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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送命。”面对这样一张执着的脸,她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很绝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
唇角渐渐勾起,少年唇边的冷笑越来越深:“是谁说带我到战场历练,让我建功立业,让我光宗耀祖不再做一世王府小厮?是谁说的?现在你在做什么,你抛弃了我,你食言,你出尔反尔!”他的声音渐渐拔高,有些歇斯底里。
是不是真的把他逼得急了,当时月悉华确实做了这样的打算,但是现在真到了上前线的时候她却不忍心。
两军交战之时刀枪无眼,她清楚地知道,生命在刀剑下脆弱的不值一提。
“强子,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这次不行,而且你还有许多应变技巧没有学会不是吗?还有许多士兵需要你去统领,现在一定走不开。”她轻声说道,一边抽走被王强压着的包裹放在一旁缓缓整理。
丽人垂着头,王强只能看到她尖翘的下巴,微弱的烛光衬得她的轮廓极其柔和。可他知道,她所做的决定并不像这轮廓一般柔和。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他坚定地一字一句道,声音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带着满满的决心和愤怒,“你休想甩下我,以任何借口都不行。我说过,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即便是爬,我也要爬到前线去。”
被他坚定的目光灼伤,月悉华缓缓抬起头,氤氲的眸子掩盖了她心中的怅然。她真是自私,因为她,王强离开舒适的王府,离开伙夫夫妇,到这寸草不生的边关,现在又要去那危机四伏的战场。
出发
“收拾东西吧,今晚我们就走。”她只能投降,少年坚决的态度震慑了她,月悉华从不会被人威胁,今天却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
隐了一个冬天的明月终于在今晚显出完整的身形,圆月盈空,两道墨黑的身影在刚冒了新芽的草丛中穿行,耳边是猎猎的风声,前面是淙淙流水声。
再过不久,就到了和肖余生约好的地方。
春日的夜风还是凉的,他们要在这里等上一夜,直到明天中午肖余生的大军才会经过,到那时和他汇合便可,只是今晚却难熬的很。
一个厚重的披风被人从后面披到肩上,王强低低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悉华,夜风是不能吹的,你身子单薄,吹了夜风一定会得伤寒。”
他的语气温柔的吓人,月悉华回眸轻笑,想让他便会那个活泼的王强:“强子说这话可是在咒我了,明日如果真得了风寒,那就怪你!”
王强蹲下身子从包袱中取出一袭棉被,听到她的话抬了眼,眸中光芒闪烁,转瞬又低下头:“你如果真的病了,那我就把你背到前线去,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不会抛下你不管,你不想回军营我也不会带你回军营。”声音平稳的没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而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月悉华浓浓的伤感。对于那一段昏迷的日子她只有浅浅的印象,记得并不真切,犹记得耳边总是有个坚定的声音:悉华,我一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后来听王姓大汉说起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无法想象这瘦弱的少年是如何将她从几百里外将她背到边关的。人都说昏迷的人比平日要重上许多,更何况日夜不停的奔走赶路。
王强对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执着,这样不顾一切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想起昔日在王府中与他打闹的情形只觉得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地恍如隔世。
翌日辰时,楚怀昀端坐于马背上,提了金樽给即将出行的将士践行,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这一去,能不能生着回来都不一定,在战场上,这条命都是向老天借的,指不定哪天就要还回去。
男人墨衣墨发,如瀑的发丝用玉冠束起来,虽然没有着铠甲戎装,但这一袭墨黑的稠衣也被他传出了寒气凛冽的感觉,他端坐马上策马前行的样子像极了九天下的战神,即使没有践行酒,单单他的出现便是给将士们最大的鼓舞了。
一杯酒饮罢,只见他衣袖一挥,金樽落地滚了两滚。对面数万将士喊杀声震天,个个高呼仓亚万岁,王爷千岁。
震天的呼声没有给男人带来任何笑意,他眯起狭长的凤眼,在整齐的军队中搜索,想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可是没有。
“那个神秘人没有随你来吗?”转头问白衣飘飘的肖余生。
肖余生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折扇别于腰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和我有约定,昨晚已经带兵率先前往。”
计划
“是吗?”
