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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的咒语-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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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有点一言难尽了。蕾蓉今天来这里,其实是为了一笔投资。

“蕾蓉法医研究中心”的主要设备都是从欧美进口的,做一例尸检花费极高,指望公安局给的那点酬劳早就关门大吉了,主要的资金都是蕾蓉通过各种关系“讨来的”。比如今天她来光华公司,就与此有关。这家公司的前任总裁上个月突然死了,家人怀疑是他那27岁的儿子下的毒,请来蕾蓉做尸检。尸检结果表明,总裁死于大量慢性病药物的“混搭服用”,总算是给他儿子讨还了清白。子承父业,27岁的小伙子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开出一千万的支票给蕾蓉。蕾蓉反复说明这样会让外人怀疑她和他串通给尸检作假,新任总裁才同意:一个月后以投资的方式,把这一千万资金转给“蕾蓉法医研究中心”公用。蕾蓉今天就是落实这件事。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当这位新任总裁恳请蕾蓉共进午餐,言语中还流露出无限的爱慕时,蕾蓉赶紧告辞,并坚决制止他把自己送到楼下。

蕾蓉正在琢磨怎样回答王雪芽,却被他抢先一步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俩去那边的星巴克坐着聊吧。”

星巴克外面的凉伞下,两个人点了咖啡,面对面坐了下来。中学时代,蕾蓉回到故乡苏州读过几年书,她和王雪芽一直是同桌,王雪芽不止一次给她递过“纸条”,现在说起来,都觉得那是一段很有趣的回忆。高三时,家人帮蕾蓉落实了户口,她转学到本市,王雪芽将她送上火车,临别时发誓一样说了一句话:“明年我考到清华,天天到你家蹭饭吃去。”

命运像是陀螺,总不会沿直线行走。王雪芽没有考上清华,在南京上的大学,一直和蕾蓉通信,毕业之后在苏州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工作。蕾蓉赴美留学了一阵子之后,就和他疏于联系了,逢年过节才会发条短信问候。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混凝土森林。”王雪芽指着附近的高楼大厦,“哪里比得上咱们苏州的灵秀啊!”

蕾蓉笑道:“苏州这两年不是也盖起了很多高楼吗?”

“是啊!”王雪芽叹了口气,“对了……你怎么还没结婚?”

“啊?”蕾蓉有点惊讶。

王雪芽眨了眨眼睛:“你的手上可没有戴婚戒啊——别忘了我一直是个推理小说谜。”

“你别忘了我是法医,天天戴着戒指怎么工作啊。”蕾蓉用手指掩住嘴笑道。

王雪芽有点沮丧:“啊……这么说你已经名花有主了,我是空欢喜一场喽。”

“别胡说了。”蕾蓉微笑道,“你爸爸妈妈身体还好吗——”

话音未落,王雪芽突然站了起来。

蕾蓉一惊,手中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王雪芽走到旁边的那一桌,对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人说:“你在拍什么?”

“啊?”那人抬起头,一脸的困惑不解。

王雪芽“哗啦”一声掀开报纸,将遮盖在下面的一支口琴状的微型摄像机夺了过来:“装什么装?以为我没看到?!”

那人跳起来就要抢,被王雪芽迎面一拳打翻在地上!那人一骨碌爬起来,指着王雪芽咬牙切齿地说:“你敢打人?你敢打人?!”

“打你了,怎么着?!”王雪芽怒骂道,“死看不上你们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旁边的马路牙子边停了一长溜的出租车,等生意的司机们无所事事,正聚拢在一起聊着什么,见这边上演了全武行,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有个脸很长的随口问了一句“咋打起来了”?那记者眼珠一转,大声喊道:“我是《燕京快报》的记者,前不久出租车司机穆红勇被出租车公司害死了,有个叫蕾蓉的女法医在做尸检时故意造假,掩盖真相,还说穆红勇之死纯属‘自找’——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事情吧?”说着用手一指蕾蓉:“这女的就是蕾蓉!我采访时抓到了她的造假证据,她就唆使旁边那男的打我,还抢走了我的摄像机!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正义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出租车司机们一阵骚动,那个脸很长的走上来恶狠狠地问蕾蓉:“他说的是真的吗?”

