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牛筋高汤?”
“就是小牛肉熬煮的汤,类似日本料理里用肉筋和骨头熬的汤,是法式料理里最提味的。材料是小牛的筋、骨和肉,这家法式餐厅平常跟盐、胡椒、酱汁一样,总是做好了备着的。”
“哦。” 我真是服了,“想不到你竟是个美食通。平常你都吃得马马虎虎的,可看不出来呀!”
“我也不算什么美食通,只不过对人类的根本需求之一——食欲,这方面很有兴趣而已。” 御手洗兴致勃勃地说,“我对自己有好几个要求。其中之一就是变成食物的专家。其实我原则上是不吃动物的肉的,最多直刺鸡和火鸡而已。原因说来话长,下次再说吧。”
红酒送上来了,打开瓶塞后,侍者慢慢地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斟上酒。御手洗举杯: “来,为了圣诞干杯吧,Merry Christmas!” 他轻轻说完,宫田君迟疑地把酒杯端到唇边,在口中含了一点点那红色的液体。
“对了,你还没成年呢。不过今天就不计较了吧,圣诞节呢。责任有我负。” 御手洗亲切地说。
终于开始上菜了,桌子被大小的盘子覆住。
“来,宫田君,别客气。还想吃什么尽管说。”
“好的。”
少年的眼中熠熠生辉。我从来没见过御手洗这么温柔亲切的样子。
圣诞前夜,梦幻般的美食。柔和的灯光下,小提琴的乐曲静静地流淌,蜡烛的光芒柔柔地照着我们手中的刀叉。外面的喧嚣传不到店里,我全然忘却了这里是银座的一角,仿佛置身法国森林中的地道餐厅。
味道果然了得。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这顿饭。对宫田诚少年来说,应该也是毕生难忘的一夜吧。
“怎么样,你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饭后喝着咖啡,御手洗又问那少年,“今天是圣诞夜,你不要客气。”
“我已经很饱了。”
“不要吃的也可以呀。”
少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我想上东京塔看看。”他说。
御手洗似乎也吃了一惊。不过不知为何,他什么都没问。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石冈君,再磨磨蹭蹭的,圣诞夜就过去了哦!”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大概没有东京本地人会叫出租车开向东京塔吧,出租车司机投出别有兴趣的目光,大概觉得我们要么是登高爱好者,要么是喝高了头脑不清的东京人吧。承受着这样的目光一路来到东京塔,这里也充斥着圣诞音乐。
一下第一展望台的电梯,巨大的玻璃窗展现在眼前。好像撒了发光的金砂一般,东京的夜景光芒闪闪。宫田少年轻轻发出欢呼,疾步走上去观赏。
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色。不过像这样高高在上的俯瞰都市的夜景,总是会打动人心灵深处。
宫田诚用扶手支撑着身体,探出上半身,额头使劲靠近玻璃,我们也跟着他凑近扶手,眺望着直到地平线尽头的那一片灯海。
我半晌无言地俯视下方,身边的御手洗也沉默地站着。宫田少年沿着扶手慢慢地走着,离我们稍微有点距离。我说: “不管看过多少次,都市的夜景毕竟很美啊。”
我第一次看到东京夜景,是在新建的新宿高层建筑上。想想看,我那时候也倍受感动。宫田少年今晚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景,他现在必定也很受震撼吧。
“这就是东京啊。”
我并没有对谁说,只是独自念叨着。突然抬头去看宫田少年时,发现他虽然背对着我们,却在用左手擦拭脸颊。
他哭了……?!我愕然了,为什么?
“这样的光辉下面,寄居着多少孤独的灵魂啊。”
这时候御手洗的声音响起,引我转过头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而他声音深处隐隐有种怒气:“但是他们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常识性的普通人,为自己的生存忙忙碌碌,怎么会考虑到拯救寂寞的灵魂这样超出常识的事情呢!”
