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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发自我的电报,都有‘安迪’署名。”
“火车不久就要进站了,哈瑞,”尼德探头进来说,又很快地缩回去。
我站了起来。
“还有,如果我碰上了一个老实可靠的人,要不要跟他结婚?”我假装一本正经地
问。
哈瑞走近我。
“上帝!安妮,如果你嫁给我以外的任何人,我会把他的脖子扭断。至于你——”
“怎么样?”我兴奋地说。
“我会把你带走,然后打得你鼻青眼肿!”
“我真选到了一位好丈夫!”我嘲弄他说,“他可不要隔夜就改变了主意!”
第二十八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记摘录)
如同我以前曾经说过的,我根本上是个喜好宁静的人。我渴望平静的生活——而似
乎就是这一样我却无法拥有。我总是在风暴和警觉之中。摆脱了彼吉特和他那些阴谋诡
计实在是一大解脱,而且佩蒂格鲁小姐确实是个有用之才。虽然她一点也不美,但是她
的一两项成就却是相当可观的。我在布拉瓦尔脾气很不好,行为举止像只熊一样,这是
事实,但那是因为我在火车上过了烦扰的一夜。凌晨三点钟的时候,一个穿着精致,看
起来像是西部原野音乐喜剧英雄的年轻人,走进了我的车室,问我要上那里去。他不顾
我低声说;“茶——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不要加糖,”只是一味地重复他的问题,
并且强调他不是侍者,而是移民局官员。我成功地应付过他,告诉他我没有任何传染病,
我到罗得西亚去完全出自善意,而且进一步告诉他我的全名和出生地点,让他满意地离
去。然后我尽力想小睡一下,但是某个过份殷勤的笨蛋,在五点半的时候把我吵醒,端
给我一杯他称之为茶的糖水。我并没有把它摔到他脸上去,但是我知道我想这么做。他
在六点钟时端给我一杯未加糖的茶,像岩石一样地冰冷,然后我精疲力竭地入睡,正好
到布拉瓦尔站外才醒过来,然后身上被堆满了都是脚和脖子的长颈鹿!
除了这些小小挫折之外,一切都还顺利,然后新的灾难又降临了。
那是我们到达瀑布区的晚上,我正在起居室里向佩蒂格鲁小姐口述时,布莱儿夫人
突然穿着很不成体统的衣服闯了进来。
“安妮呢?”她大叫。
真是个好问题,好像我该负责这个女孩的一切一样。她希望佩蒂格鲁小姐怎么想?
认为我惯于在半夜,从我口袋里生出个安妮·贝汀菲尔来?这对我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实
在是一大侮辱。
“我想,”我冷冷地说,“她在她的床上。”
我清清喉咙,看了佩蒂格鲁小姐一眼,表示我准备继续口述。我希望布莱儿夫人接
受这个暗示,然而她却没有,反而坐进一张椅子里,烦乱地摇动着穿着拖鞋的脚。
“她不在她房里,我去过了。我作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她处在可怕
的险境中,我醒来,到她房间去,只是为了让自己确定一下,你知道,她不在那里,而
且她的床也没人睡过。”
她恳求地注视着我。
“我该怎么办,尤斯特士爵士?”
我压抑着想回答的冲动说,“睡觉去,不要无事自扰。像安妮·贝汀菲尔那样能干
的年轻女子,自然会好好照顾她自己的。”我明断地皱皱眉头说。
“瑞斯对这件事怎么说?”
为什么瑞斯总是那么吃香?让他也触触霉头,不要老是在女人圈子里那么吃香。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显然想把整个晚上都豁在这件事上。我叹了口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不太懂烦乱不安的理由,”我耐心地说。
“我的梦——”
“那是我们晚饭吃的咖哩所引起的!”
这个女人实在很不懂规矩。然而任何人都知道恶梦都是吃坏了东西的直接后果。
“不管怎么说,”我说服似地继续说,“为什么安妮·贝汀菲尔和瑞斯不可以不惊
动他人地出去散散步?”
“你认为他们只是一起出去散步?但是现在已经是午夜过后了!”
