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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散了闲谈,朕也听人说了,刘家昨晚一场好宴,原来是夫人亲自下厨。”皇帝说着看向林赛玉,见这妇人正看着自己,似乎愣神一般,不由一笑,随意扫了眼,见她穿着大红宫绣袍,挽着一头黑津津的乌发,插着步摇玲珑,面色清秀,暗道如此模样倒也值得刘小虎爱惜,却又觉得终是个乡妇,竟然盯着一个男子看,果真有些粗鄙,想他自小大到,从没有敢直视自己,就是看也都是偷偷的看,如此一来,又觉得几分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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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赛玉猛见皇帝嘴角一丝笑,吓得回过神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散漫,忙矮下身子说不敢。
“如此,你做几个试试吧,换个品味也好。”皇帝说道,打碎了林赛玉的期望,让她本已平静的腿脚又开始哆嗦。
“民妇不敢,民妇粗食如何能让……”林赛玉腿一软就跪下了,忙忙的说道,她不想死啊,也不想被打板子。
曹太后呵呵笑了,忙命人扶起她,说道不妨,图个新鲜,林赛玉也不敢再三拒绝,只得被人连拉带挽的弄进御厨房,身旁的宫女爱她的流露的真实感情,不似那些进宫来的贵妇们,一个个端着架子假惺惺,便不时的安慰,让林赛玉总算稳住了发抖的手,脑中飞速的转动,孕妇,待产,孕妇,待产,想来想去就忍不住要哀叹,她又没孕过哪里知道吃什么好,只知道孕妇吃的忌讳多,她选修过畜牧课,倒是知道怎么伺候要生产的牲畜们,不由暗自呸了自己几口,什么跟什么!
“夫人。”宫女见她慌张的样子,心里也没底了,有些担心的催了几声,就见林赛玉把牙一咬,抓起案上的菜刀,选了几样菜咚咚做起来,不多时就做了两样小菜一碗汤,自有人试了菜,送了出来。
等在太后宫里的皇帝与太后一起看了,见是一碟金黄的丸子,一碟酱肉丝并荷叶饼葱丝堆在一起,还有一碗大米粥,不由互相对看两眼。
“官家,你看可行?”曹太后问道,一面拿手扇了扇,香气不浓,看似一般。
皇帝看了看,忽的伸出手夹起一个丸子吃了,嚼了几下面色惊讶道:“娘娘,果真好吃,好像是南瓜?”林赛玉一直在一旁站着,听了忙回道:“陛下,正是南瓜。”
曹太后听了,也忍不住吃了一个,顿时啧啧称赞,又指着荷叶饼问道是什么,林赛玉想了想,说了声逾矩了,走上前将荷叶饼卷了肉丝葱丝,递与曹太后近侍宫女,曹太后才接了一口吃了,喜得眉开眼笑,皇帝见了自然也好奇,那宫妇便学着林赛玉的样子做了个递与他吃了。
“官家,快于朱婕妤送去,再不送,咱们就吃完了。”曹太后笑道,一面接过宫女送上的帕子净手,林赛玉松了口气,看皇帝起身告退与捧菜的太监一同走了,曹太后便让林赛玉坐了,说了一会儿话,有眼色的宫女捧上一堆金玉,便道:“不管朱婕妤爱吃不爱吃,哀家是喜欢。”赏了林赛玉,林赛玉忙接了谢过,曹太后又让她将法子告诉厨子,说晚上就要吃这个。
说着话,皇帝派人来了,说朱婕妤吃了,大喜,又送了一些珠翠做赏,等林赛玉走出宫门的时候,捧得两手满满,远远地就见刘小虎在雪地里来回踱步,顾不得身后太监跟着,快步跑了过来,刘小虎看见了,也忙迎了过来。
“二郞,二郞。”林赛玉笑的眯起眼,将手里的东西显摆一般给他看,刘小虎看她的样子顿时失笑,一手接过,低声道:“没事吧?”
