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们行走在一个又一个城市,利用巫术探得未知的灾难,然后尽力阻止。女子绝美的面容上,始终带着倦怠与漠然。他知道,她便是洗雪,那个传说中的天才水系巫者。
他们来到枳城,然后停留了下来。
洗雪那病危的父亲留住了洗雪的脚步。他看到洗雪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喜悦,她对那个病床上的人说:“父亲,你一点也没有变,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那个虚弱的男人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只笑不语。
她开始四处寻找可以治好父亲的办法。
终于,她在一本古老的书籍中寻到办法。禁忌的法术,以处子之血养身。他看到她与澜夜的第一次争吵,他说她傻,她让他滚。澜夜真的离开,独自游荡在一个又一个城市。
她每日寸步不离父亲,以自己的血喂食父亲,远古神秘的巫语在每个夜深人静时低低回荡。父亲的身体逐渐好转,陈以亭看到她心满意足的笑,觉得刺眼。她没有看到,在她因为失血过多昏睡时,她的异母哥哥在暗处贪婪的眼光,她没有看到父亲慈祥的笑容背后软弱的妥协。
一个三流的道士施法将她困住。
一觉醒来,她只看到无数红色细绳系住自己的四肢,随着那些细绳,自己的血液正缓缓的流出。她的异母哥哥强词夺理,说她身有妖异,用妖术迷惑世人。她没有挣扎,只是看着躲在哥哥身后的父亲。他眼中有未落下的眼泪,还有惊惧。他以为她没有看到他,其实她看到了。
她悲伤的叹息,再抬眼,只看着灰蒙蒙的天。她的血被加入染布的染料,染出来的布匹颜色鲜艳夺目,经久不掉色。
陈以亭觉得再没有比洗雪更愚蠢的人。即使失血太多,凭借她的能力,怎么可能连那个三流的束缚都无法挣脱。可事实是她一直沉默地任由她的“家人”取血染布,日日夜夜。十六天,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嘴角讽刺的笑越来越明显。
那一夜,她又看到澜夜。澜夜俊逸的身影隐在墨黑的树影中,对她说:“你怎么落到这个地步?那个人快死了,你要去看他最后一眼吗?”
她终于又看到父亲。在她被困的十六天内,这个被她叫做父亲的人从未出现在她面前。不过短短十六天,他变得憔悴,越发清瘦,皮肤泛着不健康的哑黄。她在屋外都能听到他的咳嗽声。他正在哀求他的儿子:“让你妹妹来见见我,好不?”
“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的哥哥在房间踱来踱去:“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十几年前就掉入长江死掉了!”
“儿子啊,我就快死了,这最后一面你也不让我见?”
“爹!我让你们见过,你忘记了?三个月前,你只剩一口气,不是我放她进来见的你?可是那个女人,她会巫术,是巫女。我们家出了个巫女,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也会把我们当作怪物的!你希望你的儿子、你的孙子被别人当作怪物,人人喊打?”
“哪……”
“她不是个普通人!爹,你也看过用她的血染的布对吧?颜色比起洋货也不逊色!我不能放她!”
“孽障!她是你妹……妹!”男人呜呜的哭起来:“我……你让我怎么安心离开?孽障……孽障……洗雪……洗雪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宁静。这个懦弱的男人终于死去。
洗雪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她摊开手掌,那些细小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再抬头,她的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愤怒。
枳城开始下雨,一连几个月的暴雨。
大量雨水由山上奔流而下,引发洪灾,万顷良田房屋被淹没。那一年,枳城乃至下游一带几乎没有一粒粮食收成,数十万民众居无定所,以泥土树皮为食。
第二十章·尾声
第二十章
忆起了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并不代表忆起前世的感情。陈以亭始终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些鲜活的往事。他知道,那些事都曾真实的发生。澜夜看不透所谓的前世今生,固执以为一个人转生后还是那个人。他要履行约定,所以认定陈以亭便是洗雪。
人与人相处,毕竟还是要有感情的牵绊。陈以亭不在乎澜夜的愤怒或者痛苦悲伤,也不在乎那个所谓的约定。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井伶一人永远散发着灼人的光芒。
当年的灾难最后以洗雪的牺牲结束。
陈以亭看着她最初的冷漠,最后的决定。她单薄的身体站立在山顶,眼底是沉静的悲哀。澜夜向来懒洋洋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焦虑,一如他当年被困在囚笼,被烈火焚烧。他抓紧她的手:“洗雪……不要……不准……那些人不配!”
