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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华的箫,总是不能吹得欢快一些。”
箫音戛然而止,月悉华猛然回头,只见那墨衣墨发的男人静静地站在身后不远处,周身的气息和自然融合在一起。月悉华心底一颤,蓦然回神,若不是他出声,她甚至就感觉不到身后有人。
“圣上还是喜欢从背后吓人。”她冷声嗔怪道,也许是这夜风太过凄凉,也许是方才的箫音太过萧条,她的语气竟然带了一些柔婉。
一抹欣喜的光亮自男人眼眸中闪过,他惊喜地一笑,眉毛高挑:“你终于肯承认了……承认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忘记……”
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月悉华闭口不答,眼睛望向别处,眸光怅然:“箫音原本就低沉如呜咽如哀叹,不止是悉华,只怕换了旁人一样吹不出欣喜意味来。”
除了那个人,那个才华横溢的九皇子。
发丝被逐渐走近的男人挑起,他俯身一叹,想要将她拥在怀里却又不敢,只是低头在她耳边呢喃:“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低低的叹息像是要叹道人的灵魂里去似的,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月悉华无措地转开头,旋身立起,和楚怀昀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圣上还想再骗我一次。”月悉华面无表情地陈述道,心里却因为他这句话漾起了一点点的涟漪。可这涟漪还未晕开就被她强硬地遏止住。
“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没有你。你答应过的,再也不离开我。”出奇地,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放柔了脸色,眉头紧紧皱起,眸中的伤痛和怀念不像是假的。
然而,这样的伤痛已经无法打动面前丽人的心,因为,上一次,他也是用这样伤痛的表情将丽人诱回京城……
上过一次当,怎么还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什么时候……
月悉华缓缓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眸光漠然。
身前是墨衣墨发的狂狷男人,身后,是悬崖高坡,她一步步地退着,竟是宁愿掉落到高坡下,也不愿多面对这个男人一刻。
然而,就在她双脚踏上高地边缘的时候,一阵暖风拂过,转眼,就跌入那个滚烫灼人的怀抱,低柔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他说:“就算你不愿意,这次,我一定要带你走。”
“那就看圣上有没有这个本事。”月悉华挑眉轻笑,眼底一抹寒光划过,突然使力叩向楚怀昀的脖颈,如果他躲闪,她必然能够挣脱。莹润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脉搏处,月悉华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躲?”她一脸诧异,心跳蓦然加快,心底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楚怀昀笑得温柔,墨黑的眸中光华流转,望着她的眼神专注:“如果我躲了,就再也抓不到你了。”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竟然像个孩子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月悉华缓缓别过头,眸光是冷的,可面颊上升起一抹红晕:“不必费力了,我不会跟你回去。”
回答她的,是温柔的吻,几近狂热。
翌日,艳阳高照,几朵野菊在月悉华所住的客营前娓娓绽放,又有清风吹过,细长的花瓣到尾尖勾起一点,顺着清风落下。
月悉华是被帐外的阵阵擂鼓声吵醒了,头昏沉的很,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迷蒙,似乎是回到了失明的那段日子,彷徨,无助。
等适应了这刺眼的光线,看清前物的时候,神智才缓缓恢复。耳边的隆隆声越来越大,月悉华微微蹙起眉头。一掀开帘帐,阳光挥洒,这声音再没有了阻隔,在耳畔响起,震耳欲聋。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仓亚的将士多了这么一项训练,蹙着眉头去找严迦买。
营帐里,楚怀昀一头墨黑的发高高竖起又随意地披下来,玉冠缎带,很是尊贵。肖余生仍旧是白袍青巾,面上堆着笑容。
严迦买静静地坐在案几旁,手中一碗清茶茶香四溢,暖暖的热气下,他脸色发青,眼睑半合,却仍就挡不住那银灰色眸中的寒光。
“这是怎么了?”月悉华一脸诧异地走过去,故意忽略楚怀昀那似笑非笑的脸色,静静地站在严迦买身后。
帐外的隆隆声突然消失,四周一下子陷入寂静,帐中肖余生的折扇摇摆声清晰了许多,他微微一笑,戏谑的眼神在月悉华脸上一转,又转向静坐的严迦买:“我们方才的提议,国师以为如何?”