林赛玉点点头,刘小虎这才跟跟随的太监谢了,又塞给他几件金玉,那太监笑眯眯的接了,送二人出去,到了家自然又是一番欢喜,刘氏并英儿阿沅听了一晚上还不过瘾。
“媳妇,那宫里的贵人竟然说咱们家常的饭好?”刘氏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林赛玉便笑了,道:“娘,哪里是真的好,只不过他们吃惯了好的,偶尔换了粗食,觉得新鲜而已,吃不了两日就要厌了。”说到兴起,想到后世的故事翡翠白玉汤,便将清朝的皇帝换成古时的皇帝,将这个故事讲了一遍,说的一屋子人都笑。
眼看时辰不早了,刘小虎说娘子乏了,刘氏才放他们去了,这一天的确是心力憔悴,林赛玉回屋倒头就睡了,隐隐觉得刘小虎帮她捏紧了被角,揽着自己躺下了。
第二日醒来,刘小虎已经走了,林赛玉来不及收拾心情,就被上门道贺的人扰的不得歇息,原来朝中人听到了曹氏被太后封赏,少不了又上门道贺一番,这样一来糊里糊涂又过去了七八天。
只等到腊月十七这一天,林赛玉才带着阿沅坐到了吴夫人的花厅里面,二人少不了东拉西扯一番,待茶水烧了两遍,吴夫人在阿沅咄咄的注视下,终于咳了声,说道:“原本我还有几分担忧,如今妹妹得了太后与官家的封赏,我这心就安了,纵然那人再如何,咱们也是不怕了。”
林赛玉在袖子里将手紧握了,牵强一笑道:“姐姐,看起来如今只怕只有我一人不知晓。”
第六十七章:近乡怯曹大姐闷情醉归
吴夫人祖上那一辈就跟着太祖打江山,如今虽说比不上以前,但家世荣耀也是林赛玉这样的人没见到过的,坐在她这待客的屋子里,但见垂红的帘帐,铺地的毡子,无一不透着富贵,屋内麝兰香霭,气暖如春。
林赛玉的目光扫过一旁隔间里的绣榻,见那里斗帐云横,想到自己家里不过是在一角扔着一个绣了一半的,不敢穿出来见人的鞋面而已,耳中听吴夫人慢慢说道:“我没想到你不知道,自那日就替你上了心,着人打听了,那娘子是大名府人,当时跟刘家连府住着,祖上是个闲居的侍郎,传到她爹娘这一辈,虽说没做官,也是个诗礼之家,当年刘家抗青苗获罪时,怕受牵连举家搬走了,没成想流落到京城,如今只守着一个瞎眼老母,靠与人做绣活浆洗为生,偶尔以清白身子去宴席弹唱,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若非生计所迫也不会如此,我也时常听人说,倒是个端庄知礼的人。”
“郞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林赛玉喃喃道,双手在袖内相握,只握的指甲掐到肉里也不觉得疼。
说的吴夫人忍不住一笑,道:“夫人也知道太白先生的诗。”话一出口觉得不合适,看林赛玉面上凄然顿现,忙收住笑道,“他们家虽然连府住着,但各有家规,哪能像夫人说的那样?”
林赛玉回神,冲吴夫人勉强一笑,打起精神道,“既然是旧相识,她如今落魄,帮扶自是应该的,想来是被人误会了。”
吴夫人面上愕然,随即一笑,点头道:“那宋娘子是在抢分淤田时,撞上刘大人的,当时就跑了,如果有别的心思,当时就该拉着不放,可见这娘子是个极重脸面的。”
林赛玉便起身,面上忧虑稍轻,谢过吴夫人便要辞去,吴夫人携着手送好到门口,又仔细说了那宋娘子的住处,低声道:“妹妹,你年纪轻,姐姐少不得说你一句,将来家里少不了进人,如今这个我在席上看了,并不是来挑事的,是个知恩图报的知进退的,不如就做个人情,抬进来,必都敬你。”
林赛玉身子一僵,旋即笑道:“姐姐说的是。”一迟疑道:“既然是个青白人家,怎么到咱们跟前唱来了,我还给了赏,岂不是埋汰了人家。”
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一行说:“许是知道你家宴席,旁的做不了,弹个琴表表心。”说着思忖片刻,低声道,“我见过她几面……”林赛玉听到这句,脊背又是一紧,如果不是一手扶着阿沅,只怕就要抖两下,听吴夫人接着道:“当日认出了只说要挡着,不让众人看到,那些人虽说不认得,只怕也都听过……谁知偏登仕郞家的一个侍妾站起来指着要宋娘子弹……”
林赛玉强忍着一口气,道:“谁?”