她还以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所以你弄出了这么一场灾难?”
澜夜不语,戚戚望住她。
洗雪几乎是拿一种赞赏的目光巡视澜夜,笑道:“你学得很快呀。一只狐狸精,竟然会利用山林流水制造灾难。我当初教你这一切,就在猜,你会如何利用你所学。只是,我要你知道,既然你能引起洪灾,我就有办法治。”
“洗雪……”
“澜夜……你能说,你当初跟着我,没有别的企图吗?不能。同样的,我收留你,教你巫术,也有我自己的意图。”
“洗雪啊,你别理会这些人了,他们是活该。”
洗雪摸摸澜夜的脸颊:“我当初,最厌恶的便是外公的啰嗦,厌恶自己身为巫者所谓的使命,厌恶那些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条条款款。他们都以为我遵守得很好,不错,表面上看是那样。可是我想看看,一切如果不受控制,会是怎样。现在我看到了,几万人流离失所,几万人饿死荒野,几万人妻离子散。这个结果,其实是我纵容出来的。澜夜,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遇见时,我说过的话吗?”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突然温柔起来:“我说,我信命。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是你,我也认了。你可知道,我认的又是什么?”
澜夜觉得他从未听到洗雪说这样多的话,他痴痴地望着她,不知道她下一句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可是他没有等到答案,他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洪水在三日后退去。
洗雪永远沉睡在了江边的一棵黄桷树下。两百年后,一座中学在那里修建。三百年后,人们都说,枳城中学那里有两棵双生树,很少有人知道那只是主干已掩埋在了泥土中的一棵树的两个枝干。
没有人再记得洗雪。
除了澜夜。
“我不是洗雪。”陈以亭拨开澜夜的手,平静地说:“洗雪三百年前便死了,现在是枳城中学里的花肥。”
澜夜固执地抓紧他,“你是!之前我遇到一个水系的巫女,最初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可是她不是。这一次,我认准了,不会再放开。”
陈以亭面对澜夜的偏执,笑了:“如果我是,你要如何做?”
澜夜毫不迟疑的说:“永远在一起!”可不过一秒时间,他脸上的兴奋无声无息的消散,他不再多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艳丽的身影,满满地占据住他的思考。
他的迟疑,没有逃过陈以亭的眼睛。
“明晚十点,我在枳城中学双生树下等你,等你的选择。”
澜夜欣喜地点头:“我一定准时去,等我交待完就来找你。”陈以亭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背影。如向日葵般明艳的那个人,喜欢画浓浓眼线的那个人,怕热怕得要死的那个人,喜欢说甜言蜜语的那个人,无法无天喜欢乱来的那个人,性子比谁都要强的那个人……他突然笑了,那样的人,会怎样面对那只狐狸的背弃呢?
十点,月正明。
陈以亭躺在冰凉的花台,透过繁茂的树叶,看头顶墨蓝的天。
澜夜没有来。井伶使用禁术,抹去了澜夜的回忆。从此,他只记得一个叫井伶的女人,记得她爱他,记得他爱她。
血茧越来越大,大得离谱。
陈以亭以巫术造就的风将那血茧吹得动摇西晃。
“我们来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来。所有的人都往声音出现的方向。冯祺看到埝予居然与章栎桦站在一起,他们的前面是一个精干的老头子和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矮胖子。说话的正是那个精神奕奕的老头。
“不晚~死老头!你们可以等他爆了以后再来,十几年前,你们不也是那样么?”陈以亭凉凉地说。老头哼哼两声,大踏步走到陈以亭身旁,打量那个血茧:“这是……朝优那孩子?”
