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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寰宇完全没有想到,今天早上出门还在招呼着自己,给自己提外套的妻子,这时候就只剩下短短的时间了,他让除了安安之外的所有人都出去,一瞬间那所有的往事,几十年的往事都一一浮现在眼前,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如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是那么突兀,曾经她和自己开玩笑说过,“我啊,有你是福气,以后啊我也要走在你前面,走到前面的才有福气。”
如今,她真是变成了那个有福气的人,可是她怎么就要走了呢?少时夫妻老时的伴,也终于走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候,辛寰宇此时涌现心头,都是那些没有陪着她做的事情,每次都是安慰自己,等等,在等等,其实,他一直都可以的。
他紧紧的握住妻子温暖的手,带着氧气面罩,双眼紧闭。她已经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安安在另外一边握着妈妈的手,含着眼泪,眼里是内疚,悔恨,看着她的妈妈。
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任何意思,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他才明白,她对自己的那种感情,是自己不可比拟的,老泪纵横间,顿觉岁月真正催人,自己真是应该早些退休的,可是,可是自己还有机会吗?
忽然自己手里妻子的手动了一下,他赶快的按下呼叫按钮,:“医生,医生。。”
妻子好像想和自己说话。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身边。
他轻轻的呼喊着妻子的名字:“娟子,娟子。。”这些所有的称呼,在亲密的人之间,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爱的呼唤,可是,那些在时光里的爱,流于了平淡的爱中,一定有一个人默默的付出很多年,而且是无怨无悔的很多年。他的娟子就是这样的。
妻子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什么?”他把耳朵凑近娟子。他听不清,使劲地把耳朵凑近,断断续续的听到:“安。。。”
“安安在,在边上。”他明白,她是担心安安和自己总闹别扭,她放不下。
“。。不起。。”他心里迷惑,娟子想说什么。
一场几十年夫妻的盛宴,终于接近尾声的时候,那个收起帷幕的人,是最痛苦的人,他就是。以岁月换得的老辣,如今也不得不落泪这话谁都不可避免的天下终于要散场的最亲密,最朴素,最平常的宴席。
父女二人,都已经无法说话,一个是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无奈,因为谁都不能阻止生的脚步,但是也无法拦住死亡的必然。一个是心里充满了对母亲,子欲养儿亲马上就不在的那种痛。
所有的人都是在经历过后,为所有的遗憾买单的人。不论怎么样的人生,都会留下遗憾,或多或少,无人可以免。
辛寰宇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和他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妻子,一辈子尊敬着他,顺从着他的女人。终于要先走一步,马上要离开了自己和女儿,他想起她是信佛的,他叫住安安:“安安,不要哭,让你妈妈安心往生净土,你哭,妈妈会放不下的。”
“嗯,唔唔唔。。爸爸。”
生命走到最后,无论你曾经多么无名,多么辉煌,也是家人在你身旁。但是要和一个同自己生活那么多年的人告别,那种伤感是来自灵魂的,从骨髓里迸发而裂出,因为那盏生命的灯,意味着,所有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辛寰宇和女儿,静静地就守着梁娟,这就是血缘,情缘最后的告别。。。黄昏里的阳光,一丝丝的照耀着他的妻子,已然离去的妻子,一辈子,也不过短短如此。
当医生给她盖上那块白布的时候,她的面容是平静的,似乎是解脱了的一种释然。
他终于明白妻子的“不起”是一句“对不起”,她终于还是没有放下,没有放下啊。自己的眼泪,也落下来。
安安抓住医生不给他们送殓房,司机进来了好不容易劝开了。