“不妥。”严迦买不假思索地说,语气淡然中带着几分凌厉。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他,似乎真的被惹恼了。
月悉华一脸担忧,伸手夺了肖余生手中摇摆的折扇,冷声道:“什么提议,你们说了什么?”
肖余生微微一笑,侧过身子,下巴微抬,给月悉华指指与严迦买相对而坐的男人,眸中带笑。
月悉华不明所以地望过去,只见楚怀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唇角微勾,挑眉说道:“国师何必回答的这样干脆,我两国联姻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改变一生
却见严迦买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上茶水,缓缓摇头:“可惜圣上要娶的人,我们云塞不舍得给。”
彭!
楚怀昀广袖一扫,明黄的金色纹绣在眼前一闪而过,彭地一声桌上的灯台被扫落在地,可是严迦买面前的茶盏竟然温丝未动。
“严迦买!别忘了,你身后是万千云塞百姓,如果你不答应……”他冷声一笑,这笑容竟带着三分威胁的意味。
他墨黑的眸中暗涌流动,只是这暗涌,带着无尽的愤怒,仿佛想要毁灭一切似的。
月悉华只觉得触目惊心,握着肖余生折扇的手不自禁地抖了一抖,她想开口问问这个男人又发什么疯,可是这话如何都张不开口。
明明是他负了自己在先,现在他的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竟让她不自禁地生出愧疚来。
“圣上,贵国若要执意攻打,云塞自然奉陪,只是悉华是绝不会和亲到仓亚的。”严迦买清冷一笑,推开手中的茶盏,缓缓站起身子,可就在他刚站起身的时候,桌上的茶盏忽然化作碎末,就算化作碎末,却也是个堆砌成杯盏形状的碎末,直到有水流渗出来。
楚怀昀生气,会面色平静,会讥讽冷笑,会勃然大怒地摔了桌子。可是严迦买不会,原来,他连生气也是这样淡淡的,却在这淡然中让你体会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楚怀昀脸上的笑意更深,气到极点,竟然霎时就冷静下来:“国师就这么肯定?就算国师弃万众百姓于不顾,为什么不问问悉华的意思。”这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
可立刻,这份得意便尽数消散。
因为严迦买忽的抬起头,银灰的眸子中光华流转,他说:“和谈一事,由严某全权做主,悉华的意见,不过是个参考罢了,圣上如果不满意,尽可以发兵来打。”
说着,他从容地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放开,拉起身边一脸惊异的月悉华就往外走。淡蓝色的衣摆随着他淡然闲适的脚步,像是被天染得微蓝的云彩。
到了这个时候,月悉华也渐渐明白两人争论的主题是什么,唇角微勾,楚怀昀还是不死心啊,要怀远将军不成,想要以和亲的名义,让她嫁到仓亚去。
可是嫁给他做什么,当他三千佳丽中的一员吗?她宁愿永远这么无着无落地飘着,也不愿从此将自己束缚在那金丝雀笼里,和各色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她得到的并不完整,那她宁愿连这仅有的一小半也抛去。
帐外艳阳高照,正和帐内的阴霾形成鲜明的对比。严迦买面色平静,看不出神色,只是,她知道,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只因为楚怀昀的一个要求,一个可以改变她一生的要求。
“其实,你尽可以暂且应了他,到时候我有很多种办法离开,如果我在仓亚的国土上走失,也不会给云塞带来任何麻烦。”月悉华拉住身边人的手臂,如果是因为她引得云塞仓亚两国百姓生灵涂炭,她也是极不愿的。
看到严迦买停下,她缓缓蹙起眉头:“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让皇帝答应前来仓亚和谈,如今因为我和谈破裂,不说你回去不好交代,你这些天的努力也尽数白费了。”
自由呼吸的感觉
淡蓝的衣摆在空中划了个弧,只是一个小小的弧度,却带着飘渺的感觉,严迦买缓缓摇头,银灰的眸光似是专注又似是深远,他执起月悉华的手,轻声道:“如果拿悉华的幸福来换取云塞的安宁,我宁愿不要。”
“为什么……”她不禁问道,却不像是在问身旁的人,而是在问自己一样,这个处处以百姓为先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她诧异……又受宠若惊。
“悉华不是常劝我吗,偶尔,也该自私一次,为自己活一次,被这云塞的使命数十年,我从来不知道,真正依着自己的想法做一件事的欣喜感。”他低低一笑,淡粉色的唇勾起一个轻松的弧度,这弧度,竟也带着些调皮的色彩。让观者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如果说楚怀昀像是焚尽世间百态的业火,她月悉华就是那扑火的蝶。可严迦买却像流水,让你不自觉的沉浸,最终,也会溺毙在这温柔的水中。
