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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听得这话,才慢慢想通里面令人在意的话,于是也顾不得使性子了,忙转过脸来说道:“对了!太子之师!我说我刚刚接旨时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父皇叫轩哥哥做太子的老师,那、那母后那里……”
柳子轩闻言略微垂眸一笑,慢慢拥着安阳的肩将她带到窗边,说道:“母后自然明白父皇的用意。父皇虽是颇为忌惮朝中党派争斗,想要我好生教导太子。然安儿毕竟与元老相国一族有着血脉之亲,父皇此举也有些安抚之意。母后为主中宫这么多年,这些事自然明白。不过,安儿若是担忧母后,回宫问问安也是好的。这些日子我只怕要忙着交接太常寺里的一些公务,能陪你的时间要少些。”
安阳听了点点头,也顾不得其他的,下午见柳子轩去了太常寺,她便乘了轿子去南街买了些点心带着,再转道儿往宫里去了。
慈仁殿上,元皇后刚好午憩起身,见安阳提着食盒来了,马上便猜出她的意图来,因而未曾等她开口,便笑道:“行了,母后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就别担忧了。你父皇向来忌惮朝中党争,他命柳家的人教导太子也不难猜测。总归有一件事叫母后欣慰,我们大周尚礼,自古就尊师重道,如今你的驸马任了太子之师,日后便是帝师,你以后的日子也算是无忧了。”元皇后摸了摸安阳的发,说道,“昨儿你父皇还来与我说,要早些将你皇弟封王。若是如此,你姐弟二人日后的日子有了着落,母后也便无甚担忧之处了。”
“母后……”安阳挽着母亲的胳膊,问道,“若是皇弟封了王,会去封地住呢?还是像大哥哥他们那样在帝都建府住?”弟弟从小就得母后的喜欢,他身子不好,母后对他更加疼爱,若是他要去封地,很少能回宫来,母后岂不是会难过?
元皇后听了笑道:“你弟弟身子不好,自然是留在帝都的。他如今还未到出宫的年纪,你父皇的意思是且先封了王,叫他在宫里多陪我几年。”
安阳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笑道:“其实父皇还是关心母后的!以后母后在父皇面前别老是提那些朝事和后宫之事的,母后也别老是那么守礼,我瞧着都觉得怪生分的。母后可以多说说家常事,总之多与父皇说说笑笑,关系不就自然好了?”
元皇后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言。皇帝要封谦儿的王,自然也有安抚元家的意思。说起来,他们夫妻相敬如宾了这么多年,如今遇上事情,她也是直觉地便往那些制衡之术上想,已经难有纯粹的时候了。
“你如今不必担忧母后,有那功夫不如想想你那驸马。他如今年纪轻轻便得了太子太傅的官职,朝中从一品的大员。那些老臣总要闹腾一阵子,即便面儿上恭贺着,背地里头指不定有些难听的话。这些事你若处置得妥当,你夫妻二人自然依旧甜蜜,若是失了分寸,只怕要貌合神离了。”元皇后拉着安阳坐下,训诫道。
安阳没听明白,问道:“母后为何这么说?这是父皇的旨意,朝中那些老臣没争上这些,心里泛酸这也能理解。可是,他们背后里敢说什么?”
“人心难测,你莫要以为有了你父皇的旨意别人就不敢背后言语了。你那驸马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不假,可他毕竟如今是你的驸马,跟咱们皇家沾着亲。有些话若传扬起来,毕竟是难听了些。”元皇后拍着安阳的手说着话,却终是笑叹了一声,“不过……依母后瞧着,你那驸马与寻常的富贵子弟可不太一样,他是个有本事的,那心性更是万里挑一。朝中那些事他若应付不来,你父皇也不会如此器重他了。”
话虽是这样说,安阳的心却还是渐渐沉了下去,落下了心事。
出宫回公主府的路上,安阳坐在轿子里,心里不太好受。正当此时,轿子却停了下来,禾儿过来报说:“禀公主,前头遇上了贤王妃的轿子,她说约了几位夫人去茶楼雅座喝茶,问公主可要去?”
安阳本就是心事重重,哪有心情去喝茶?她摇了摇头,刚要推说不去,贤王妃便已经下了轿子走了过来,在轿子外头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公主了,可赏脸去喝茶?”