“王爷不信我?”肖余生轻笑,转身呼喝着身后将士随着他朝前方奔走疾驰。
数万将士的踏步声震动了天地,振起浓重的尘烟,将楚怀昀沉思的神情掩盖。
这个神秘人似乎并不想见他,他紧抿的唇角弯成一个弧度,如果她不想见任何一个人那还情有可原,他见了肖余生唯独避着身为大将的他,这说明什么,这人不是敌人便是故人。
显然,该是第二种。
等肖余生领着大军行到溪边的时候,月悉华早已策马等待,潺潺的溪水边上她红衣黑发,端坐在马上的样子英姿飒爽。
王强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一身同样的戎装,但却是灰黑色的,他闪亮而坚定的眸子只是望着月悉华,似乎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战争没有家国天下,只有眼前俊秀的丽人,和丽人的追求。
“悉华果真一兵一卒都没有带来。”马上的肖余生勒住马缰,调笑道。
月悉华眉尖一挑,促狭的笑容漾在眼底:“如果悉华真是单枪匹马前来,怎能帮到肖大人,悉华的人已经先一步走了,我调了五百训练过的士兵,剩下的人……”
“剩下的人留给楚怀昀!”肖余生了然笑道,开怀的笑声在空旷的原野里回荡,不绝于耳,“好了,我们走吧,还有一天的路要赶。”
大军从正午时分行到半夜才到了计划中的地点扎营,大营扎在山脚下,月悉华的士兵早早就埋伏在山林里,这一点是肖余生也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山林里埋伏有人,可是月悉华为什么让他们埋伏在山林里他就猜不到了。
望着远天边缀着的圆月,肖余生啪地合上折扇,淡笑道:“悉华难不成还想上演一次树林狙击,让云塞的十万大军尽数进入林子里,然后被你的人挨个击杀?”
“若是肖大人肯调一万军士给我日夜操练,一年之后这个计划倒是可行。”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月悉华也不计较,随着他的话说到,奇怪的是,一离开中军军营,缠绕她多日的愁闷竟然瞬间如烟消云散。
夜色清幽,在这清幽里似乎隐藏了巨大的危险,夜色犹如一头蛰伏的兽,虽是准备着出击。
“肖大人还是说说今晚的计划吧,如果悉华没有猜错的话,今晚云塞大军必定渡河。”她伸手遥遥指着远处的波光粼粼。
但这片波光看着近,实际上离他们至少有十里的距离,策马过去也要一炷香时间,只是因为她和肖余生此时站在半山腰,所以看得远一些。
“被困在山坳的守城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云塞最注重人命,严迦买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今日是他最后的底线。”肖余生也遥望着远方,那里有他布置好的埋伏,只等云塞大军一开始过河便在这边发起突击,把大军堵在河对岸。
月悉华不解地摇头:“我想不明白,既然我们想让他们过来,你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设下埋伏,云塞受创一定会退回河对岸,再次渡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安排
“就是要让他们有这样的心理,人都是这样,即使受了很小的挫折,但再次做同一件事的时候难免要多考虑几分,尽量减少遇到同样挫折的可能。”肖余生轻声说道,他清朗的声音在这幽静的林中显得很突兀,“正好我们赶到这里还未休息,也不适合征战,只等把一切都布置好以后再让他们渡河。”
月悉华微微一笑,眸中光华流转,透着欣赏和了然:“你会这么想,那严迦买心思细腻一定会猜到你的想法和目的,定会在第二日就不顾手下的劝阻执意渡河,而你已经想好了对策,等明日一早,咱们的军士便铺遍河岸了吧。肖大人好计谋。”
“确实如此,悉华也不错,不过……”肖余生敛了笑意,在处理正事时他向来专注的很,做事一丝不苟,更不会带着玩笑的态度。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只能打云塞一个措手不及而已,伤不了他的根本。”月悉华接话道。林中又陷入寂静,甚至还能听到远处的哗哗流水声,她微微一笑:“悉华已经做好了安排,肖大人且看明日。”
“好。”肖余生一脸兴味,但他识趣地没有问月悉华做了什么安排,也许对他而言,消灭云塞大军一事还没有得知月悉华的计谋有看头。
他是个懂得欣赏的人,所以他宁愿等到明日把这惊喜当做一件动人的趣事来看,也不愿早早地知道消息,让这份惊讶和疑惑消失,事情也变得平淡乏味。
就像看一本书,若是直接跳到结局,哪里还能看出中间激烈的戏份。
从山上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伏军从河边传消息回来。