他一说,我又看看宫田少年。
“我在东京住了很久,也从来没上过东京塔呢。”
御手洗说完自己似乎也有一厘米左右的反省的意思。然后又恢复了平常的口气: “我以前也看见过与此相似的风景呢。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 我摇摇头。
我又一次无声地眺望那无边的光点。大部分光点都静止不动,看久了会产生自己浮在空间之中的错觉。有种宁静的,音乐性的印象。
“是什么呢?大海吗?” 我说。
“以前我坐飞机飞过富士山麓。现在就想起那是眺望的情景了。”
“啊,是树海呀!”
“没错。那真美啊。一片青翠,好像最上等的毛线编织出来的绒毯似的。那种美丽也不亚于这片景色哦。从飞机上看不到碧绿树海的尽头,我当时可兴奋了。”
“我想,这最高级的地毯下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天国呢?其实却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么美好的环境。一旦踏进去,那就是不能回头的弱肉强食的丛林。强者可以咬杀啃噬弱者,弱者最多发出几声惨叫罢了——连他们的悲鸣都穿不到那绿色的棚顶之上。如果我的耳朵有现在的百万倍敏感的话,一定会听到很多绿树下的哀号吧。”
“这里也一样。那些光芒照耀的一个个地方,生活着各种各样的人。今晚,有数百万人对坐桌前品尝着美味的蛋糕吧。可是,那些与蛋糕无缘的场所,也有痛苦悲鸣的可怜人。只是我们的耳力太差,感受不到他们的声音。”
“这下面,也有虎狼和野狗,还有毒虫和蛇,和各种各样的细菌。另有一些力量平衡着这些腐败的东西。这个平衡稍有打破,就要引发各种事件。像我们在这些旁观者只能看到丛林中的迷路,生存其中的人却要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呢。”
“不要被漂亮的屋顶所迷惑,树海的翠绿屋顶下到底如何生存,我们根本没有概念。”
“是啊。”
“这就是我们脚下无边的树海都市。外面装饰着美丽的光芒,那不过是种伪装罢了。光芒之下,几米见方的单位生活空间里,才能见到真正的利害关系。再怎么说我自己也好,你也好,都是这个连对方是狼还是小羊羔都无法辨认的世界中的一员罢了。”
【御手洗洁的问候:数码锁】
第九章
从东京塔下来,御手洗又说想去喝千元的咖啡。当时千元的咖啡可是说出来吓人一跳的价码,我开始还以为御手洗开什么高级玩笑呢。
我们又打了车回到银座。那家咖啡厅靠近昭和大道,在歌舞伎座内侧。店里的陈设一律木造,古意盎然。一进店就踏上宽宽的木地板,红砖垒砌的壁炉里有真正火焰散发出融融暖意。
除了电灯照明以外,天花板的横梁上还垂着油灯,看来是御手洗中意的店。地板中央摆着一个小小的圣诞树,在漫天铃儿响叮当的洪流中,像这样装修简易、却摆着圣诞树的店是我们第一次见到。
我们的桌子占据窗边一角,价值千元的咖啡由小车推着慢悠悠地送上来后,留着小胡子的店主一杯一杯地放到我们面前,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茶勺上的方糖。
方糖燃着淡绿色的火光,在少年的眼里也投下一道光辉。
御手洗的目光从扫过少年,转向窗外。窗户由小小的黄色玻璃拼花组成,从外面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把那淡绿色的火焰扔到咖啡里,恋恋不舍地慢慢品尝。宫田少年也学着我的样子细品,而御手洗却半天没有沾唇的意思。他两肘支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交叉在咖啡杯上,就这样长久地无言静坐。
我跟少年都快喝完那昂贵的咖啡了,这时候,厚厚的木门发出很大的声响,一个穿着灰色大衣、似曾相识的高大男人走进来。他似乎很冷似的缩缩身子,在店里扫视了一圈,认出了我们,径直向这边走来。
“原来您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外面的寒冷,他说话有点哆哆嗦嗦的。我仔细一看这个来到我们身边的男人,原来是竹越警官。
“有什么事吗?”