入夜时分,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朋友也来了,辛寰宇怅然起身,收住眼泪,生者总是在生者的轨迹里,前行。。。
空
老严已经离开赶去易县了。陶泽和方云都被我安排回去继续完成该做的事情,公司群龙无首总不是好事,不能让他们也乱了。让他们每天派一个人过来,这样我也好有人帮手,工作是暂时顾不上了。
我固执地要求天洋和朗丰回他的医院去,不能让他俩兄弟都倒下,朗丰和我彼此看看,我和她都在眼神里,表达着一种坚定。天洋说什么都不走,最后朗丰看着我:“没事,让他陪着吧。我们都陪着你和大哥,等他醒来。”
天洋一句话不说,他就在轮椅上坐着,看着在床上的尹征。
朗丰在边上悄悄地告诉我:“张晓,大哥以后不能抽烟了,记住啊,血气胸的患者一定不可以抽烟了。特别要注意咳嗽。”
想起那个几天前,伸手去拿香烟的尹征,我的那个“四爷”了。。
我在尹征的病床前,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我想起那个在我面前坚毅如铁的天子,如今是在这病床上,想起那些他衣不解带的照顾我的日子。伸出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因为输液的原因,那只手冷冷的,让人觉得害怕,我深深的体会到那百年前他曾经有过已然忘记的那种恐惧。
朗丰惦记着孩子,最后天洋在朗丰的劝说下,离开了医院,还好天洋单位的小伙子一直在边上照顾天洋,不然这一家人真是要乱套了。
他们走了之后,我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尹征的病床前。没有哪一个时刻我渴望平安的心情如此,手里握着护士送来的尹征脖子上取下的那个平安扣,我看着那个“安”字,望着他干裂的嘴唇,终于,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四爷那时候的所有,没有对错,只有爱,可是爱有时候也是会伤人的,一边是十三,我,一边是他们,都是血亲,我想我是不能接受那种至高皇权连血亲都要抹杀的冷血,可是他有得选吗?我在夜色里问我自己。想到那些我已经不再能相见的他们,等尹征好了,我想我要去祭奠他们。告诉他们,请他们原谅他,作为血亲,他应该去祭奠他们。作为帝王,他已经抛弃过他们一次。
我握着他的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回到了紫禁城,梦里有很多人,很多人。忽然感觉他的手在动,我一下子惊醒了,天色已经微明,只见他微微地睁开眼睛,想说话。
“尹征,你醒啦。。”我赶快按下床头的按钮,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不说话,就看着我微笑的看着我,许久,他滚落一滴眼泪顺着眼眶滑落,我提起手,轻轻将它拭去。
“感觉好些没?”焦急地我轻声问。
“嗯。。”他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深深的不可触摸的水。
“我东西都交给辛寰宇了,你放心吧。老严他们已经去七九八了。”我赶快告诉他。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我让天洋他们回去了,我担心他的腿。”
他闭了闭眼睛,表示他知道了,我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心痛他受的罪,体会当年他的疼,明白他曾经和现在的爱。
医生来了,检查了一下。
“不错,病人体质真的不错,好好休息。”我谢过医生的同时,在心里感谢老天,如果这是一劫,希望过此劫数。他们走了以后,我把那个平安扣轻轻给尹征戴上,“这个啊,可得戴上,啊。”
他不说话。就微笑的看着我。
我赶快给朗丰和天洋打了电话,他们应该一会就到了,我在想,尹征最担心的就是他的清之梦,我问我自己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几天之后,尹征已经好些了,我正在喂他吃东西,手机响了。
“喂,张姐啊,你知道吗,老板的太太去世了。”是Grace 打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我手里的碗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
靠在床上的尹征吃惊地看着我。
“好,我过去,我去的,你们先过去。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我泪眼朦胧地告诉尹征。“辛寰宇的太太昨天去世了。”
“什么?!”