“只是国师这次自私,却是为了我。”月悉华摇头苦笑,不敢再看这人的眼眸,生怕被吸了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悉华本就不属于皇宫,也不属于月家,上次楚怀则来的时候,就该让你随他一同离去,或许,我本不该把你带到云塞。”他低声说着。
两人毫无阻拦地出了营帐,云塞的亲兵见两人出来,自觉地牵了快马过来。翻身上马之后才能看到整个军营的全貌。
她这才看到,军营里各个营帐顶上都多了红色的绸带,这红绸迎风飞舞犹如一条条乘风的火凤,像是在祭祀,又像是在祈福。
原来,清晨的叫喊声一片却是这满军营欢呼的声音,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期盼云塞和仓亚安好,期盼两国再无战争,将士们可以回家。
月悉华忍住眼神的氤氲,策马跟在严迦买身后,这还没走出多远,难道她就已经后悔了吗?望着前方严迦买飘逸又坚毅的身影,她低低叹息,头也没回地策马追上去。
为什么不能给严迦买一个机会,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她想要和这无奈的命运挑战一次,命运将她带到这里,可她却想因此逃离,想要再不回来。
“悉华,如果非得要嫁,我云塞多的是适龄的少女,你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此事落到你的身上。”疾驰在前方的严迦买突然回头,银灰色的眸子透着悠远。
月悉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楚怀昀要的,只是她月悉华而已。
面前的男人虽然温润,可是一旦是他所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在边关,远处的山脉绵远蔓延,可以看到三种颜色,初春的碧绿,秋日的金黄,还有……冬天的萧条纯洁的皑白。
看到这样的景致,她神智一凛。真是人生处处有美景,这样的山脉,在内陆是见不到的,在那精致的皇宫里更看不到,看到的,只有人工装扮出来的人为景观。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能够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
开门见山
渡过波涛汹涌的沧水,和等在沧水对岸的亲兵接上头,立刻就返身朝云塞行去。严迦买的数十万大军已经动身,军中副将来信,三日后就可以达到沧水,因为和谈失败,他们两个要先回去向云塞皇帝汇报。
行动失败,只是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路日夜兼程,急速前进,基本没有休息的时候,只想在回去汇报情况之后还要再回来统领大军准备和仓亚一战。
如果在这个期间仓亚突然袭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刚过了边城,行到月悉华最初到云塞时问路的那条黄土大道上,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有种心率不齐的感觉,呼吸开始逐渐急促起来,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却不知道到底是为着什么。
越想越不对,她连忙策马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的严迦买,身后是一众亲兵,为了不让亲兵心绪烦乱,她压低了声音唤住严迦买。
“国师,不如你现在返身回去准备接应大军的到来,悉华自己回国都向圣上交代。”时间紧急,她不敢啰嗦,开门见山地说道。
严迦买双眼微眯,饶是这样出尘的人,也熬不住长时间的劳累奔波,眼底已经有淡淡的青痕显现。
他勒住马缰,马儿嘶鸣一声放慢了脚步,他诧异地回头,面上是掩不住的担忧神色:“要回去也是悉华回去,你不能一个人去见圣上,到时如果真有什么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决定是我做的,楚怀昀也是我回绝的,圣上若是怪罪,我来应对便是,你不能独身回去冒险。”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为月悉华考虑。
望着他坚毅的神色,月悉华微微蹙起眉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觉得,心里那不好的预感似乎并不是来自京都,却是身后的边境。
“国师,依照悉华的感觉,圣上即便怪罪,在这种危机时刻,也不会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