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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光脸色变得有些糟糕,“记得。”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我不确定。”
笠光望着她,沉思了一会儿。“好吧。我顾好我这一头,你顾好你那一头,我不会再用导师的身份干涉你。我太过了解你,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谢谢。”青葵诚心诚意地说。“我还是那句承诺:青葵将永远忠于下界。”
青葵郑重地向他鞠躬,又转向修篁和思仲一一鞠躬。修篁和思仲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此刻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王使青葵和肃宅蒙受屈辱的时候,青葵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然而此刻,当她鞠躬完抬起头来望向我时,我看见她泪流满面。
“尘音,我之前已经跟你交代过了。”她哽咽着拉住我的手。
“我知道的,青葵!”我连忙说。
修篁疑惑地喊了她:“青葵,刚才王并没有搜查全部暗格,甚至没有搜所有房间!”
青葵转过头:“是啊!他当然没办法搜查全部!因为抵抗他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之前住过这里的八位督道前辈的残留意志!其中有一任是他的师傅,另外一任是肃宅的初主!……他不敢细搜,是因为他仍然惮于他师傅的余威。”
我忍不住喊:“什么?”
督道前辈的……残留意志?还有,什么没有搜全部房间?全部都搜了呀……难道肃宅还有隐藏的房间不成?
“王也是从少年长大的,他不是一出生就是王。”青葵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泪水在她脸上肆意纵横,然而她却竭力用所能够的最清晰的声音回答着我们的问题,她似乎处于一种割裂的状态,任由悲伤冲出眼眶,却不允许自己停下手中的任务。她转向思仲:“思仲,从今天起,我会切断一切联系了。”
出乎我的意料,思仲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惊慌地问为什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非 常(炫…书…网)明白眼下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你自己小心。”
青葵终于克制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随即失声而泣,以袖掩面冲出了肃宅……
没有人动,没有人追,甚至没有人从门口探头去追望。
萦绕在凝滞的空气中的,唯有持久的静默。
植物偶尔飒飒作响,唱着寂寞的悲歌。
我们四个都非 常(炫…书…网)明白,在王留给这里的伤痊愈之前,青葵不会再回来了。
第九代
然而这伤还会痊愈吗?这伤看上去是致命的。王已经把最后一层平静的表象给撕得粉碎。我看不出它怎么还可能痊愈了。
第一个离开的是思仲。
然后是修篁。
最后是笠光。我看见,一向肃然的他眼底竟有隐隐泪光闪耀。
他和青葵,感情其实是很深的吧。
外人无从觉察的深。
我瞥了一眼肃宅厅的地面。
一片狼藉。令人撕心裂肺地难以承受。
我无法再看第二眼,紧跟在笠光身后冲出肃宅。
笠光站在巷子中央回头望着我。
我站在肃宅的牌匾下,台阶上,揪着自己的领口。
“尘……”笠光迟疑地喊我,我想我回望他的眼神一定是一片死寂的空洞。“尘!”
“大渡导!我、我……我想去你、你那里……”我的喉咙哽住,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来,此时我顾不得面前的这个人是谁,我像个溺水的人,不论什么都乱抓过去。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然而仍觉得透不过气。
他很干脆,没有犹豫,几步走到我身边,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将我抱起,迅速回到泠宅。
他将我放在办公室里的椅子上,又到外面打了井水来给我喝。我怔怔地喝着冰凉透心的水,终于哭了出来。
笠光坐在我旁边,没有别的举动,然而一时间我却突然觉得安心,像坐在青葵身边一样安心。
……真是奇妙的一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希望这虚假的安定一直持续下去……
一位执事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拿着一叠纸,一手伸手敲了敲敞开的门,喊了声:“大渡导。”
笠光抬手向他指了指办公台的一角,简单地说:“放在那里。”
那位执事答应了一声,在指定的地方放下纸就走了。
笠光抬起手做了个动作。
办公室大门关上了。窗户和墙上的火灯成了仅剩的光线来源。
我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就这样目光发直地一直坐着不动。
笠光也静静的。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后,我终于开口:“大渡导……”
“嗯?”
