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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肯定,亚森·罗平盗窃时,在这里找到了暗室。”
伯爵让佣人拿来一把铁镐。勃脱莱挥舞镐头击向祭坛,石膏碎片飞向四处。
“嘿,真没料到!”费叶尔先生叨咕道,“我很想弄明白……”
“我跟你一样。”勃脱莱说着,脸色由不安变得苍白。
他连续挥舞镐头,顺利地向下刨去。忽然,镐头碰到一块很硬的东西,反弹回来,随后便是土石向下的塌陷声。
他又用镐头猛击一块大石头,祭坛边上的碎物坠落到地下室的空洞里面。勃脱莱划亮一根火柴,俯身察看洞口。
“台阶口比我料想的靠前了点儿,差不多就靠着门边的石板。从这儿能看见底下的几级台阶。”
“有多深?”
“三四公尺,石阶挺高,破破烂烂的。”
“三个警察离开时,蕾梦蒂小姐被他们绑走了,”费叶尔先生说道,“他的同伙好像没有时间把他的尸首从暗室里搬走……为什么这么做呢?照我看,他没有离开这儿。”
佣人抬来一把梯子。勃脱莱把梯子顺进洞里,固定在下面的土石上,反复试了试,伸出双手抓住梯杆,说道:
“费叶尔先生,您不想下去看看吗?”
预审法官拿着一支蜡烛,先进了洞口。日斯菲尔伯爵紧跟其后。勃脱莱跟着迈上第一级台阶。
他依靠昏暗的烛光,环视黑暗的地下室,顺便数了数台阶,一共18级。一股强烈的酸臭味扑鼻而来。这种叫人呕吐的腐臭味,令他终生难忘。
瞬间,他的肩膀被一只抖动的手按住。
“啊?瞧见什么了?”
“勃脱莱……”费叶尔先生喘着气。
他被吓得张口结舌。
“瞧您,法官先生,镇定点儿……”
“勃脱莱……他就在那儿……”
“什么?”
“错不了……大石头底下,祭坛上掉下的大石头……我去推石头……碰了他…
…啊,我永远忘不了……”
“在哪儿?”
“在这儿……你没嗅到那臭味儿吗?喔……看呀……”
他用蜡烛去照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咳哟!”勃脱莱恶心得叫出声来。
三人迅速低头观看,尸体的上半身光着,干瘪可怕,从衣服的破洞里,露出几处灰绿色烂肉。最让人恐惧的是他的脑袋。小伙子惊叫起来,那人的脑袋被刚才落下的大石头砸成一团肉酱,变得面目全非。等到三人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时,才发现那颗脑袋,简直是惨不忍睹。勃脱莱立刻掉头,几个箭步窜上梯子,回到地面,拚命呼吸新鲜空气。费叶尔先生用双手捂着脸,随后跟上来,扑嗵一声倒在地上,对勃脱莱说道:
“祝贺你,勃脱莱,不算这座密窟,另外两处也证实你的判断是
对的。其一,正像你当初所说的,蕾梦蒂小姐用枪击中的真是亚森·罗平;其二,他在巴黎用的假名字,就叫弗德列科思。他的内衣上留下了两个字母:F.V。。我想证据足够了……”
勃脱莱没反应。
“伯爵先生已命人去备马,打算让如艾大夫检验一下。从尸首的现状看,最少是在一星期之前断气的……喔,你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啊,不,听着呢。”勃脱莱应道。
“我的话并非没有充足的依据,比如……”
费叶尔先生喋喋不休地发表高论,并没引起对方多少兴趣。片刻,日斯菲尔先生走来,中止了他的议论。
伯爵送来两封信。一封信转告他本人,明天福尔摩斯先生到。
“太棒了!”费叶尔先生高兴地叫道,“贾尼麻检察长也要来。太棒了!”
“这封信是你的,法官先生。”伯爵说。
“很好!很好!”费叶尔先生放下信说道,“两位先生来这儿,没什么事可做了。勃脱莱,迪厄埔来人转告我,今天一大早,几个渔民在海边礁石旁看见一具女尸……”勃脱莱蹦起来:
“什么?女尸……”
“一位年轻女郎……照他们看,尸首已经被毁容。从女郎浮肿的右臂上,发现了深固在她肌肉上的、精美玲戏的金链手镯,由此可以断定,她就是蕾梦蒂小姐。
小姐的右臂上,曾戴着一只金链手镯,因此,伯爵先生,事情很清楚,她就是您不幸的侄女。海水涨潮时,把她冲到岸上来了。你怎么看,勃脱莱?”
“我,没什么……啊,有点儿……环环相扣,正如你所说的……我的材料完整了。连最使人费解的地方,最矛盾之处,都接二连三地验证了我从开头就设立的假想了。”
“我还有点糊涂。”
“不久你会清楚的。您没忘记我要向您公布整个真相吧。”
“但是,我感到……”
“请忍耐点儿。直到现在,您不该再埋怨我什么。晴空万里,您应该去溜溜弯,在城堡里吃中饭,然后抽支烟。我吗,大概四五点钟回来。说到返校,不得不坐夜里12点的火车走了。”
二人走到城堡后面的车库。勃脱莱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他赶到迪厄埔,在《了望》报报社翻阅了近半个月的报纸,接着赶到十里之外的昂凡耳墨镇,在镇上同镇长、神父和当地警察会晤。镇上教堂的钟敲响三点,他完成了调查工作,哼着小曲,愉快而有节奏地,用劲儿蹬着自行车踏上了归途。一路上,他使劲呼吸海风送来的新鲜空气。有几回,他想到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要达到预期的目标时,禁不住兴高采烈,仰天大叫。
安卜吕美西遥遥在望。他欢快地在城堡的坡路上飞速奔驰。路旁迎面而来的四排古树,瞬间被他甩到背后。突然,他惊叫起来,一条拴在道路两边树上的绳子,横在路中央,绊倒了自行车,猛地把他抛到前面。幸好,他的脑袋没撞上石头,不然非碰个头破血流不可。
他不知所措地呆了几秒钟。膝盖等处被石头划伤。他醒过劲来,四下张望,发现路边有一片向右延伸的小树林,坏人肯定从那儿跑了。勃脱莱解下绳子,看见左边树上,用线系着的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他回到城堡,问了问佣人,便走进城堡右侧的一间屋子,去见预审法官。这里是费叶尔先生的临时办公室。书记官坐在他对面。他放下手里的笔,让书记宫出去了,然后对小伙子说:
“怎么啦,勃脱莱先生?怎么满手是血!”
