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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妈妈对她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夏雪一脸沉吟地从别处走回来。
“夏雪,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怎么没人守在门口?”罗妈妈压着声音,语速极快,心里显然已有些急切不安。
夏雪有些古怪地看着她,道:“刚才清荷去茅厕;我原本在这守着;可就在刚才,我突然听到清荷的惊叫声,担心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就走开一会过去看了看。”
“那现在呢?清荷她怎么样?”
“我走过去看的时候,只见到王府里一个在面生的丫环在附近扭了脚,并没有看到清荷,也许她这会还在茅厕吧。”夏雪眼神疑惑,却并没有对罗妈妈隐瞒什么。
罗妈妈四下张望了一会,随后凑近夏雪耳边,低低地飞快说了几句。
夏雪听完,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
罗妈妈拍了拍她手背,轻声道:“你暂且先守在这,我去找世子,将事情告诉他。”
夏雪点了点头,随即往门口正中站得更正一些;好遮住里面的视线。
罗妈妈匆匆忙忙往前院去了。
墨白还在与宾客们敬着酒;罗妈妈看见他被众人包围着,一时近不了身;不由得有些着急;眼睛一转,忽然看见了那面无表情的侍卫成刚;她思忖了一睛,觉得那面瘫侍卫应该是绝对可信之人;她当下顾不了许多,便走到成刚跟前,对他低声说着什么。
成刚听完,眼里亦全是震惊不敢置信之色。
不过,他震惊之余,没有一丝迟疑,立时就走到宴席之间,将墨白叫了出来。
罗妈妈又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墨白听罢,双眉一挑,他神态依然淡淡,但眼眸里却是冰冷森然。
他对着成刚低低吩咐了几句,旋即便朝后院新房走去。
之前被东方语赶出新房的喜娘与其他几个侍候的丫环,远远看见墨白走过来,立时慌了神,急急忙忙就要往新房奔去。
夏雪见状,长剑在胸前一横,面无表情地瞥过喜娘,冷冷道:“现在不用你们进去侍候了;这喜礼,我家小姐自会按规矩与新郎完成,你们在外面看着就行。”
喜娘闻言,当即急得跺脚,“哎哟,姑娘,这怎么行,你快放我们进去吧。”
夏雪冷眼睨着她们,利剑当胸横放;姿态冷淡,神情睥睨,说完这一句,并紧抿了唇,仿佛如一尊门神一样岿然不动地挡在门口。
夏雪这一阻拦;喜娘们自然进不去;而这个时候,墨白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行了,你们就留在外面吧。”墨白漠然瞥过喜娘她们,淡淡一声吩咐掷下,虽然不带什么情绪;但他平淡的语气里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喜娘她们怔了怔,见夏雪放了墨白进去之后,又将利剑当胸横放拦着门口,一时又气又无奈,直在原地跺脚。
墨白大步掠进新房,示意罗妈妈看紧门口,他则直接走到坐在床上的新娘旁边。
“小语,让你久等了,我们先来喝合卺酒吧。”他含笑,目光温柔,然而淡淡笑意却带着森然煞意。
东方语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只不停拿眼角瞄他。
墨白说着,信步走到桌边,倒了酒,随即端着酒杯拿到她面前,往她眼前一递。
东方语自然伸手去接,她这一接,当然得先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头上还覆着盖头,一时有些不惯,当下有些跄踉。
墨白立时伸手去扶;不过,他扶的并不是她;而是它。
东方语愕然;随即眼前一亮。盖头被拿开了。
哦,是被新郎直接用手拿开的;却不是用红尺挑开的。
墨白又微微含笑看她;眼神越发温柔倾注;而他隐约笑容里,却越发的森然冰凉。
他将刚才舍她而接住的酒杯再度往她手里塞去;这一寒,东方语自然得再次伸出手来接。
他身形本来极为俊美颀长,是以他这随意轻轻一塞,酒杯的高度也是极高的。
东方语要端稳酒杯,自然得抬高手腕才能做到。
她这手腕往上一抬,宽大的衣袖自然往下滑了滑;这一滑,但立时露出她一段洁白如雪的手腕来。
这一段皓腕确实洁白,哦,应该说是洁白到洁净;因为她的手腕上,除了莹白的肌肤,便空空如也。
墨白不动声色地低头一掠,淡淡道:“小语,我记得你平常总喜欢在右手戴着那条紫晶手链;今天怎么不戴了?”
