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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的。”笠光顿了顿,“霜钟。”
青葵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尽管笠光非 常(炫…书…网)有先见之明地按住她,还是没有什么用。尘音被青葵剧烈的反应吓得不知所措。
落地时青葵踩到衣袍下摆,差点失去平衡。但她没有注意,只是一个劲地瞪大眼睛,感到一阵晕眩。
“为什么?!”青葵大叫,控制不住破音了。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和你面谈!”笠光压过青葵的声音。
青葵强迫自己深呼吸,坐回去。
“呃……”青葵发出声音,“好吧……!”
笠光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你的‘好吧’是什么意思?你同意?”
“就是说,如果非得这样的话……”青葵尽管非 常(炫…书…网)不情愿,但是还是努力客观、客观、客观……“我对他有偏见,我的意见是不算数的……笠光老师,阿尘……请你们自己决定!”
“可是……”尘音担忧地开口,青葵举起手打断她。
“你们两个谈,我到外面去冷静一下。”青葵揪着自己的领子,“阿尘,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自己判断。”
青葵抱着膝盖坐在门口,黑色长袍的衣摆滑落到两级台阶之下,由于那种垂坠的质感,看上去就像是打翻的黑色油漆。直到她发现往来出入泠宅的执事都在偷偷好奇而不解地瞄她,稍微认识她的人都在心里激烈地挣扎着要不要和她打招呼,青葵才重新回到笠光那里。
看见青葵进来,笠光道:“对了,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了——阿尘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
“嗯……”还是避不过,而且,还只能说实话。“好吧……阿尘的名字,是督道术中一个无法可解的死咒的后半部分,并且这个死咒的前半部分目前也被人无意之中用作了名字。如果这两个名字被连在一起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老师,这个死咒你应该听说过吧。”
猛然听之,笠光震惊了。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料到竟是这样的原因!半晌,他镇静地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尘音被笠光的反应吓得不轻,她原本得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深刻的理解,现在才对此有了一个概念!
而青葵,感到屋里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天生的敏锐使她警惕起来,暗呼不妙。
果然,这时笠光对尘音说:“我得和青葵单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阿尘你先到外面稍等。”
青葵的心紧了一下。她目送着尘音毫无警觉地离开,将自己和笠光单独留下。
青葵的心开始狂跳不息,呼吸急促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热——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笠光待尘音一出去,马上霍地站起来,伫立在弟子面前。
“炼青葵,跪下!”笠光厉声喝令,声音冰凉至极。
其实不等笠光发话,青葵已经下意识地这么做了。现在,她低着头盯着地板,感觉在笠光灼热的目光下,自己几乎要冒出蒸汽来。
“你不能知道这个!你是怎么知道这一死咒的具体咒诀的?别对我说从档案室,那里没有任何记载!”笠光质问道,“说!”
青葵没有回答。她被强烈的恐惧支配,动弹不得,但是出于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原因,她拒绝开口。笠光很少这么严厉地逼迫她……但是青葵知道笠光不会对她用法术逼供——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放心的事了。
“这是世间最危险的死咒……我和王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至少不是这么早知道。”笠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平定自己的情绪,他将手背在身后,在不大的屋内来回踱步,不时忧虑地凝视着伏身在地的弟子。“我们本来认为,即使要让你知道,也必须等到你长大,足够成熟,有足够的自控能力,才能让你接触到这个……我们封锁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渠道……但是你还是知道了。”
笠光停下来,长久的静默造成了更大的压迫。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葵沉默。笠光缓缓地走近她,让她终于忍不住自己的颤抖。
“如果可以原谅,你不会受到处罚……青葵。”
笠光凝视着她。
“不要说谎。”
笠光观察着这个看似驯服地低着头跪在他面前的孩子,发现她周身辐射出来的力量似乎有些特别——不是他所预料的心虚和慌张——尽管这两种也有,但远不是最吸引他注意的——而是沉重的悲哀和决绝。而当这孩子抬起头用受惊却倔强的目光仰望着他时,更证实了他的感受。
笠光不由得为片刻之前自己声色俱厉的诘问感到有些不安和后悔。而当这一天结束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么做导致了什么后果:他失去了与她共守战线的机会。他的所做唤出了她天生警觉而谨慎的一面,让她最终决定独自面对。
笠光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青葵,听着。下界的法术,不论什么时候,都必须要有两个以上的人掌握,才能避免失传的末路。督道术也是一样,所以,当年你的前任,少敏,第十一任督道离世多年却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继任者的时候,王把督道术传授给我,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未担任督道一职,却掌握督道术的原因。受制于种种原因,许多法术我只能纸上谈兵,从未实践过,但至少我懂得,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把它传给后人。但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个死咒,却是王不打算传授下去的。那是先古时代的遗物。王的原计划是打算让这个死咒随着他和他那个时代的人的转世或魂散而消失。我会知道它的具体咒诀,也是出于大渡导一职的偶然。还有,我要纠正你一点:它并不属于督道术,在当年和现在都不是。”
说到最后,笠光的语气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而青葵也好奇地听得入神,有那么片刻,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她还像平时一样,其实正在笠光的课堂上。直到她的膝盖提醒她:并非如此。
“青葵……”
青葵并不是在叹气,但笠光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好半天,她还是没有开口,但笠光有耐心继续沉默,他知道这次她的弟子会给她一个交待。
“老师……”
“嗯。”
“我要说的,都是我已确定是真实的事。”
“嗯。”
“我要先在这里向下界发誓,我得知这一死咒的过程和目的都没有恶意,我不会利用它去伤害他人,满足私欲或者做对下界和现世不利的事情。”青葵说完后,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能说,你们并没有彻底封锁所有的途径,你忽略了烛台下的阴影。”
笠光的神色凝重起来,青葵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件事我认为笠光老师必须了解:知道具体咒诀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知道的人数也正在增加。那些封锁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了。比如说,尘就知道,为了让她不要把名字告诉别人,我不得不告诉她真相。”
“你认为‘我’必须了解?”