“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干这种事,”我轻声地说,“虽然瑞斯已经够大了,他该较
了解才是。”
“你真的认为如此?”
“我敢说他们一起跑出去散步去了,”我安慰她地继续说,虽然我自知我是在胡说
人道。因为,毕竟在像这样的地方,要一起跑到那里去?
我不知道我还需要继续说些站不住脚的话多久,但是这时瑞斯自己走了进来。不管
怎么样,有部分我是对的——他是出去散步了,但是他并没有带安妮跟他一起去。然而
我对整个情况的处理方式相当错误。瑞斯在几分钟之内找遍了整个饭店,我从没看过任
何人像他那样心神不宁过。
事情很不寻常,那女孩到哪里去了,她在十一点十分左右,衣着整齐地走出饭店,
然后就不曾再见过人影。自杀似乎是不可能的,她是那些精力充沛,热爱生命的年轻女
子之一,一点也不可能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到第二天中午以前没有火车班次,因此她
不可能已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么她到底在哪里?
瑞斯几乎急疯了,可怜的家伙。他找遍了每个地方,只差没把每块石头都翻过来找。
方圆百里内所有有关人员都被请来帮忙找,而当地的猎人也四出寻找,能做的事都做到
了——但是毫无安妮·贝汀菲尔的踪迹。有一个较被接受的说法是,她梦游出去了,在
桥的附近小路上有些迹象显示,那女孩走出了路边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然她一定
在谷底的岩石上跌得粉身碎骨了。不巧的是,大部份的脚印都被一群观光客在星期一一
大早,从那条路走过时湮灭掉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很令人满意的解释。我在年轻的时候,经常听人说,梦游症
的人不可能伤害到自己——他们的第六感会照顾他们。我也不认为这个解释能令布莱儿
夫人满意。
我无法猜透那个女人的心理,她对瑞斯的态度完全改变。她像猫对老鼠一般地监视
着他,而又尽可能地以礼相待,他们以前就是如此的朋友。她完全改变了一个人似地,
变得紧张、歇斯底里而且惊慌失措,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她吓的跳起来。我开始认为这
该是我到约翰尼斯堡去的时候了。
昨天有个谣传说,在河上某个地方,有一座神秘的小岛,岛上有一男一女。瑞斯听
了之后,非常兴奋。然而,结果只是空欢喜一场。岛上的那个男子已在那里住了好几年
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饭店的经理,他偶而带着游客上船,到河上观光,指出鳄鱼和
迷路的河马给他们看。我相信他一定训练了一只温驯的鳄鱼,偶尔咬咬他的船身,然后
他用船钩把它挡开,那么游客会感到他们真的到了蛮荒之地。那个女孩子到岛上多久了
不清楚,但是似乎很显然的,她不可能是安妮,而且要干扰别人的私事,需要相当微妙
的手法。如果我是那个年轻人,要是瑞斯敢到岛上问起有关我个人恋爱之事的问题,我
一定会一脚把他踢到河里去。
(几天之后)
我已安排好了明天到约翰尼斯堡,瑞斯催我上路。从一切我所听到的消息看来,那
边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但是我还是要在情况更糟之前赶去那里。我敢说我会在那里被
一个罢工者枪杀。布莱儿夫人将陪我一起去,但是到了最后关头,她改变主意,决定留
在瀑布区。看来她似乎无法忍受看不到瑞斯。今天晚上她来找我,有点犹豫地说,她想
请我帮个忙。问我可不可以帮她保管她所买的纪念品?
“不是那些动物吧?”我十分警觉地问。我老是觉得迟早那些可憎的动物会给我惹
来麻烦。
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替她保管装满易碎品的两个小木箱。其他的那些动物由
当地店铺用木条箱钉牢包装好,经由铁路运到开普敦,由彼吉特在那里负责寄存。
包装的人说,它们的形状太难装箱子,必须订做特别的箱子。我告诉布莱儿夫人说,
当那些东西运到她家时,每一个将至少花掉她一镑的钱!
