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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信,哪里有解雇法人的。可是真是如此,反正罗云不在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了。罗云的债务人家不承担,并说早就登了报了。总之罗云给夏辉的材料全都是假
的,伪造的。”文静停下来喝茶。杨影心想,在厦门曾听说夏辉很老道,不想竟会
在重庆翻了船。他问文静:“那能不能说,罗云是在诈骗夏辉呢?”
“证据不够充足。”
“为什么?”
“夏辉与罗云签的是合作协议。其中有一条,只有第一批货物销完后,双方才
能进行结算。”
“那么也等于说,罗云至今也没有说不给夏辉货款?”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
“可是货都没有了,夏辉还能拿到钱吗?”
“协议上还有一条,货物的销售,除了价位以外,销售的地点,方式夏辉是不
能干预的。”
“那对夏辉来说货物不见的事实,对罗云而言并不能说是不见了,可能是换地
销售,那罗云就没有违法,就没有骗夏辉?”
“这一点我们还不能最后确认,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罗云。刚才我所讲的都是
通过另外的途径查到的。更准确,更详细的内情非找到罗云才可了解到。还有,那
天第一个进入现场的小胡子就是罗云。”
“如果真是这样,那罗云就没有杀夏辉可能啦?”
“那倒也不是。从现场情况分析,预谋杀人可能性是很小,但一时冲动,过失
杀人的可能仍就存在着。”
“为什么这么说呢?”
“假如罗云事先谋划好了要置夏辉于死地,那至少他会事先设计好几个方面的
事情。 第一应该精心选择时间, 选择地点,不可能是随机性的动手的。而他进入
501的时间不合适。上午9点30分进入之后,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在作案过程中没有其
他的人进入。没有把握那就意味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别的人进入。罗云要杀死夏
辉最直接的动机就是图财,图财的前提是自身安全,如果杀死夏辉之后自己也身陷
囹圄,那图到的财就没有意义了。而且地点也不合适。一般情形下,案犯是不大愿
意到酒店那种公共场所动手的,完全有条件把夏辉约出来行事。第二,从目前掌握
的情况看,罗云还没有非置夏辉于死地不可的地步。他已经将夏辉的货物骗到手了,
退一步说,假如他的诈骗罪成立的话,他就是杀死夏辉也与事无补,照样要受到法
律的惩处。所以说他应该让夏辉活着而不是死,他不想罪上加罪。”
“那就是说,很有可能罗云是在情急失手的情形下把夏辉推下楼去的?”
“有这种可能。”
“顺此而推的话,情急失手的也有可能是那个穿毛衣的女子啦?”杨影象是在
抬杠,但文静还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但杨影又接着说:“吴起也有这种可能?”
文静揣磨了一下杨影的真实意图。当发现杨影有些认真,于是说:“有没有可
能,现场材料你都看过了,你说呢?”
杨影也自觉得话出得太快了,于是缓和般地说:“当然,从现场分析这样的可
能性不大。我可能没有把我的真正想法表达准确。”
“你是想说,那女子和吴起可能都与夏辉有更大的恩怨?”
“是的。”
“那顺此而推,”文静戏谑地模仿着杨影的话语。“那女子或吴起就有可能使
用我们尚不得知的方式杀死了夏辉?”
“会有这样可能吗?”
文静没有回答。她在想,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杀人都是出自己一定的动机,那
女子动机不清楚,但吴起确是对夏辉恨之入骨。犯罪意识往往是潜伏在仇恨之中的,
也往往是潜伏在人的思维深处,一旦到了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以及特定的
形势下,犯罪意识就会爆发出来,它一方面会蒙蔽人的理性,一方面又释放出难以
遏止的冲动,于是做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蠢事。于此看来,仅仅从打斗的现象认定
是罗云而一下子就否定了女子和吴起,是不是有失周详呢?文静决定回去之后,再
调出卷宗仔细推敲推敲。
“你的想法很有启发性。我们还要再研究一下。现在说说你要说的吧。”
杨影立起身来,走到窗前,只是自顾自地把窗户全部打开,冷风瞬时灌进房间,
文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惊愕地说:“你在干什么?要冻死我呀?”
杨影也开始哆嗦起来,但却没有关闭的意思。
“请你看看这窗户,有什么不对的吗?”