东方语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僵了一下,才掩饰着笑道:“今天日子特殊,所以我暂且将它摘下了。”
墨白闻言,似乎毫无意外的样子,对她的话也表示深信不疑。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嘴角却微微上勾着,露出森然的冰冷弧度。
而他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了;可他的神情却也越发的森冷。
他记得,小语平日戴那条紫晶手链,根本不是戴在右手;而是左手。
他微微一笑,笑容轻轻绽放在他妖魅容颜,一瞬惊煞人眼。
万里江山的斑斓景致,竟也不及眼前他这微微一笑的容光灿烂,绚绝万千。
这一笑,东方语似乎看得呆了。
“哦,是这样。”他含笑,目光温柔,看她的眼神风华万千,一眼胜过千言。
“你平日连根珠钗都嫌重;今天这凤冠一定压得你脑袋发沉了吧。”他说着,伸手,轻轻替她拿下了凤冠。
拿的时候,另一只手顺势抚上了她鬓边,掠开被勾乱的发丝。
东方语被他手指一触,浑身似乎都僵了僵;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拨开他的手。
然而,墨白一声轻笑,温柔目光将她凝注;她拨开他手的动作便凝了凝。
便是这一凝的瞬间,墨白那精致如玉的指尖已自她鬓边一下掠至她额角。
一滑一掠,然后一压一挑;他含笑;目光温柔;眼神森凉,以无比迅速的手势一下挑开她额角一层皮。
对,就是挑开一层皮。
那是一层无比轻薄的皮质;墨白的动作原本十分轻柔迅速;但一角掀开之后,他突然加重了力道;迅速还是那般迅捷无比。
在东方语震惊到恐惧的眼神里,以闪电的速度一下掀开了她的面皮。
这层薄薄的皮被墨白这么一掀;终于露出了这位新娘的真容来。
眼神惊恐,目光呆滞,脸色发白。
恐惧中含着祈求;祈求中又盈着汪汪眼泪。
一张毫不意外的面孔。
墨白冷笑一声,将那张刚刚自她脸上掀下来的面皮冷冷往她脸上一甩。
“阳曦,李代桃僵的把戏玩够了吗?他许你什么条件竟让你冒这样的险?”
那满脸惊慌,浑身颤抖的少女死死咬着嘴唇,面对妖魅男子冷漠的指控,拼命摇头,忍着欲坠不滴的眼泪。
罗妈妈与胭脂看到这张陌生的面孔,一瞬都惊得傻眼了。
震惊过后,罗妈妈立时心急上前,惶恐中带着恳求,“白世子,她……她……竟然扮成了小姐的模样;那么小姐现在何处?请你赶紧派人去找吧。”
“罗妈妈,你放心,小语她不会有事的。”墨白扭头,他语气依然冷淡,但他看罗妈妈的眼神明显透着尊敬,“我刚才已经让人将安王府围了起来;从开席至今,还没有任何人离府,我相信小语一定还在王府里头。”
闻言,罗妈妈惊惶的心神略略定了定,可她仍然透着担心,“就算小姐还在王府里;我们也得赶紧找到她呀。”
“找,我一定会找的;这会应该已经找到了。”墨白又是冷冷淡淡的语气,他眯眼,目光透着重重嫌恶,扫过颤白双唇的阳曦,“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罗妈妈,麻烦你出门口守着,让夏雪进来,我有事情吩咐她。”
罗妈妈瞟了瞟阳曦,又看了神态笃定的墨白一眼,疑惑重重中透着忧心忡忡,她走到门口,替了夏雪。
再说,在那道身形奇快的人影自新房掠出去的时候,只几个起伏,便远离了新房范围,躲开了夏雪视线。
然后,他并不急着将东方语带出府去。
因为这个时候,宾客早已到到齐;安王府各处门口虽然没有关闭,但却有人守着;再加上东方语身穿大红嫁衣;他若就此提着东方语掠出去;即使速度再快,也会被人注意到。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提着东方语离开新房范围之后,先躲到了一处无人暗室,然后用一件事先准备好的暗银镶花肥大袍子,将东方语整个人都罩了起来,如此一来,就能避免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她醒目的大红嫁衣了。
之后,他又默默在暗室里待了一会。
便是在他静伏在暗室这段短暂的时间,罗妈妈发觉了那个被调包的新娘不对劲;几次试探之后,罗妈妈心头疑惑愈重;几乎便已经确定了新房里的新娘不是东方语;之后她立刻出去寻找墨白;再然后,墨白立时做了部署。