蕾蓉说:“他在说谎。”

“我说谎?”那记者像猴子一样跳过来,“你是不是蕾蓉?你有没有给穆红勇做尸检?你是不是说过他不是死于出租车公司迫害?”

蕾蓉说:“是的,但是——”

“大家听见了!大家听见了!”那记者胜利般地高高扬起双臂,“就是她,这个有钱人的帮凶!这个让穆红勇含冤而死的凶手!”

蕾蓉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无耻呢?”

那个长脸司机冲上来就要打蕾蓉,被王雪芽一把搡开!长脸司机气急败坏地喊道:“弟兄们上啊!”其他的出租车司机呼啦啦冲了上来,王雪芽用身体挡住蕾蓉,和他们拼死搏斗着,并大声喊道:“蕾蓉你快走!蕾蓉你快走啊!”

一瞬间,蕾蓉搞不清眼前是华贸写字楼还是“茂藏家”日本料理店,搞不清此时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有点眩晕,她像坠入了醒不来也挣不脱的可怕梦魇。

蕾蓉没有注意到,那个长脸司机从地上捡了根钢筋,狞笑着从侧面走近了她。

“呼”的一声!

钢筋像铅灰色的闪电一样砸了下来!

王雪芽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保护蕾蓉”这个念头居然让他长了后眼一般,及时觉察到了可怖的突袭,他猛地扑过来右臂一挡——

咔!

可以听见钢筋砸在胳膊上的声音。

王雪芽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蕾蓉扑过去抱住了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痛苦而微微颤抖。

“吱啦——咔!”

一辆别克G18商务车,仿佛从其他空间穿越过来一般,突然开到面前停下。“哗啦”一声,车门被拉开,跳下两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青年。长脸出租车司机还要上前打蕾蓉,其中一个青年一掌挥出,看上去根本都没有碰到长脸司机,但后者却倒着飞出去三五米,倒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其他的出租车司机顿时吓呆了,不敢再上前一步。

两个青年走到蕾蓉身边,将夹克衫掀开一角,亮出里面的证件,然后低声说:“蕾主任,我们是市局的,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蕾蓉担心王雪芽的伤情:“能把他先送到医院去吗?”

两个便衣警察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意了。

蕾蓉扶着王雪芽上了别克,正要在他身边坐下,然而一个警察拦住了她:“您到后面坐。”

蕾蓉一愣,弯着腰钻到后面一排坐下,一个警察立刻坐到了她的身边。

别克车开动了,尽管王雪芽发出轻轻的呻吟,但是那两个警察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袭上了蕾蓉的心头,就像在解剖台上看到尸体的右脚大拇指轻轻动了一下——这辆别克车为什么来得这么凑巧?这两个警察让自己上车时,为什么没有说一个“请”字?为什么他们对自己丝毫没有其他警务人员表现出的敬意?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和王雪芽分开,并要求自己坐到后排?这不像是请她协助办案,更像是监视,像是软禁……像是把她当成一个犯罪嫌疑人拘押。

这不对,很不对……

蕾蓉用余光看了一下身边的那个便衣警察,然而看到的只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第九章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了

慈四叼臬寄,他无所长,独于狱案审之又审,不敢萌一毫慢易心。——《洗冤录·序文》

蓝色别克G18商务车把王雪芽送到医院后,一直开了二十分钟,钻进了一座很旧的写字楼的地下车库。蕾蓉顿时觉得像被密封进罐头里一般,塞进了圆柱形的黑暗。她甚至在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绑架了,为了试探,她把手机拿出来假装发短信,她想如果对方是绑架者一定会阻拦,但是没有,身边的便衣男青年就像根雕一样纹丝不动,这倒更令她不安起来。

前面铅板似的尽处,似乎是一堵墙,但是当车开到近前时,那墙竟缓缓地向上提起,露出一条异常明亮的甬道,门口有持枪的武警在站岗。车子继续往里开,便见一道道毫无粉饰、严丝合缝的灰色砖墙,将这地下广场隔成一个个监牢似的单间。单间有大有小,门的规格却是统一的,门里面一律的幽暗,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曲尺一样的水泥通道将一切变得愈发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整个迷宫异常安静,偶尔见到一两个穿着警服或便装的工作人员从这个门走出,又消失在另一个门里,看不清任何脸孔。

车子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蕾蓉下了车,便被带进屋子,里面有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的后面,桌子上点着一盏台灯。便衣男青年一指面对桌子的一张木头椅子,蕾蓉在上面坐下。那便衣男青年随即在她身侧站立。

这不是审讯么?