文静猜不出来杨影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但她反应过来,一定是非比寻
常,否则不会这么晚了还给她打电话的。她也站起身来,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看了
一阵,随即摇摇头。
“吴起进入房间时,窗户就是这样开着,应该这么说,我是按照吴起的回忆,
把窗户恢复了原样。”
“原样?”
“对,夏辉无法再改变的原样。”
文静又重新打量起窗户。几乎占据整个一面墙的窗户最外围是一个没有任何横
竖档格的窗框。中间一条竖框将窗框一分为二,每部分又有两扇可以左右滑动的滑
窗。这种窗户的式样极为普通,文静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但又一想,夏
辉就是从这个窗户坠落下去的,杨影此时又是如此的郑重其事,那一定有其缘故。
文静定下心来,对着窗户思考着,比较着,最后终于看出点端睨。她自言自语地说:
“这窗子是有点怪。”但具体怎么怪,文静还是没有看出来。
杨影这时走到左侧窗前说:“请看,”他用手推拉了几下左侧窗的右滑窗,然
后又走到右侧窗用手推拉了几下右滑窗。“你推断夏辉是从哪一侧摔下去的?”
文静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是从左侧。”说着,文静也走到右侧,“这再明
显不过了。”文静指着右侧窗窗栏底下的沙发说:“这个沙发占了右侧窗根大约一
半的位置,紧挨着角柜,角柜的另一边靠墙壁又是另一个沙发。如果夏辉是从右侧
窗摔下去的,那摔下去之前身体的大部分是倚在沙发上,他自己跳也好,别人推他
也好,都必须要有一个踩踏这张沙发的过程。而若是真有这个过程,摔下去就不是
一蹴而就的。”
“那你看,哪一侧的窗户先被滑开呢?”
“你是想搞智力测验呀?”
“那倒不是。这一方面你是专家,我可不敢在你面前卖弄。我只是想推导出来
一个你我都认同的前提。”
“我想应该先滑开左侧窗。”
杨影重复了一遍滑开左侧窗的动作,而且稍稍夸张地重复了滑开左侧窗右扇的
动作。“肯定是把右扇往左滑而开启,对吧?”
文静点了点头。
杨影随即走到右侧窗,“如果接着又想打开这边的滑窗,一般会怎么做呢?”
文静猛然醒悟,高声说:“有问题,真是有问题。”
打开左侧窗后,如若马上再打开右侧窗,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利用双向滑窗的便
利,抓住右侧窗的左滑窗,往右侧滑开,这样做一是顺势又顺手,二是免除沙发阻
碍。可现在呢?右侧窗的开启却相反,是右扇窗向左滑开。等于是开窗的人开完左
侧窗以后,又特意绕到角柜的边上,别别扭扭的打开了右侧窗。文静先后关闭了所
有的窗户,背倚着窗栏问:“你是怎么看?”
杨影说:“我不知道开窗的用意是什么?”
“实际上是你不知道由谁打开的窗子?”
“是这样。假如是夏辉打开的,由于寒流的缘故,不太可能是为了通风,透气,
即便是,那打开一扇就够了,为什么要打开两扇,而且是如此不顺手地打开呢?如
果是凶手打开的,那打开的目地自然是推夏辉下楼。如果不想费很大的劲儿的话,
他应该打开左侧窗,而没有必要打开有阻碍的右侧窗。同样,他也只打开一扇就够
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会不会是一人打开一扇?”文静似对杨影说,又似对自己说。
“那就请专家推断了。”
“那何必呢?还是一起来吧。窗子的蹊跷不就是你发现的吗?你也是专家。”
“如果一人打开一扇,那是谁先打开的呢?又是先打开的哪一扇呢?”
文静又站回左侧窗前说:“左侧是凶手,右侧是夏辉。因为凶手受到时间,环
境的压力,他一般的动作是简捷,直接。先后问题,可能是夏辉先打开右侧窗透气,
凶手进来后,推搡夏辉时,顺手打开左侧窗。”
杨影静默。
“还是不对。”文静又说。“假如真是这样,那凶手是有备而来的。不象,不
象是有备而来。打斗很可能是一种突发性的。进入现场的三个人,哪怕包括那女子
都不需要采用极端的动作就可以控制住瘦小的夏辉,何至于如此把他推到窗前,再
打开窗户然后把夏辉推下去呢?”
