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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月悉华惊叹,想要伸手摸摸那半月光芒,可又不敢。
“月氏一族是和我严家是云塞的两大守护家族,严氏是浮在表面的,世袭国师之位,而月氏却是隐在朝堂之外的,以扶月宫自居。月氏女子都有星月标志,关于月氏有一点连叔父也不知道。”
他柔声一笑,指尖上的光芒又亮了几分,“这半月标志……每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拥有半月标记的人,是命定的云塞守护使……”
什么?!
身世(2)
“只是这近千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带有半月形标记的月氏女子了。”严迦买轻声叹道。
月悉华皱眉凝神:“国师想说什么?”
“听了这个故事,悉华难道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吗?”严迦买摇头轻叹,只见他睫毛微垂,望着指尖上半月光芒的眸光淡然,那半月光芒开始微微跳动,转眼便化作一阵青烟在空气中消逝。
他这才缓缓抬起头,“‘国师’对于云塞有多重要,想来悉华并不能理解,但是你我本不相识,前次落崖时悉华却舍命相救,无形中,你已经在履行自己的使命了,不是吗?”
“呵,悉华救国师并不是因为什么使命,只是单纯的不忍心罢了,也许是被国师这个人吸引,或是被国师身上的圣洁气息吸引,总之,上次搭救不过是悉华自己意识在主导,和使命无关。”
月悉华失笑,若是这样也能说得通,那这世间哪里还有主导思想,岂不都成了命运注定?
严迦买微微一笑,芳华自生:“悉华果然与众不同。”
“国师谬赞了,悉华只是不信神佛而已,更不信命,所以这身世一事,还是容悉华再多考虑些日子吧。”
她柔声叹道,沉静的眼眸扫过一旁的黄衣道士,看到他眸中的伤感。
她也只能报以无奈一笑,不过终于还是不忍心,轻声叹道:“先生不必介怀,日后悉华的心愿了了,一定到云塞去,到时再去解开这身世之谜,可好?”
“如此,甚好。”黄衣道士敛去了眼中伤感的神色,微微笑道。
严迦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话说到这里,已是尽头,两人翻身上马。傲立的白马上,那出尘的人愈发飘渺,他走了两步,这才回过头来,温柔一笑:“国师府的大门随时为悉华敞开。”
他说完,策马离去,再不迟疑。
能不能强求,他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
等月悉华回到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说来,倒是没有那么远的路程,只是她一路缓步慢行,算是得了空闲机会散心,想压抑住心中澎湃的思潮。
还未到大营前,就看到楚怀则那永远不变的海蓝色衣衫在青青碧草中迎风飞舞,他焦急地原地踱步,一边走着,一边长吁短叹。一看到月悉华,立刻焦急地迎了上来。
他扯住月悉华的马缰,担忧道:“悉华去了哪里,我们都要担心死了,料想这消息一到定会传到你耳朵里。”
他恼恨地一跺脚,“该早早封了他们的口才是,是谁告诉你的?”看到月悉华略显忧伤的幽深眼眸,他又放柔了语气,一双桃花眼中光芒闪烁,担心道,“悉华,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这事儿也只是个传言,咱们见不到人这传言就不算数不是吗?何必伤怀。”
他在那里长吁短叹,月悉华却是一脸不解,本以为他在说严迦买的事,听着听着也觉出不对来,疑惑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事我不必伤怀?”
归于沉寂
“嗯?”楚怀则一愣,突然顿住焦急地来回走动的脚步,仰起头诧异地望着马上的月悉华,“你还不知道吗,三……”他警觉地收住临到了嘴边的话,喉头咕动,愣了一瞬,立刻挂上轻松的笑容,“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前些日子咱们不是猎了只雪狐嘛。悉华说让放生,我们没舍得,现在已经把它扒了皮做成狐裘围脖了。”
“是吗?”月悉华冷笑,这样低级的谎言她怎会相信,不过料想现在逼问,楚怀则也不会说实话,她立刻转成忧伤的神色,眸光幽深,茫然地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天边那一朵朵轻云,故作无奈地叹道,“你也不必掩饰,消息一到我就知道了,伤怀什么的谈不上,不过是觉得失落罢了……”可她做出的样子哪里是失落的样子,一双棕瞳水润地只差滴出眼泪来了,她一边说着,眼睛的余光却没有离开过楚怀则。
果然,听了她的话,楚怀则脸色变了两变,他恼恨地一跺脚,一脸无奈:“罢了,早知道瞒不过你,方才我还傻着编了谎话想骗你,不过悉华,白黎怀了孩子的事只是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三哥一定会给我送封书信……”可是越说越无力,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说服聪慧的丽人。
什么?!白黎有了孩子……是楚怀昀的吗?