彼吉特一直催着要到约翰尼斯堡来跟我在一起,我将以布莱儿夫人的那些箱子作借
口,把他留在开普敦。我已写信告诉他,他必须留在那里接收那些箱子,因为它们装着
一些价值极高的稀有古董。
如此一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和佩蒂格鲁小姐一起离去,步入悲观的世界里,
而任何看过佩蒂格鲁小姐的人,都会承认她是一个十分值得敬佩的人。
第二十九章
(约翰尼斯堡,三月六日)
这里的一切情况,都是很不健全的。套用一个我经常读到的名句来形容,那就是
“我们都生活在火山的边缘”。成群结队的罢工者,或是所谓的罢工者,一起愤怒地蹙
额皱眉,在街上游行着。我想,他们正在为大屠杀作准备,挑选着脑满肠肥的资本家。
你不能搭计程车——如果你搭上的话,罢工者就会把你拖出来。而且饭店都暗示你说,
一旦食物吃光之后,他们将把你扫地出门!
昨晚我遇到了瑞佛斯,我在“吉尔摩登堡”号上的劳工阶级朋友。他的脚冻伤得很
厉害。他就像其他的人一样;他们纯粹为了政治目的而发表冗长的煽动性演说,然后又
后悔自己这样做。他现在正忙着到处去向人说,他并没有真的那样演说过。当我遇到他
的时候,他正要到开普敦去,准备在那里以荷兰语作三天的演说,替自己辩白,并指出
他所说的,真的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我很庆幸我不必坐在南非立法会议席上。国会已
经够糟了,但是至少我们只有一种语言,而且对演说的长度有点限制。我在离开开普敦
之前,曾经到过议会去,我听一个满头灰发,胡须半白的老绅士在演讲,他看起来就像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老乌龟一样。他以一种悲凄的声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
吐出来。他时而加重语气说出几个字,然后听众就大声欢呼,惊醒了正在作着美梦的另
一半瞌睡中的听众。后来我听说那位老绅士至少讲了三天以上。南非的人一定都很有耐
心。
我费尽心机想出各种办法,把彼吉特留在开普敦,但是最后我的才思已尽,他明天
将回到我身边来,抱着一种像忠心耿耿的狗,回来死在他主人身边一样的精神。而这正
是我的回忆录进行得很顺利的时候!我在罢工领导人对我所说的,以及我对他所说的话
中,杜撰了一件具有非凡机智的事件。
今天早上,我被一位政府官员约谈。他态度文雅,具有说服力,而且带着神秘的意
味。首先,他暗示我的崇高地位以及重要性,而且建议我应该自己动身,或由他安排,
到普勒多利亚去。
“那么,你是在等待着动乱?”我问。
他的回答冗长得一点意义都没有,因此我判断他们是在期待着大动乱。我向他暗示
说,他的政府让事态变得太严重了。
“有一种方法是,给一个人足够的绳索,然后让他自己吊死,尤斯特士爵士。”
“哦,不错,不错。”
“并不是罢工者本身在惹是生非,而是有某个组织在背后策动。他们投入武器和炸
药。我们掌握了一大堆揭露这些武器和炸药如何进口的文件。他们有一套密码,马铃薯
指的是‘雷管’,花椰菜指的是‘来复枪’,其他的蔬菜各自代表各种炸药。”
“那十分有趣,”我评论地说。
“不只这些,尤斯特士爵士,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个幕后主脑人,现在正在
约翰尼斯堡。”
他紧紧地逼视着我,令我开始怕他怀疑我就是那个主使人,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开
始后悔我怎么会有想来这里研究一次小革命,收集第一手资料的念头。
“从约翰尼斯堡到普勒多利亚没有火车往来,”他继续说,“但是我可以安排你搭
私家车去。为了预防万一你在半途被拦下来,我可以给你两份通行证,一份由联合政府
开出,另一份说明你是一个跟联合政府毫无关系的英国访客。”
“一份是给你的国人看的,另一份是给罢工者看的,是不是?”
“一点也不错。”
这个计划不适合我——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你会被花言巧语讲得昏
了头。我很可能拿错了通行证,那我将被一个嗜血的暴徒枪杀,或是被法律和秩序的维
护者击毙,我曾注意到他们头戴圆礼帽,日含烟斗,腋下小心翼翼地夹着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