杨影还是静默。
文静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也找不到头绪。”
文静看了看表,说:“这样吧,我们都再想一想,明天我跟你联系。现在时间
也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杨影送走了文静,关掉房间所有的灯,一头仰躺在床上,任由思绪无方向地漫
无边际地往来冲撞。他是在放纵幻觉,也是在乞求幻觉,他渐渐迷离,渐渐魂魄出
壳,渐渐步入幻觉世界。
他就是夏辉,他把罗云迎进了房间,他追问着货物的下落,罗云没有解释,也
许是不想解释,打开密码箱,让夏辉清点,什么货不货的,都在这里了,你愿意也
好,不愿意也好,就只有这些,总比血本无归强多了吧。夏辉被激怒了,尤其是忿
恨罗云那副嘴脸,他吼叫着,指责着,数落着罗云这不是,那不是,终于夏辉感觉
到血管在迅速地膨胀,大脑一阵阵地晕眩,他抓起什么就砸什么,不知不觉之中,
他抓住了罗云,就象是抓住了魔王,他没命地撕扯着,捶打着,翻滚在床铺上,翻
滚在地毯上,最后罗云揪起他来,推到了窗前,唾液四溅地告诉夏辉,你没有别的
办法了,这是重庆,这不是厦门,你在厦门再怎么样,哪怕是一只虎,到了重庆你
最多也就是一条虫。你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吗?夏辉挣脱不开罗云的揪挤,
只好近于绝望地威胁,用了许多他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威胁,罗云觉得应该用
威胁对付威胁,不过他没有口头威胁,因为口头威胁太软了,太绵了,太满是婆娘
气了,他要用行动威胁,他腾出一只手,绕到夏辉的身后打开了滑窗,然后用力将
夏辉的头往窗外推,他要让夏辉真正地感受威胁,一种随时可以兑现的死亡的威胁。
罗云不断用力地推着,要推得夏辉讨饶,推得夏辉明白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带上密码
箱里的钱滚回厦门,他要让夏辉自认倒霉,因为这样的倒霉与立马丧身相比较,是
很花得着的倒霉了。突然,夏辉不知什么缘故失却了平衡,在罗云还没有明白是怎
么回事的时候,头朝下倒翻了下去,罗云出自本能地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罗
云也没有想到,威胁竟然瞬然之间成为现实。罗云感到冷,感到怕,感到自己的大
限已到,只不过比夏辉稍迟一些罢了。他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房间,跑出了酒店,跑
出了寻找他的人的视线之外。
罗云离开酒店之后,夏辉,当然是没有发生被推下楼那一幕里的夏辉,想了许
许多多,但有时想的越多,就好象什么都没想,夏辉又象是在想,又象是没有在想,
梦游似地站上了窗台,这时那女子进入了房间,女子惊恐地用手捂住了嘴,她一时
不知该怎么做。等到她想到应该劝夏辉,阻拦夏辉的时候,她看见了床铺上的钱,
大捆大捆的钱,看见了比夏辉更具实在意义的东西。她不需要太艰难就可以取舍,
她没有想太多太远,只想着本来属于夏辉的钱,现在有可能属于她了,她也许任由
夏辉跳了下去,也许助其一臂之力,从背后推了夏辉一把。她本想将她看到的钱席
卷一空,但听到了走廊上的谈话声音,于是只取了一部分,于是象鬼魂一般隐逝。
吴起进入房间时候,夏辉早已经是心如死灰了,他只见吴起的嘴在动,但一句
也听不见,听不明白,他不知道吴起干什么来了,也不知道吴起是谁,忘记是自己
约吴起来的,也忘记了为什么约吴起来,甚至于他自己是谁也忘得一干二净,这一
时刻,他只听到了召唤,一种来自遥远地方的召唤,一种不可抗拒,无可挣脱的召
唤,就象是一只无形的手扯住了他的衣领,扯住了他的躯体,扯住了他的魂魄,扯
得他开始飞翔,轻盈而又无所依恋地飞翔。
杨影从床铺上一跃而起,心急火燎般地把所有的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