吴夫人便道:“还有哪个?到哪里都引得不安生的李家蓉二爷,你日常不是见过的李夫人?说起来他家的夫人倒是个好性子的娘子,只不过登仕郞这人……”
林赛玉哦了声,她去宴席那一次不是拿捏着,哪有心注意旁人,李蓉见了倒是认的,他的夫人就是见了也记不得,也没心情再听,再次谢过吴夫人,扶着阿沅的手忙忙的上了马车,吴夫人站在门前念了声佛看着走远了才回去。
一上马车林赛玉就靠在车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也不敢出声哭,只怕被人听到,阿沅将手里帕子绕了三遭,半天才道:“吴夫人不是说了,那时虽然连着住,毕竟年纪小,再者家里也都有规矩,再不会有什么。”
林赛玉只觉得胸闷的难以忍受,两手用力扣着车板,凄然道:“年纪小,才记得深记得真。”
阿沅听了,皱着眉看她那样子,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扯开帘子冲车夫道:“去城外迎头巷。”听得林赛玉一怔,抓着车板哑声道:“做什么?我不去,我不去。”
“说起来算什么大事!瞧你这样!咱们去看看,夫人看得上眼,咱就不等老爷说,做个人情,将来必定记着你的好,张狂不起来,看不上眼,就拿出夫人的样子,呵斥一顿断了她的念想,老爷纵是一时恼了你,毕竟你们是结发的夫妻,你又是受过太后封赏的,再没规矩就此休了你的,男人嘛不就是图个一时新鲜,久了就忘了,值得这样哭天抹泪的,你放心,到时候我替你打,打的你出气为止可好?当日看我那眼神哪里去了?如今倒像个病猫一般!我就不信还有哪个女子比我厉害的。”阿沅瞪着眼,一腔子恼意的说道。
说的林赛玉又想哭又想笑,看了阿沅半晌,只得哭笑不得的道:“有谁看到要抢自己男人的女人还能顺眼的?你这个孩子,说的都是孩子气的话,她怎么跟你一样!”
阿沅便不爱听,塌嘴道:“夫人这话说的,那怎么叫抢?那是替夫人伺候老爷的人,是奴才,你一个正头娘子,跟一个妾氏比什么?没得辱了身份。我怎么就跟她比不得?宴席上我也看了眼,不就比我高一些,还没我模样好呢。”
林赛玉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也说不清了,对于这时候的男子们来说,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那是很另类的事。
这迎着巷是一片类似城中村的地方,民居散乱,住在这里的多是走街串巷讨生活的小贩们,此时天近午时,来往的人不是很多,阿阮也没来过这里,问了几个人才到了迎着巷,吩咐马车停了,将林赛玉从车上拽下来,今日的天格外的好,林赛玉一面听阿沅说仔细脚下雪化了的污泥,一面拿手挡住了眼。
站在这条短短的窄窄的污泥遍地的巷子口,林赛玉不敢迈步上前,一向洁净的阿沅顾不得弄脏了鞋,拎着裙子推着她就往里走,口中道:“你怕什么,咱们就是看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还不许你知道?”
这话不提则罢,一提林赛玉就觉得心被揪了一把,本已止住的泪水忍不住滚了下来,转头低声道:“我原要为刘家争个脸面,却原来让自己成了笑话,罢了,罢了。”一行说着扭身就要走,阿沅听了这话,不知怎的鼻子也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二人正僵持着,就听一旁院子里有人道:“玉娘,将这些灰撒在门外,省的人走不方便。”
然后就听一温如玉般的声音应了声,木门咯吱一声,走出来一个长条身材紫绫袄儿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盆子木灰,看到这边有人便好奇的看了过来,这里的街坊向来互相帮衬,看来的二人在那里踌躇,以为是寻人的,便忙招呼道:“二位娘子要找哪一家?可是认不得路?”一面说就要走过来。
虽说离的有些远,但林赛玉也看清这个女子的模样,见她年纪二十出头,用帕子包着头,瓜子脸淹淹润润不擦脂粉,描的长长的眉,显得精神秀丽,只看了这一眼,林赛玉心就忽悠悠的沉了下去,只怕被她认出来,也不敢答话,将阿沅一拽逃也似的走了,恍惚听到院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玉娘,谁啊?可是二郞来了?别让他脏了脚……”不由脚一歪,踩在自己的裙子上,纵然阿沅拉着也摔倒了,不知道碰到哪里只觉得疼得厉害,又怕被那女子追上看到狼狈样子,挣扎着起来,顾不得形象爬上了马车埋头哭了起来,阿沅看着她一身的泥,拿手点了她半日,那句你这个窝囊样啊说不来,只得叹了口气。
马车晃悠悠的转头向城中而去,与一位骑着青马的公子擦身而过,这位公子戴着白缎忠靖冠,穿紫羊绒鹤氅,身材凛凛端的是仪表不俗,正是风流倜傥的登仕郞李蓉,他听到车内隐隐的哭声,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摇头自言自语道:“依着你的性子可是受大委屈了。”说着话,他已经进了迎头巷,看到那热心的娘子依旧有些疑惑的站在原地,因为日光晃着,便眯着眼向林赛玉逃去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