“没事,没什么,”年轻人说道,“被绳子绊了个跟头。我提醒您注意,这绳子原是城堡里的东西,20分钟之前,还系在洗手间里,晾衣服用哩。”
“真的?”
“先生,在这儿,我仍然受人监视。此人就在城堡里面,他在暗处,盯着我做什么,听着我说什么,每时每刻都在观察我的举动,探寻我的打算。”
“真有这事?”
“毫无疑问。这是您的工作,处理这事,对您来说算不了什么。而我,打算尽快了结此事,把我知道的统统倒给您。我的对手没料到我会抢在他前面。可是,他已经死命追上来了,在我的四周布下套子,慢慢收紧。我已预感大难临头。”
“讲得太玄了,勃脱莱……”
“不信等着瞧吧。眼下我们得抓紧时间。有件事赶快搞清楚,盖威率领警长弄到的那张纸条,当面给您的,您对谁提起过吗?”
“纸条,没有。我没对任何人讲过。你觉得它有用吗?”
“相当有用。这是我的看法,一个补充的看法,没有一点根据,坦白地说……
到了今天,密码仍没被我破译。我跟您重提此事,为的是打开……”
勃脱莱揪住费叶尔先生的手,悄声道:
“嘘——,窗外有人偷听……就在外边……”
这时,房外传来一阵沙沙的泥土声。勃脱莱跑到窗口,向外张望。
“没人……花坛被踩过……还有脚印。”
他拉上窗户,返身坐下。
“您看,法官先生,我们的对手连小心都不顾了……他们深感时间不等人……
我们得赶快行动。我想揭他们的底,可他们想封我的嘴。”
他把纸条摊在桌上。
“开始,应该注意的是,上面除了圆点之外,只有数字。第三行和第五行中间……与我们有关的,只有这几行。第四行好像是与本案无关的另一当事,上面的数字没有比5大的。因此,我们可以把一个数字当作五个元音字母,按条理把它们依次排列好。”
他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如下几行字母:
e.a.a.e..e.a。
.a..a..e.e.e.oi.e..e。
.ou..e.o…e..e.o..e
al.ul.e..eu.e
然后接着说:
“只是,还不能说明什么。表面看十分简单,只要把数字换成元音字母,把圆点换成辅音字母,就成了。其实并不那么简单,不过也还没到根本无法解开的地步。”
“我看实在深奥难懂。”
“我们设法研究一下。把第二行分成两段,第二段完全有可能拼成一个单词。
如果把几个省略号都换成辅音字母,反复组合几次,就可以得到以下结果:按逻辑规则拼成一个词,就是‘小姐’”。
“照此看,指的是蕾梦蒂小姐?”
“可以这么想。”
“还有什么发现?”
“还有,我察觉到,还有一个连续答案,在最后一行的中间部分。如果我在句首使用同一方法,马上可以得到两组复合元音,al和ui,它们中间能够换掉省略号的,只有辅音字母g。拼成aigui,以上两个省略号加上e,可以拼成aiguille,这个单词的意思是剑峰。”
“对……只能拼成剑峰。”
“剩下这个单词,有三个元音字母,三个辅音字母,词头的两个是辅音字母,我思索了许久,把能用的字母都组合进去,试着得出四个有意义的单词:
fleuve——河流,preuve——证据,
Pleur——哭泣,Creuse——空。河流,证据,哭泣,不能成为剑峰的形容词,只有空字,才能加到剑峰前边。
“啊哈,‘空剑峰’!就当这个结果不错,又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勃脱莱思索道,“眼下没用……或许以后用得上。我感到许多情况都与空剑峰这几个字有关联。最叫我关注的,是那张写有密码的纸,象牙色的纸,上面印着大理石花纹,也不知是哪儿产的羊皮纸?纸的四边有蘑损痕迹,你看,反面印有红漆。”
此刻,勃雷杜书记官闯了进来,勃脱莱停止了说话。勃雷杜告诉法官,检察长忽然来了。
费叶尔先生起身问道:
“检察长先生在外面?”
“没有,预审法官先生。他在汽车上,他打这儿经过,请你去大铁门口,有几句话想跟您说说。”
“怪事!”费叶尔先生叨咕道,“好吧……对不起,勃脱莱,我去去就来。”
法官走了,就在他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后,书记官便把门反锁上,取下钥匙塞进兜里。
“你这是干什么?”勃脱菜吃惊地叫起来,“你想干嘛,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啊,没什么,这样谈话不是更随便吗?”渤雷杜答道。
他清楚了,预审法官的书记官就是亚森·罗平的同伙。勃脱莱忙奔向侧门。
勃雷杜冷笑道:
“别冲动,小伙子!那扇门的钥匙也在我这里。”
“窗户呢?”勃脱莱叫道。
“迟啦!”勃雷杜说着,靠在窗前,一探身从腰里抽出手枪。
没有任何退路,唯有跟眼前突然出现的敌人一拚。勃脱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慌。
“好吧,”书记官说道,“咱俩利索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