月悉华怅然,真是废话,白黎的孩子自然是楚怀昀的。突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青山碧草都变成灰蒙蒙一片,仿佛这些靓丽的色彩一瞬间从她眼中消失,只剩下暗淡的黑白色。
楚怀则的身影也越来越远,远得她想要抓住却抓不到。
“悉华,悉华你怎么了?”楚怀则焦急的声音响在耳畔,将她飘远的神智拉回。她烦躁地甩甩头,想驱赶走心头伤感的思绪。
不是已经没有关系了吗?已经决定了再也不见他,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原来,心底里还是在乎的。听到白黎怀孕的那一霎那,她那带着少许期冀的心一下子沉落谷底,再没有露头的机会。
月悉华翻身下马,月白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弧,很美,很飘逸,像是落入尘世的蝶。她伸手按住望着她呆愣的楚怀则,柔声道:“九殿下马上就要有小侄子了。”想不出现在该说什么,无意间吐出口的却是带着些嘲讽的调笑。
楚怀则两道峰眉紧紧拧在一起,一双桃花眼中尽是担忧,他伸手挑起月悉华的手臂,无奈地笑道:“悉华何必挖苦我,这样的侄子,我也是不愿要的。”
月悉华微微摇头,缓缓地挣开他的手臂,转身拉着马缰移步往军营里走,她面色沉静,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那棕黑的眸中仿佛敛去了所有光芒,幽深地望不到底。
可是她越是沉静,楚怀则越是担心,他又怎么不知道,这沉静的外表下必然是一颗浪潮澎湃的心,或者,连浪潮都不曾有,而是直接归于沉寂,这样的情况更糟。
忘了吧
他快步追上去,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月悉华绕了进去,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一巴掌,真是多嘴。不过如果他不说,月悉华迟早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相较而言,还不如从他口中说出来吧。
今日的军营好像比平时安静许多,连校场上练兵的呼喝声也越来越小,甚至帐帘一放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外界的喧嚣都被那厚厚的帐帘阻在外面。
月悉华刚在案前坐下,楚怀则随后一挑门帘也走了进来,他是着急担心她才追上来的,可追上来之后又忘了原本准备说什么。
“悉华……我……其实皇兄……”楚怀则一手握着帘帐,半侧着身子在门口踌躇,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我没事,不要担心,让我静一静。”她说。说完便没了话,兀自坐着,或许,她是该怨的,可怨也是怨自己,怨自己还是会为了这么一个没有事实依据的消息就伤心,难过。
原来,即使离了这么远,那个男人还是牵动着她的心。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侵袭上来,她听着楚怀则迟疑着走出帘帐的脚步声,听着那厚重的帘帐被放下时的落地声,又听着楚怀则在门外长吁短叹,心里却掀不起一点波澜。
帐外的长吁短叹逐渐消失,她静静地坐着,帐外,楚怀则静静地守候着。原来,她只为了自己伤心,生气,却不曾考虑过楚怀则的感受。
如今,她和楚怀昀的一段感情是真的该画上句号了。
忘了吧,只要忘了,什么烦恼就不会再有,她依然是意气风发的月悉华,依旧可以爱人,可以被爱。
喝下一整壶的凉茶,她终于从营帐中走出来,神色沉静,已经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夕阳的余晖撒在海蓝色男人的衣襟上,发丝上,映出斑斑点点的橙红,艳丽又静谧。
月悉华微微一笑,棕瞳闪亮耀眼,她说:“你教我的曲子,下半阙我还没有学会,今天,你吹给我听吧。”
她淡粉色的唇角微微勾起,身上穿的,是月白的男式锦袍,可是她这一笑,硬是让楚怀则觉出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来。
楚怀则傻愣地站着,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干笑道:“悉华……这是没事儿了吗?”说着,又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连忙微笑着改口,“悉华想学,什么时候我都愿意教。等我取了箫来,你愿意听多少遍我就吹多少遍。”他说着不等丽人回话,就着急地反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拿了玉箫来,速度快得好像唯恐稍晚一会儿,丽人就会变卦一样。
策马出营,来到先前月悉华时常坐着的那个小山坡,山坡上一方大青石安静地躺着,极目望去,夕阳远在天边,可那火红的晚霞似乎是一张织锦铺天盖地地像他们□□。
低沉的曲调自楚怀则的唇角泻出,箫音原本凄凉,而这曲调,听起来像是轻声呜咽一样,动人心扉,一点点渗入心里。
你还是不愿叫我的名字吗?