“不是他,还有谁?”章栎桦怒骂道:“陈长老!你不是一直在包庇他吗?现在呢,他反过来对付你了?”
埝予看了眼章栎桦,不言语,只是忧虑地看着那个血茧与陈以亭。
陈以亭笑道:“火系的徐胖子,木系的章栎桦与冯老头,土系的埝予,你们来得倒挺齐整。
姓冯的老者冲陈以亭翻了个白眼:“等下找你算账……”他扭头看向那还没停止向外膨胀的血茧,问道:“朝优能驾驭这个巫术?即便是井伶复活,也不见得能够驾驭”
“朝优……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那个矮小的胖子突然说:“二十几年前,我否定了你的努力,连巫者的资格也不授予你……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置巫者的规矩于不顾!”
一直沉默着的朝优在那个男子说完后,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们不用多说了,今天,我要让你们全部给我陪葬!”
血茧之术,从来都是玉石俱焚的禁术。
“冯老头!”陈以亭大喝一声。
冯姓老者循声望过去,看到陈以亭的手势与站位,眼皮一跳,立刻心领神会。他连忙掏掏身旁的埝予、徐建。这几人均是各系的佼佼者,经冯长老一提醒,便明白陈以亭的意图。郁叶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过来,加入他们的行列。
五人分别占据一个五角形的五个角,手上的决分别是各自派系巫语中的“泄”。由陈以亭起头,其余四人相继低吟。那个不断膨胀的血茧则被困在五角的中心。
朝优的力量本就弱,哪里敌得过五人的巫语。血茧的血色渐去,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血丝也逐一散去,变作粉红色的薄雾。他们都看见了面容雪白的朝优,他的身子包裹着粉红色的丝雾,瞳孔呈血红色,额间的一个核桃壳大小的枣红色印记正在慢慢变淡。
冯长老长出一口气。血茧术威力巨大,一不留神就会祸及周边,且不好防止。没料到,陈以亭居然想出以最基本的“泄”辅以五系的净化巫语来阻止,看上去,成效还不错。
朝优恐惧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丝抽去:“你们不要过来!”他愤怒地吼道:“陈以亭!你不恨我吗?我利用了你?”
陈以亭扬眉:“凭你?”
“呵呵,就凭我!”朝优大声吼着,声音都沙哑:“你一直看不起我,从前我长得不如姐姐好看,常常被人笑是丑八怪,后来我去整容,努力练习巫术,你还是瞧不起我!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有什么都要,而我……连你的尊重都得不到?”说到最后,他诡异一笑:“你会永远记得我的……”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朝优的整个身体爆炸开。细碎的血肉溅上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血浆混合着一些七零八落的器官慢慢向外流动。
所有人都呆了。
玉石俱焚的血茧术竟然只是爆了施术者?
陈以亭的脸色难看到极点。郁叶敏感地发现,走上前轻握住他的手:“以亭?”
他冷峻地转头与她对视:“我的心血白费了。”
井伶死后,他曾经花了许多年时间来研究这个血茧术,最后终于被他研究出可以同时保全施术者与被施术者的办法。血茧消散,印记变淡,一切都说明,他的想法没错。可朝优居然用自爆来结束生命。
“没想到,你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冯长老有些幸灾乐祸,一方面为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另一方面则是终于不必与陈以亭敌对。
陈以亭扫冯长老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冯祺躲在庭院中,目睹了这一切,正弯着腰,一手扶在树干,一手扯着衣领,吐得哇啦哇的。
陈以亭走到他面前。
冯祺抬头,不经意间又看到陈以亭肩上挂着的原本属于朝优的一颗眼珠子,作呕的冲动又袭来,再也顾不上丢脸,立刻吐得眼泪、鼻涕直流。
“你做不做我的徒弟?”陈以亭淡淡的说。
冯祺纳闷地抬头,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放在陈以亭那身堪称血衣的长褂上:“你为什么老要我做你徒弟?”
“你好玩。”
冯祺差点要骂娘:“我不做。”
“原因?”
“不想。”
“这个不算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