御手洗终于事务性地招呼了一声,似乎对竹越警官的出现多少有点疏离感。
“有点事想跟你报告一下,我们刚才逮捕了吹田久朗那件案子的凶手。”
“是石原修造吗?”
我问道,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警官先生却摇了摇头。
“不,不是他。是北川幸男,吹田电饰的职员,社长的膀臂。”
御手洗交叉的手指没有一丝移动,只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宫田少年却像遭到晴天霹雳一样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嘴唇下意识地翕动着。
“经过调查发现,北川最近在喝酒的地方遭到吹田社长的过分羞辱,因此怀恨在心进行报复。”
我亲眼见到宫田少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脸色苍白,从指尖到肩膀都颤抖起来。
“刚才把北川带回署里,讯问之后,他已经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胡说!”宫田少年激动地喊。此刻他已经全身颤抖,坐都坐不住了。他稍微站起身子,差一点揪住竹越警官。
御手洗的反应真是不可思议。他从竹越警官登场以来就像化石一样丝毫不动。
“警官先生,那是假的!那不是真的。北川先生没干过那种事。北川先生是无辜的!” 少年的眸子涌出泪水。
“不可能是他干的!因为,因为社长他是……”
“宫田君。”
御手洗抬起右手,冷静地说,“这是你好好考虑过的结果吗。考虑清楚了再说话。这里除了你我以外还有第三人,这第三人将来会对你所说的话做出证言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既然这样,我再没什么好考虑的了。不,还不如不等这样,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只是我没勇气,才……”
“竹越警官,你能到店外稍微等一会儿吗?”
御手洗又下无理命令了,竹越警官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服从了。他推开古旧的木门,走到外面的清冷之中。
“御手洗先生,还有石冈先生,请听我说。那不是北川先生干的,北川先生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因为,因为社长……是我杀的!”
我大吃一惊,全身凝固,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和思维。怎么回事……?!
“是我杀的。所以,不可能是北川先生杀的。如果北川先生那么说,那一定是为了帮我掩饰的假话。我全都承认,请听我说。”
“你不说也可以,我差不多都明白了。” 御手洗说。
“不,我想说。我想让御手洗先生二位听听我的话。”
少年这是停住了语言,困惑了一阵儿。不过,看来是为了怎么表达而困惑。
“我生在青森乡下,从来没有人疼过我。只有北川先生和御手洗先生对我这么好。你们两人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不用算上我了。”御手洗说,“忘了也好。我没有像你想的那么好。我是大人了,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算计。”
“怎么了?您为什么这么说?”宫田诚疑惑地问。
御手洗这时充满了苦恼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好像为了把这种痛苦扔掉似的,他草草地说:“没有北川先生那么疼你啦。”
少年静静地点点头。
“北川先生真是好人。如果没有他在公司里照应,我大概早就死掉了。天气还冷的时候,我一个人来到东京,还以为东京会暖和些,因为我离开青森的时候还在下雪,东京比较靠南。可是东京也很冷,跟青森差不多……嗯,我这么说行吗?”
“当然没关系。”御手洗说。
“我还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话,跟北川先生也没说过。不过真希望有人听我说。” ※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
“修学旅行的时候我来过一次东京,从那时候起就非常憧憬向往这里。可是我到上野站的时候,口袋里一共只剩下一张五百元和两个十元硬币了。我爬到上野商场的楼顶上,就那样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呆着,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算想回乡下,买票的钱都不够了。这时候我从垃圾箱里捡到一些报纸,在招聘栏里看到了吹田电饰的广告,还说供应住宿。所以我就想到那里去。我到商场的书店买了份最便宜的东京地图,花了一百二十元,那种折叠的地图。我就一边看地图一边往四谷方向走,兜里一共只有四百元,心里真的很怕。我一路上以东京塔为标志,很想爬上去看看,不过那是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没时间绕过去。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