“我公司的同事要去看老板,我想他可能是不想告诉我,因为你现在也在医院里。所以我不知道。”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尹征说。
“你不能去。”
“不,我一定要去。”尹征看着我。
他艰难地下了床,我给他穿好衣服,看他有些难受我说:“你别去了。”
“走吧。”尹征看看我,我不好再说什么,就在想着安安怎么办?忽然觉得心力交瘁,太多事情了太多事情了。感觉所有的事情,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洋,尹征,师母。。。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了,不知道在这样的时空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走吧。”尹征叫我,我才回过神来,我开车往殡仪馆赶去。
尹征虚弱地抱着手靠着座位上,他已经知道我把本子给了辛寰宇。
他的手机响了。“天洋,什么?鉴定结果老严拿到了。那人呢?我和张晓出来了。不在医院。是,她老板的太太去世了,我们过去看看。”
“哦,在审啊。嗯 ,嗯,我知道了,晚些再说。”
他放下电话告诉说:“走吧。慢点开车。”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有问。
天空灰蒙蒙的让我觉得压抑,到了殡仪馆,这个地方让我有些悚然,我扶着尹征下车了。Grace她们几个同事在外面都围了上来。
“不要紧吧,你男朋友别进去了吧。”一个同事担心的说。
尹征看看我,我知道他不会不进去。我扶着他,一步步地上了台阶。一进去,只看见辛寰宇已经是满头白发,他!?一夜之间?!他抬起苍老的面容坐在那里,看看我。点点头,他看见了尹征,有些愕然。尹征和我慢慢地走过去,只看见师母那音容宛在的微笑在灵堂中间。
我扶着尹征给师傅鞠躬,边上是披麻戴孝跪着烧纸钱的哭成泪人的辛安安。
尹征走过去,用手捂着他的肋骨。我在边上扶着他。
“辛老伯,节哀顺变。”
辛寰宇看看我们,握着尹征手,低下头,点点头。
但是那满头的白发,已经述说了他所有的哀伤。我特别伤感,虽然我死过一次的人,但是我依然对死亡,在我如今活着的这个时空感到迷茫和空无。这一刻,我搀扶着尹征的手,让我觉得真实的就是在我手中的所有。
我在想,要不要让爸爸和妈妈见见尹征了。。。
…………
康德懿目睹了嫂子的失常,辛安安母亲的离世。他当天夜里一直陪着辛安安,第二天,他惊异的发现,辛寰宇一夜之间,头发全部都白了,他内心无法用语言表达他看见那一头白发的老师的时候的心情,他顿然觉得生命的无常。辛安安一直哭着:“都是怪我,如果我不离婚就好了。”
他拍拍她的背,说:“不要把所有人的错都往你身上揽。让你妈妈安心走,你还要照顾好你爸爸啊。”
“嗯,嗯,谢谢你康德懿。”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觉得平时自己根本就不会去细细关心,母亲想要什么,父亲要什么。辛安安和那些前来的人和亲戚,在那里商量着她母亲的后事。康德懿走出去,点燃一支烟。
摸出手机,给他妈妈打电话。他庆幸,他的母亲和父亲都还在。
“妈,妈。”
“德懿,出啥事了?啊。。这么晚打电话?”母亲在那边着急的问。因为一向都是母亲他们打给他。
“没有,妈,就是想问问你和我爸好吗?”
“傻孩子,都好着呢。你呢?都几点了你还不睡觉啊?”妈妈说。
“哦,快了,马上睡。你也早些睡。”
“我都睡下了,这不接你电话吗?你嫂子怎么样?”母亲有些难过,在电话那头。
“我哥在那边,他给我电话,应该过几天接回家了吧。”母子二人都沉重地面对着这个不可回避的话题。
“我和你爸爸过几天会过来。你多帮着你哥啊。”
“我会到时候我去接你啊。”
“哎,好的啊。妈就可以看见你啦。”
“早些睡,妈。”
“你要自己多注意啊。”
“我会,你和爸多注意身体啊。”
“我挂了啊。”
“妈你先挂。”
“你这孩子。。。”妈妈把电话挂了。
德懿在门外看着那在微风中轻摇的树枝。庆幸自己。“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还在。。。。”
他知道大哥把嫂子已经接回家了,这天下午他忙完了公司的事情,看看时间,今天是辛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