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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赛玉笑道:“反正已经没钱了,也不差少这几个,过年嘛,图个高兴。”
说的卢氏心里一酸,又哭起来,只说毁了姐儿啊,毁了姐儿啊,林赛玉哭笑不得,刚要安慰一下,驴车猛的一停,三人摔倒一起。
“怎么不走了?”林赛玉掀起车帘问,就见前方站着一溜娇绿段裙,貂鼠皮袄,见她出来都迎了过来。
“妹妹,我们来送你一程。”戴着貂鼠帽兜的吴夫人最先说道,身旁的丫鬟捧上酒。
林赛玉忽觉鼻头发酸,她已经许久不哭了,到了此时却忍不住掉下泪来,忙伸手接了仰头一饮而尽,冲众人一拜道:“我曹花谢过诸位夫人,我曹花有今日,就不枉来这京城一趟。”
这些夫人都是日常宴席结交的,纵眼过去,大多数都是面生的,想她曹花如今被太后亲自下旨斥责,可以说是背上了天下第一恶女子的名号,按道理但凡女人家都该避之不及,却没想到这些往日她敷衍结交的贵妇们竟然敢来亲自送别,让她林赛玉的眼泪如何忍得住。
“妹妹,找个好人家,嫁了。”吴夫人握着她的手,说道,一面送上一个布包,“这是姐姐给你的嫁妆。”
见此其他妇人们也都捧上礼品,很快让林赛玉堆了满怀。
“这如何使得?曹花不敢受。”林赛玉泪眼朦胧,忙道,就见阿沅走了出来,将一个大包袱放到车上,说道:“阿沅没钱,只做了几件衣裳鞋脚,好让你再嫁时不出丑。”
说的林赛玉扑哧笑了,道:“好妹妹,我终是个扶不上台面的,就算再打扮,也免不了被人嫌弃,你当日说的话可准的很。”
阿沅哇的一声哭了,说道:“你还说,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转身走开了,肩膀耸动。
林赛玉只觉得自己胸中一股闷气,心道娘的,穿了这么久,咱还没盗用过什么呢,都说那宋玉楼才情不凡,今日咱林赛玉也来一首,不就是诗词嘛,不由将手里的礼品往地上一放,一挥双手道:“来啊,笔墨伺候!”
说的也巧,这些贵妇们的车上都备有纸笔,于是面面相觑后,有人拿了出来,就见林赛玉挽起袖子,下笔如神,口中念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写完将笔一扔,冲在场的众人一个躬身,上了驴车大笑而去,留下众人呆立在原处。
过了许久,才有人大声道:“好词!”随即众人都反应过来,一起涌到案前,满腔的欢喜顿时被浇灭了,眼前的字简直如同天书!
“我记得,我记得,我背下来了。”其中一个妇人忙喊道,一面忙忙的念出来,就有人拿笔刷刷记着,林赛玉应该谢谢这个记性好的女子,如果不是她,曹大姐这一辈子只做的一首词就要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这将是整个宋朝的悲哀。
诗词很快流传开了,那其中的千般心事,万般情怀表达的是多么切合,一时间全城传唱,传到后宫让曹太后愣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过了许久才喃喃道:“我该不是错怪这个孩子了吧?”