可以说,从罗妈妈怀疑新娘不是东方语开始,到墨白了解情况动手部署之时,这一切过程所花的时间前后亦不过半刻钟,可谓短暂之极。
而那个人也大概在暗室内静待了半刻钟。
然后,他忽然提着东方语往安王府最偏僻的西偏门而去。
那个门口平时只有送食材到厨房的人出入,此刻,王府里在举办喜宴,所有菜肴早已准备妥当;而厨房所有人全都调到前院帮忙去了;这一扇后门根本没有人进出;亦没有人把守,只在上面加了一把铁将军而已。
那人似乎十分熟悉王府的的情形,提着东方语又是一番急疾翻掠,居然一会功夫就到了这扇无人看守的门。
他到了这里,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转入杂物房,弄了一只大箩扛在背上,东方语则被他藏在大箩里面,用了些杂物做遮挡。
然后,他两指握着那把铁将军一扭,轻易的便将锁头弄断;之后,他背着大箩大摇大摆从后门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又到了一个拐角;然后,他停下,抬头张望,眨眼的时间,忽然见外面延伸的街道有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急驰而来。
如果宁楚没有独自带着一壶酒坐在安王府最高屋顶上对影揽月;这个人,只怕就要凭着一已之力,以周密的准备精密的部署,将东方语顺利带离安王府。
但是,宁楚他在酒席开始没多久,就离了众人,独上最高屋顶自斟自饮。
一个背着大箩在安王府后门出没的人,自然不会特别引起宁楚注意。
但是,一个背着大箩的人在不该出现的时段出现;还是选择在后门这种不同寻常的地方;出门后转个角还有一辆马车急疾而来,这样的事情若是还不能引起宁楚注意,那宁楚就不该再叫宁楚,而该改名叫蠢猪了。
事实上,墨白的部署亦非不够迅速,在那个人将东方语带出王府之前,就已经有人在王府四周暗中搜查过一遍了;至于为什么会让那个人漏掉。
这不得不说,那个人是个懂得利用环境藏匿的大行家;此外,还跟他对王府地形熟悉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与墨白所部署的那些人,基本就像是捉迷藏一样。
躲过了侍卫暗中搜查,他才用那只大箩背着东方语自后门走了出去。
那一辆突然而来的马车,引起了宁楚注意,也让宁楚一瞬起了警剔。
宁楚几乎没有一丝迟疑,目光中凉意如水远远透来,他立时便从屋顶高处朝着马车点足奔掠追来。
宁楚的武功跟他这个人的智慧一样超卓出众;他当年为了专心练武,还以稚龄之年拒绝的学医;只因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就算医术再高超,他也不能自由自在去悬壶济世。
年幼的宁楚尚且聪颖有加;可见他武功的修为如今已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那人提着东方语坐上那辆马车之后,本来驱得十分迅速;但他再迅速,也被那个自屋顶高处全力施为追来的宁楚给追了上去。
那人接到马车之后,竟然弃了车夫,而自己亲手驾车,他一路急掠,原本以为就算有人发觉,也绝对追不及。
然而,他的念头还未转完。
宁楚那优美无双的身姿便悄无声息从天而降,他这一降,当然不是降到马车前面,傻乎乎的以一已之身拦着马车去路了。
宁楚一身优美流线身姿,自安王府屋顶掠来,直接便落在了车顶上,在那个人发觉之前,他以乳燕抄水之姿,破了车顶,长袖过后,直接将里面被封了穴道不能动弹的东方语给抄在了怀里。
东方语乍然落在他怀中,一瞬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的失踪竟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喜的是,宁楚终究与别人不同;即使是凑巧的,她也是幸运儿一个。
从宁楚掠到车顶,再到他空手破顶,以绝妙之姿抄起车里的少女;一切动作不过在瞬息之间完成。
一气呵成,绝不含糊,也绝没有一丝停滞;一切迅速自然,有如行云流水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