曾几何时,她也在这里静静地吹着这首曲子,诉说自己无尽的思念,可是她那点半路出家的功夫,吹出来的调子不是走音就是上气接不上下气,哪能和楚怀则的箫音相比。
当时,不知楚怀昀听了曲子是什么反应。
只是现在她听楚怀则吹来,只觉得泫然欲泣,暖暖的风吹在脸上也没了知觉。
箫音袅袅,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渐渐飘远,久久不逝。
又神不守舍地过了几日,月悉华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校场也不想去,天儿又热的很,打猎什么的也不能成为生活的调剂了。
到了此时,她真的开始考虑要不要到云塞去,到那里去解开她的身世之谜,只是朝中局势未定,她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楚怀则和肖余生过来邀了她到云遥城里去喝茶,想着索性在军中也安不下心,不如出去走走。
云遥城虽然是边塞的城池,但是因为驻军的关系,百姓过得虽然贫苦一些,但也算和乐,没有流民草寇的威胁,能过上踏踏实实的安稳日子就是人们最大的幸事了。
到了城中,找了最常去的茶馆,一身灰色麻衣的小二,肩膀上搭着雪白的毛巾,见三人走来,笑得唇角大大地咧开,快步迎上来,躬身一揖:“三位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店喝茶,可是许久没来了,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他说着,朝门口一侧身,恭敬道,“老规矩,二楼临窗的雅间,三位请。”
肖余生折扇摇地刷刷响,俯身叹道:“你这小子真是愈发机灵了,什么叫雅间一直给我们留着,不过是今日恰好无客罢了,你倒会说。”
他笑得促狭,小二禁不住脸一红,点头哈腰道:“哪里,哪里,将军说笑呢,小的怎么敢欺瞒将军。这云瑶城的家家户户,谁不敬佩将军,得知是三位的位置,哪有人会主动去坐。”
“好了,再不进去,要活脱脱晒脱一层皮肉了。”月悉华好笑地推推还想再说两句的肖余生,奇怪今天最是闲不住的楚怀则怎么没出声,余光扫过去,可楚怀则已经踏进门槛,只能看到他海蓝色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流淌。
正像小二说的,雅间早已备好,桌上的茶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月悉华不禁微微一笑,小二如此上心,倒让他们有些拘束了。
三人就坐,月悉华忙去看楚怀则的容颜,见他心神不定,眼神不自主地往外飘,皱眉问道:“九殿下今天是怎么了,这样魂不守舍的。”她端了茶水,可是这大暑天喝热茶未免有些勉强,又将茶盏放进手边的冰桶里冰镇,苦笑道:“我以为魂不守舍的人该是我,九殿下今天是怎么了。”
楚怀则蓦然回神,眸光闪烁不定,但看的确实是月悉华,他说:“悉华,你还是不愿叫我的名字吗?总是‘九殿下’地叫未免生分,我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关系不该如此拘礼。”
他面色愁苦,似是有无尽的哀怨,月悉华微微颔首,叹道:“总是身份不同,殿下何必勉强悉华。”
不安
“悉华又怎么是那种在意身份地位的人,你不过是想时刻提醒自己,提醒我,咱们之间犹如沧水般的距离罢了。”楚怀则低下头,也不再在称呼上计较,眼睑微垂,余光又不住地瞄向窗外,似乎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想他现在这样不正常,月悉华还没见过,不由得垮了脸神色凝重,正要说话,身边的肖余生也用冰桶将茶水冰镇了推到楚怀则面前,爽朗地笑道:“怀则今天可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还是挂念哪位美人儿呢,怎么这般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