像是星期五的第二天。
勃脱莱极其懊恼。老人看见过花园的围墙,捡到了信,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印着这个地方,发生悲剧的地点和情形。但是,他无法用自己的眼睛、手和大脑,向勃脱莱讲述发生在身边的、哪怕是最简单的情况。
父亲正在那里等他去解救。他奋力工作,却遇上一个小小的、却又十分严重的麻烦。亚森·罗平肯定知道他父亲有机会时会把自己的情况送出去。使人无言和忘却,显然是亚森·罗平的惯用的手段!为堵老人的嘴,他把老人弄得半死不活。勃脱莱已经不再担心自己是否会暴露,他想的是,亚森·罗平清楚他正在暗地里跟他较量,也明白有封信会落到他手里,但亚森·罗平不直接对他下手,而是从侧面阻止旁人泄密。亚森·罗平太聪明了!他以为没有人会知道,在一堵围墙的花园里,关着一个急待解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