喊了他之后我又不知道想说什么,只得说:“……没什么。”
他也没有生气。
后来我缓过来,对他说:“我——我回肃宅去了。”
他应了一声:“嗯。”也没有看我,也没有什么预兆,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绕过长长的桌子回到办公桌后。拿过刚才那位渡导放下的纸。
我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那是笠光的安慰方式。
不知这笑容还能从何而来,总之我淡淡地笑了一笑。起身,走出笠光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我看见门边放着的台子上有一小叠纸。我没仔细看,但知道这是执事们交过来的报告。若交报告的时候笠光办公室门关着,报告就会被放在这里。台子上有笠光的法术确保这些报告不会遗失、不会损坏、不会被盗。
只是身体的自动反应,我拿起这叠报告,回身送到笠光的桌上。
笠光抬头意外地望我:“谢谢。”
我毫无反应,木然地走下泠宅的台阶。
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我侧头望着对面的肃宅。
两扇石门闭着,不知为何有种拒绝的意味。屋檐角上不存于世的石兽看起来仍威风凛凛,却眼神孤独。一个青铜铃铛在屋角下静静空悬。屋檐下,开裂的肃宅牌匾历尽沧桑,文字依然遒劲。
……青葵说,这里住过八代督道。
算上她,是第九代。
她是第九位,第十二任。
其他三代,没有住过这里?青葵说王曾任督道……那他是否算在这三代里面?
我进到肃宅里面,大吃一惊!
肃宅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变故,一切恢复成浩劫之前的样子!
我呆立半天,冲进每间房间去挨个检查……完全没有变,刚才的搜查似乎只是一场噩梦。我的房间、青葵的房间、厅……都一切恢复如初,我记得厅里面还摔碎过东西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完好无损,井井有条!
我惊讶地张大嘴……肃宅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似的,还是说,这就是青葵刚才所说的,督道前辈们的残留意志?
我呆呆地站了好 久:炫:书:网:,忽然转身重新跑进泠宅。
“大渡导!”我一跑进他的办公室就惊慌地叫嚷。
“尘!”他似乎被我吓一跳,“怎么了?”
“肃、肃宅里面——!”我不知道我自己在比划什么,“大渡导来看看好不好?”
他狐疑地跟我来到肃宅,跟着我四处看了一遍,一点也不惊讶,还问我,“有什么不对?”
“像什么事也没有呀!”我大叫。
他看着我,明了地点点头,“噢,是这样——肃宅、泠宅这种老宅子,是有自我意志的,就是说,是有屋灵的。”
“屋灵?”我惊奇地重复道。
“嗯。屋灵。青葵喜 欢'炫。书。网'把肃宅的屋灵叫做肃宅的家长。”
又提到青葵。我俩都忽然意识到。不论我们在说什么。
扶萦妈妈
下界。
青葵不会驾船。但此时此刻,她独自蜷缩在一条小木船里,顺着河流漂荡而下。
泪水一直不干。
她像虚脱了一样一动不动,思维停滞了,连眼神都胶着在虚空的一处直直地不动。
刚才她一直漫无目的地奔跑到上合禁区,原地站了许久。过后她的身体像是自动一样,到河边解下了一条船,爬进去,将自己蜷缩在内,藏好。
然后,船就在没有任何控制的情况下随波逐流,跌跌撞撞地顺水向下游漂去。
青葵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她没有坐在坐板上,而是斜斜地仰卧在船底,手臂靠着坐板,后背倚着船帮。船帮比她的头的位置还要高出一截,在她这个角度,除了昏黄的天幕,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无从掌握,然而她一点也不怕,似乎决定,就这样将自己的生命全部交给这条船了。