中军营主帐中的案几旁,楚怀昀放松地斜靠在椅背上,手中金樽泛着耀眼的光芒,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金樽也跟着微微转动。
一仰头,把杯中酒尽数咽下,一股辛辣自喉间入腹,一股灼烫的热度从腹中传来,积聚在心头。
他这样坐着有多久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听到那袅袅箫声。
今日肖余生那意味深长的笑代表了什么?他想告诉自己什么?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可是他不愿意去揭开覆在事实上的一层薄纱,如果不是她该怎么办。
灼烫的烈酒没有压下他焦躁的思绪,反而让这焦躁中又多了一分慌乱和不安。今天没有箫声来帮他平定心思,虽然天还未黑透,但是他知道,吹箫的那个人今晚是不回来了。
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了。
放下酒樽,出营牵了马匹直往那山坡上行去,额角的细汗染湿了发丝,发丝结成一缕贴在鬓边,他甚至没有心情去挑开挡在眼前的发线,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那个地方。
今日没有晚霞,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消散,夜幕降下,空中繁星点点,月光皎皎。
那棵参天古树孤寂地立于山坡顶上,一方青石躺在树下,他跳下马,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块青石。
是那人!
没错,每日的箫声正是从这个地方传出去的,青石四周的草芽长得歪歪斜斜,有被人踩过的痕迹,这脚痕都比正常的脚印更加清秀。唇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这一切都说明,这个人是个女人……
青石触手冰冷,但是却平滑的很,今日果真没有人来过。这让他有些失望。
楚怀昀缓缓地在这方青石上坐下,又缓缓地抬起头,入目是漫天的繁星,极目望去,整个中军营都收入眼底,营中几堆篝火火光跳动正和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有一种空寂感。
蓦地,他神色一变,狭长的凤眼大睁,墨黑的眸中光华流转,点点涟漪在他心底漾开。
在这个方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陪衬,看得最清楚的是那顶熟悉的营帐,是他住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小厮入了营帐,小厮瘦小的身影在烛光下投到厚厚的帐壁上,小厮换了茶水又乖顺地走出去。
低头看着脚下绿芽被踩到的痕迹,小巧的脚印从大青石处延伸到山坡边上,这个方向正指中军主营帐。一时间天空无数星辰都变得暗淡无光,只有周遭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气息渐渐凝聚,萦绕在他的鼻尖。
是那人!一定是那人,只有她会躲在这军营里,只为守在他的身边。
是谁说过,愿意守着他,不离开他……
沧水边上几簇迎春花在初升的朝阳下熠熠生辉,微风拂过,金黄色的花朵轻轻摆动,给这荒凉的原野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生机。
昨晚肖余生的伏击成功,一万士兵将严迦买的大军阻在河岸,狼狈退回沧水以北。正是清晨朝阳初升的时候,一抹丽影在沧水边上款款而行,目光悠远,一派闲适。
她望着平静的水面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不消一会儿,一个潇洒的白衣欺近。肖余生手摇折扇随手摘了一朵金黄的迎春花,抬首笑道:“悉华昨晚都没怎么休息,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云塞不会渡河,倒不如回去睡会儿,我在这里守着,一有消息就去叫你起来,可好?”
“肖大人不也一夜未眠吗?悉华怎么能独自去休息。”她浅笑盈盈,目光没有离开远处的水面,今日才是最激烈的战事,若是就此错过,岂不是冤得很了。
“悉华与我不同,若是把你累坏了,回去我……”怎么给那人交代……后半句被他咽了回去,轻笑一声掩盖了方才的窘意,笑道,“传说那严迦买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悉华不要被迷上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