对于这首词引起的后果,林赛玉一概没有考虑,以至于后世陆游再重逢前妻唐婉时,空有着满腹的情,怨、思、怜,一首词也写不出来,只哀叹一句:“曹氏夫人盖尽我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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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具慧眼朱县令亲迎曹大姐
刘家被休妇曹氏的身影伴着纷纷大雪消失在汴京人的视野,而汴京城有关这个妇人的传说却刚拉开了序幕,不到一天时间,曹花那首饮酒悲词传遍了大街小巷,很快风靡全城青楼,哪一个待客的姐儿出来不唱一遍,就绝对要被轰出去。
飘飘扬扬的大雪下了一整日,李家的宅子位于地段最繁华的街市上,高门深院叠叠章章,这是买的一犯事官员的旧宅,李家来了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修,如今的花园子还未整修完毕,因大雪停工数日,只待开春,此时那粉壁间太湖石上的雪厚厚的堆了起来,不远处的明厅里的花团锦簇暖香袭人,设锦帐围屏,炉安兽炭,摆列酒席,一身白狐貂皮的月娘便说道:“咱们扫雪烧茶吃可好?”一时众人都应了,几个侍妾便亲自下来,扫了一茶罐,烧了江南凤团雀舌牙茶围着吃,正说笑着,就见李蓉披着绒衣,不戴帽子,越过花园子,也不看她们径直进了书房。
众侍妾见了都眼巴巴的盯着,都有心要过去,但知道李蓉的规矩,又害怕不敢出声,只得拿话撺掇董氏,说道:“今日好大的雪,娘去请爹来吃茶赏雪不好?”董氏一向是个不惹事的,知道她们的心思,只是笑却不动,急得侍妾们跺脚咬牙,暗道饱汉不知饿汉饥,爷一个月定期在你房里睡两次,俺们十几个轮着,连着两个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一时间都想到李蓉跟前露脸邀宠,也没心情看那院子里的雪,都往书房里探着看。
其中一个叫做金梅的,是新近从外边抬进来的,如今正受宠,边将袖子一甩,笑道:“总在这里干等着哪成?我去给爹送一杯雪茶,叫他过来就好了。”说着也不等董氏说话,端起茶摇摆着去了,一众侍妾在身后翻白眼,有人低笑道:“她还不知道爹的规矩呢,大娘子,也该告诉她,当年莲姐是怎么被打出去的。”
董氏与月娘只是带着笑看雪,不理会众人的各种心思,不多时听那书房传出笑声,间杂着女子的娇声,那些没去的侍妾便红了眼,原来李蓉今日心情好,暗悔自己没去,让这小蹄子讨了好,都活动了心思,踌躇要不要过去时,见李蓉在书房门一招手,道:“你们都过来,看看爷得的一副好字。”一时间锦衣乱行,挤倒了桌凳,侍妾们争先恐后的奔了过去,独月娘扶着董氏慢慢而来。
李蓉的书房有三间屋子大,只用架子隔断着,摆满了古玩书籍,烧着暖炕,摆着四个黄铜火盆,四面垂着油单涓暖帘,与外界的冰天雪地完全隔绝,屋内摆满了盛开的艳艳的夹枝桃,各色菊花,临窗按着清清瘦竹,翠翠幽兰,桌案上放着笔砚瓶梅,另一边矮榻上摆着焦桐琴,燃着安神香,众人进来时,见他正坐在桌案前,将那金梅搂在身前双颈相交,亲的是咂咂有声,双手插入金梅衣中,揉的那女子站立不稳娇声颤颤,众人习以为常,看着只是笑。
“姐姐,你认得字,上面写的什么?”侍妾们围在桌案前,见那桌上摆着一张宽幅,上面写的东倒西歪大大小小不均的满满一张纸的字,便叫董氏。
李蓉松开金梅,含笑看着董氏站在桌案前,皱眉看了半日,口中断断续续道:“……红酥手……什么酒……满城春色…”终是念不下去,便哈哈笑道:“这本书由www。87book。com提供下载种字体,只怕天下认得没几个人。”
金梅倚在他身边,俏脸绯红,说道:“那这可是大家的字?我看倒像鬼画符一样,哪里比得上公子的字。”
李蓉笑着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金梅娇羞不依,众侍妾看的眼红心热,恨不得将那金梅一脚踢出去。
“算不上大家,可也费了公子我不少周折才拿到手。”李蓉说着,看着那字,如同珍宝一般,目光在上巡游一时小心的收起来,亲自放到架子上,才一甩袖子,道:“来,让公子写一遍与你们看。”
早有侍妾忙焚了古龙涎,铺展大纸,李蓉取过笔,在口中低声默念,深吸一口气下笔书写,一气呵成,董氏站在中间,随着他的字缓缓念道:“……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待念道“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忽地禁声不语,众侍妾正听得入神,不由催她姐姐快念啊,就见董氏双眉紧锁,眼眶微红,看着那纸上写完的字,喃喃道:“这词,奴家读来觉得难受。”
听了她的话,众侍妾面面相觑,那金梅也是认得几个字的,便探过头来,接着念了下去,读完众人各自默想,顿时心有所成,一时间书房内悄然无声。
“到底是如此伤心。”李蓉叹了口气,将笔抛下,负手走到窗边,望着外边那纷纷如乱琼堆砌的雪景,忍不住担忧,“这大的雪天,行路多辛苦。”心里生出那浓浓思忧,想着我就此时赶过去,不拘哪处庄子安置了她,也省的如此夜夜念时时想,心里想着抬脚就往外走,慌得众人问不急,再看人影都没了。
“这又是让哪家的人牵绊住了,连大绒衣也不穿!”金梅跺脚道,引来众人白眼,独董氏恍然道:“哦,原来这是那曹氏写的?天耶,倒看走了眼。”
且不说李蓉家这花团锦绣似喜似愁的场面,将目光转向刘家的大门前,穿着绿绒袄,戴着貂鼠帽的阿沅一脚踢在紧闭的大门上,连踢了好几下,才有人咯吱开了门。
“姐儿这大雪天的来了?”张四忙让了进来,阿沅哼了声,也不进门道:“老爹,麻烦你去问问,我替曹大姐捎了封信来,你们家老夫人并少爷可肯让我进来?”