青葵听得出笠光没有问出的意思。“是。”
笠光语气镇静地追问:“王已经知道了?”
青葵犹豫道:“是。”
“你怎么知道?”
青葵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只是猜测,但我认为是——说不定,我只是在多管闲事。”
“为什么知道咒诀的人会越来越多?”
“是推测。我还不能确定。”
“有谁已经知道了?”
“这些人……”青葵看着笠光,摇了摇头。笠光不知道她表达的意思是“不确定”、“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笠光揉了揉鼻梁,似乎觉得很麻烦。“你为什么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你有那么多不确定的东西,为何不能说出来和我讨论?”
青葵将姿态放得极低:“我……直觉。我不好意思说的原因,是我来到下界的时间太过短暂,视界完全不能和老师相提并论,如果老师不关心,我认为我的关心很可能是杞人忧天的。大局在王那里,如果他认为有必要,他应该会和老师讨论。”
笠光静了静。青葵没有他所担心的私心和恶意。“青葵,我道歉。”
青葵的声音依然颤抖着:“老师不必道歉!”
“我曾经见识过滥用死咒引发的灾难……”笠光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摇摇头。
青葵知道,自己已经极为惊险地过关了!忽然放松下来,她不由得感到缺氧和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原本就虚弱的力量更似乎是一下子被抽空了。
笠光向她伸手。好在青葵似乎没有对他起戒心,仍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地敢拉住他的手。笠光握住青葵冷汗涔涔的手,心头一凛,连忙查看她的脸色。和之前比起来,她的脸色现在简直糟糕透了。他想起中午时曾看见的她破碎的魂魄,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若再给她施加一点压力,她可能真的会崩溃。
笠光想拉起青葵,却发现她被他吓得根本无力站立。她浑身僵硬,面色青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笠光的拉扯使她失去平衡向侧面栽倒,慌乱中青葵试图撑着地面,但她的手却没有支住她上半身的力气。若不是笠光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急忙蹲下用身子挡住她,她的头一定会重重地磕到地面。
恍惚中青葵再次产生了自己正身处课堂的错觉——课堂上发生这样的事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但这一次让她多少觉得有些丢脸。
“没事没事……我吓坏你了……”笠光歉疚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同时轻轻地为她施放治疗的法术。“……你抖得有点厉害……”
“讨厌。老师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很恐怖的人吗?”
笠光微微一笑,会开玩笑,证明她还没什么大事。
青葵的头不情不愿地歪向他,任凭笠光的法力流入,自己竭尽全力控制混乱的心神。那种艰难几乎让她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刚才奋力压制的恐惧似乎在这个时候全部反扑上来。青葵过了一会儿才明白笠光把她平放在地上,又过了一会儿才听懂了笠光的话:“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打点井水!”
“别!老师,别去!”青葵用了所能得最大声音,还是得让笠光伏下身才能听清,“别让阿尘知道!”
笠光只好回到她身边。她闭着眼睛好几分钟一动不动,努力平复自己的状态。
青葵先离开了泠宅。尘音一个人进肃宅的时候,看见她在,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很紧张。
青葵看到她,先开口打破了尴尬。“怎样?”
尘音左右为难,“呃……我……那个……”
“同意了吧。”
“嗯……是。”
“不错。”青葵简洁地说,“希望你跟他相处愉快。”
“青葵……对不起。”
青葵平静地说:“对不起?为什么?”
尘音怯怯地看着她,支吾着。
“我不喜 欢'炫。书。网'霜钟,尘音,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即使是为了你,甚至是为了下界,我都还是无法喜 欢'炫。书。网'他,但现在我们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当有命令下来要求我与他共事时,我会躲在督道一职重重的规则后面尽量与他和平共处……你完全不用道歉,这是我这边的问题。”青葵探过身去,捧住尘音的脸,用自己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相碰。尘音只觉得一股暖意从额头流向自己心中,她的四肢百骸都为此苏醒过来,每一寸皮肤的感觉都似乎比之前要灵敏两倍。此时她甚至能感觉到青葵的眼睫毛在她的眼上滑过,那一瞬间仿佛她全身的感觉都凝聚到那里,其余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青葵用这个动作告诉她:没有关系。
“霜钟的法术造诣极高,他带过的许多学生都对他死心塌地,深深地折服于他。”青葵看到咫尺之外尘音眼中的不解,停了停,开始交待来龙去脉。
“最开始,笠光导师指派霜钟做我的渡导术老师。但不到一个星期,我们两个的忍耐都已经到达极限。我跟霜钟的冲突不断,霜钟和我都是比较任性的人,霜钟的其他弟子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不对,我跟九华他们的过节就源于那时。我马上告诉笠光导师说我不能继续留在霜钟门下,但笠光导师一开始并不理解,对我的要求置若罔闻。”青葵因为强按着激动,都已经开始觉得肩膀酸痛了,“甚至思仲都以为我只是不习惯,劝说我要心平气和,虚心受教。直到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威胁笠光导师说我要自废法力不再供职,他才听我说话……听到了吗?我那时威胁了大渡导。”青葵茫然地凝视着尘音,“后来我的老师才会换成修篁。不过当时其他人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都对我有些看法,都不太敢接收我……毕竟他们还是更多地站在老执事那边。修篁接收我的时候也很忐忑。”
尘音默默,半晌,她说:“青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