要漂到哪里?青葵自问。随便吧。去到哪里就算哪里……反正,即便是这样漂着,只要我愿意,我仍能知道自己正身处何处;即使我不会驾船,遇到糟糕的水况,我还能使用水舞;就算我马上就要被冲出泫世门,我依然有逃脱的能力,不会被水冲走……不过,不知道船过了泫世门会发生什么事啊。
王的摊牌来得太快,青葵突然出走,甚至对下一步要去哪里还一片茫然。
她不想再和下界的执事有联系,更不想出现、哪怕是有可能出现在王的视线里。
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未来将如何呢……青葵不知道。在船仍然漂流在河上的时候,青葵也不想去考虑。
不考虑就不考虑吧,有什么关系。
青葵在心里放过了自己。
一心一意地蜷缩着,让身心都悄悄地喘息。
王竟然派鬼役来搜查肃宅。
呵呵……青葵在心中轻笑着……你自己也是惧惮的,你其实也不敢自己搜查的吧……你下不了手、不敢这样做,我知道的……呵……你不敢,但是却又受制于其他原因,不得不搜查……你也是个摆不平自己的人,炼淅蔚,其实你跟我一样,甚至比我更糟糕。我起码还能与自己妥协,但是你一旦摆不平自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在伏火会重新出现之前,你与自己还算是相安无事的,数百年平平安安……但伏火会出现之后,你的冲突开始再次浮出水面,愈演愈烈……不,为什么我要承担你造成的后果?我不,我偏不。不能随着你,不能随着你想怎么冲突就怎么冲突,虽然两面都是你的自我,但是我只支持其中的一面,另一面绝对不能获胜!因为……我很自私,我贪恋过去那个平静安详的下界,我不想改朝换代,不想被迫去适应一个必将完全被改头换面的世界。我痛恨变化、痛恨动荡、痛恨不由衷的苟且偷生!……若我不能阻止,我情愿随过去的那个下界一同死去、一同魂飞魄散!
淅蔚,你这个邪恶的顽劣的孩子,鬼役这么糟糕的玩具,你怎么还没玩够,怎么还舍不得扔掉!你的铎驿师傅都说过不让你玩了!
鬼役是邪恶督道术的产物,在督道术受到现在的规范之前,鬼役术长期盛行不衰。而铎驿前辈规范督道术后,鬼役一支被归入禁用的邪术范围,禁止使用,禁止传授。
因为,鬼役术造出的鬼役奴仆空有魂魄,却没有情感,鬼役的主人通常不愿意赋予它们情感,那样太麻烦了,作为工具,也会更加不顺手。他们就是主人的傀儡,完全是主人意志的代行人,主人要收即收,要放即放,役使的方法并不复杂。
淅蔚学会鬼役术的时候,铎驿前辈还没有规范督道术。那时的淅蔚对铎驿前辈传授于他的所有知识都如饥似渴,更不用说鬼役这种新奇的法术。那个时候的他还很年轻,是个无知无畏的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尽情地由着自己的性子发挥,造出了各种各样的有着不同程度缺陷的鬼役。常菲是一个,涤冲也是一个。常菲的恶劣是少年时代的淅蔚教的,涤冲同样也是。
淅蔚曾创造出一个鬼役孩童,要求他按照现世的孩子那样长大,仅仅出于好奇和年轻人的兴趣,淅蔚把他教成一个彻底没有感情的奴仆,并不时将他派出去和人打交道。与这个鬼役打过交道的人通常不会意识到他竟然是鬼役,因为他的其他方面实在是太过完善了,而是会怀疑,什么样的父母依照什么样的价值观念才会把自己的孩子教成这样?而后对他敬而远之。
后来,他的铎驿师傅发现他滥用鬼役术,狠狠地斥责了他,并责令他将所有的鬼役一并销毁。淅蔚知错,乖乖地销毁了绝大部分的鬼役,然而仅存数个有着特别意义的,他实在是舍不得销毁,只得鼓起勇气向师傅苦苦哀求,终于求得铎驿网开一面。
淅蔚也很知趣,此后都将鬼役好好地收着,尽量不将他们唤出来……
铎驿前辈离开数百年了。而淅蔚已为王。
想到淅蔚……青葵的泪更加汹涌。
若淅蔚只是针对她个人,她可能还并不会非 常(炫…书…网)生气,然而,他那样对待肃宅却让她愤怒,进而无比寒心……
——好。看来你的另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