张四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姐儿,何苦说那赌气的话?针尖对麦芒,能有个什么结果?你就让了半步,到底有什么难的?”
说的阿沅怔了怔,似笑非笑道:“刘家还有个明白人。”说着便抬脚进去,见那院子里扫出一条路,此时又铺上层雪,沿着一路走过去,刚要打帘子,英儿迎头出来了,见是她喜得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胳膊,哭道:“夫人哪里去了?怎么不带上我?”
阿沅还没说话,就听屋内咕咚一声,接着就是刘氏似惊似喜的声音问道:“谁?谁来了?可是…”
阿沅便拉着英儿掀帘子进去,正遇上刘氏从地上爬起来,见是她满脸的惊喜顿消!有些尴尬的侧脸拍了几下身上的土,道:“阿沅来了啊?”
英儿依旧抓着阿沅的手,哭着问夫人,刘氏啪的拍在桌子上,让她滚出去,英儿便哭着跑了出去。
“老夫人,可该收拾房子了,出了正月也能迎新人了,到时候用得着阿沅,可要说一声啊。”阿沅笑嘻嘻的打量这屋子,见这里似是几天没打扫,大年下的也没个喜庆气氛,撇着嘴道。
刘氏脸色僵了僵,转过身也不看她道:“听说姐儿到宰相府高就了,今日怎地有空来我们这?”
阿沅哼了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扔给刘氏道:“曹大姐托我给刘大人的,我今日正好得闲,给你们送过来。”末了加了一句,“你以为我愿意来啊?”只把刘氏气的咳嗽,就要一手揉烂那信,却又是舍不得,想要即可拆了看,当着阿沅的面又拉不下脸,只得僵在那里。
“刘大人还躺着呢?早些找好医官看,莫耽误娶新人,老夫人,要是忙不过来,我闲了给你搭把手可好?”阿沅甩着手里的帕子,不阴不阳的笑道,刘氏再也忍不住了,冷脸送客,阿沅鼻子一拧,扭头走了,那英儿自是追着到了门边,哭的什么似的。
刘氏被这两丫头气的喘了半日才缓过来,看着那信,眼泪啪啪的掉下来,怔神中似乎看到林赛玉在地下叩头,说道:“我曹花一叩首,谢过娘待我真心。”便伸手去扶,口中道:“媳妇,你要疼杀为娘…”一扶成空,差点栽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拿起那信走到后院。
“二郎,二郎。”刘氏拍着门,听里面半日无声,便推门进去,阴着天,屋子里光线昏暗,地上的火盆燃的没一点火星了,屋内透着寒气,刘小虎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额头上缠着一圈的白布,瞪着眼望着帐顶发呆。
“二郎,可别冻坏了,也没人看着火。”刘氏摸到儿子冰凉的手,心疼的又要哭,想到如今家里只有一个英儿,还是个生了外心总想跑了的,便道:“你如今病着,身边没人怎么成?不如,让玉楼进门吧。”
刘小虎听了乍得回过神,嗓里猛地吼道:“不要!我谁也不要!”翻身向里把头埋在被子里,似乎隐隐哭泣。
刘氏手忍不住哆嗦,指着道:“你…你…那你这又是为何?”说着心里憋闷,靠在床头喘气,静了半日才将那封信扔给他道,“你媳妇…曹氏给你的信。”
刘小虎一个翻身过来,似乎不相信,待看到那信皮的字,忙坐起来,手抖了几下也撕不开口子,急得一扯,将里面的信纸扯成两截,慌得忙拼起来看,见一张白纸写了寥寥数语,“二郎,开春看云苔叶,长势足则追少肥,不足则多追肥,云苔实为榨油良品,切勿早摘食,适当间苗食用,返清水晚浇,开花水勤浇,灌浆水小浇,黄八成收十成,切忌晚收,待花盛期,满眼金黄,必是京郊一景,大人可携妻前往赏玩,曹氏敬上。”
刘小虎不带看完,手就抖成一片,刘氏看他神色不对,连声问着:“写的什么?写的什么?二郎,她若认错,你,你,就服个软……”
话没说完,就见刘小虎将信扯碎,不顾头上的伤,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