桌子后面的三个人似乎在等着蕾蓉质问和发怒,但是他们有点失望,蕾蓉神情沉静得像午后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沉默片刻,一个审判员模样的人用还算温和的口吻说:“蕾主任,我们是四处的,请你来协助调查一些情况。”

“假如我们剥夺了你的全部意义呢?”

谢警官的话语,以及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此时此刻,异常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里面。

蕾蓉定了定神:“我会配合你们做好调查工作。”

审判员模样的人说了一个日期:“当天晚上你做什么去了?”

蕾蓉想了想,那天,她应左手的邀请去茂藏家日本料理店赴宴,上了圈套,后来在胡同口又遭到袭击,多亏马笑中及时赶到才解救了自己和郭小芬。

于是,她便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这么说,当时马笑中用砖头砸那个袭击者时,你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喽?”审判员说,“事后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蕾蓉有点奇怪:“反正那个袭击者的袭击失败了,我还报警做什么?再说马笑中本人不就是警察吗?”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审判员模样的人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声音说,“我是说,既然你看到马笑中用砖头砸人并造成了严重后果,为什么不举报他呢?”

蕾蓉吃了一惊:“他是为了救我啊,在那种情况下我认为他的处置措施是正确的,况且能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马笑中只是拍了他一下,临离开时我们还确认过,那个袭击者只是受了轻伤,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审判员模样的人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异常凌厉,“问题是那个人已经死亡!”

蕾蓉一下子睁圆了眼睛:“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审判员模样的人狠狠一拍桌子,“实话告诉你,有个人当时看见你们的一举一动,并马上向公安机关举报了,他不认得你,可是以前因为小偷小摸被望月园派出所处理过,所以认出了马笑中!马笑中已经被我们拘押起来,并供出当时你也在场!你还说什么‘确认过’,难道你不知道钝物打击会造成延迟死亡?身为警务人员,马笑中知法犯法,草菅人命,你知情不举,纵容包庇——简直是警界的耻辱!”

这机关枪一样咄咄逼人的责骂,足以使许多人张皇失措,但蕾蓉倒出奇地镇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让我亲自给死者做一下尸检,我不相信马笑中那一下子能把人打死。”

“我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吧。”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突然响起。

蕾蓉定睛一看才发现,坐在审判桌靠里位置的那个人,竟是昨天来找自己做尸检的胡佳,由于台灯光线的缘故,他的脸一直被遮挡在灯影里。

胡佳扶了扶绿框眼镜,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浅笑:“昨天你不是已经得出结论了吗——砖头连续打击造成的外伤性硬膜外血肿,引发动脉性出血死亡——尸检报告上面可还签着您的大名哟。”

蕾蓉在刹那间恍然大悟。她看着桌子后面的三个人,目光里没有愤怒和鄙夷,只有月光穿透叶隙洒下般的平静:“我的尸检结果无误,那么,希望你们仔细调查一下案情,我可以肯定:那个袭击者不是马笑中杀的,应该是有人在我们走后砸死了他。”

“犯罪现场我们已经勘查过了,死者确实是马笑中所杀。”最先说话的审判员道,“现在我宣布:停止你一切公职,接受审查,在审查未结束之前,暂时先拘押在这里。”他把桌子上的一张纸一推:“请你在拘留证上签字。”

蕾蓉摇了摇头:“我不会签的。”

胡佳冷笑一声:“签不签也要拘留你!”然后朝她旁边的便衣男警扬了扬下巴颏,蕾蓉明白什么意思,站了起来,跟着男警走了出去。谁知在门口与一个匆匆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刚要说对不起,一看蕾蓉,愣住了。蕾蓉认出他就是那位谢警官——

“假如我们剥夺了你的全部意义呢?”

想起自己遭逢的一切,很可能都出自此人的“手笔”,蕾蓉的目光显得格外冰冷。

被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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