安阳闻言下了轿子,见贤王妃笑得诚恳,虽不好推脱,可她实在不想去,便说道:“嫂子去吧,我刚从母后那儿回来,有些累了。”
贤王妃瞧了安阳一眼,笑了起来,上前牵了她的手说道:“瞧公主的样子,怕不是有心事吧?有何心事与我说说!我最会开导人了。今儿也没约几个人,不过是尚书左丞李大人府上的夫人和宗正刘大人府上的夫人,都是公主以前常见的。总归此时时辰尚早,回了府中公主也是独自一人,不如就与我们一道儿坐坐,闲话几句时间过得也快。”
安阳听了有点动摇,反正这时候轩哥哥也不在府上,她回去也不能马上找他聊天说说事情,在府里等他,她定要觉得难熬,与贤王妃一道儿坐坐,打发了时间很快就可以回府了……
这般想着,安阳便点了头。贤王妃笑着跟轿夫说了哪家茶庄,便回了自己的轿子,带着安阳一道儿去了。
待下了轿子安阳才发现,那茶楼不是别家,正是年前那回庙会柳子轩带自己来的地方,一时之间心事更重,低头随着贤王妃上了二楼。碰巧那雅间也正是上回两人要的那间屋子,安阳瞧着那屋子紧闭的门,一时顿了顿脚步,有些失神。
正当此时,只听屋里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那柳驸马还不是靠着公主受皇上的宠?否则这般年纪,哪儿能位居从一品的大员?”
“正是这个理儿。同是公主,这受宠的和不受宠的,终究是天差地别。你瞧纯公主府上的驸马爷,年前儿虽升了官职,也不过就是个四品的尚书中司侍郎。从一品的职事官,哪个敢想?”
“就是。虽说柳驸马向来受皇上器重,可是这也太过了些。”屋里女子哼笑一声,继续说道,“朝中有多少老臣的学识威望不比年轻一辈儿的好?不说别人,便是左丞大人的年纪阅历都好上太多了。”
“可别这么说,要说学识,哪个也比不得宗正大人。”屋里另一女子忙谦让着笑道。
安阳在屋外听得这些话,咬着唇,心下大怒。贤王妃不曾想那两家的夫人早到,竟在屋里说起这些,于是脸色也是青一阵儿白一阵儿,拉着安阳忙要安抚解释,安阳已经甩开了她的手,推门就走了进去。
那两位夫人以为是贤王妃来了,忙笑着起身相迎,却转身看见安阳怒气冲冲的模样,顿时白了脸色。两人互望一眼,忙要给安阳行礼,安阳却先声夺人道:“不用行礼!装那样子做什么?当面儿都有说有笑的,背后却这样论人是非!我才不稀罕你们行礼!”
两人脸色更白,见贤王妃在后头走进屋来,忙求救似地望向她。贤王妃看了两人一眼,有些责怪之意,只垂了垂眸,也不知如何开口。
安阳却瞪着两人,怒道:“圣旨是我父皇下的!哪个不服气就去找我父皇说!偷偷在屋来说这些酸话有什么用?”
那李夫人和刘夫人知道话全叫安阳听了去,两人也是后悔,忙赔罪道:“是妾身二人口无遮拦,望公主息怒!”两人忙行了礼,贤王妃见了这才斥道:“二位夫人这话是从何处听来的?莫要胡说!太子乃国之大重,公主固然受皇上宠爱,可皇上也不至于因着宠爱公主便拿教导太子之事当做儿戏。驸马爷能得此职,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贤王妃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又笑着拍拍安阳的手,想要安抚。
安阳却仍是怒意不减,脆声说道:“轩哥哥得了这官职怎么了?至于你们这样么?我们未成亲之前,他就受父皇的器重!难道那时候也是因为我?我们现在成亲了就是一家人,说谁靠着谁的话,多难听啊!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能找出你们的夫君靠着你们的事呢!”
安阳气呼呼地看向那尚书左丞家的夫人,说道:“你们别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我知道的事儿多着呢!朝中不许大臣们在外置那些酒肆商号,还不是有好多人在外头以府中夫人娘家的名头在外做着生意?别的不说,李夫人娘家人在南街管着一家银号、一家绸缎庄吧?尚书左丞大人因为自个儿不能做生意,就把这些生意借着夫人娘家的名头做。这么说起来,要是没有他夫人的娘家帮忙,他能做起这生意来?这也算是靠着夫人吧?不然的话府里哪有那么多的外入银子?要不是靠着夫人遮掩着,他早就被抓起来削官去职了!”
那李府的夫人闻言白了脸色,忙说道:“此话、此话公主是从何处听来的?这、这可不能乱说!”
“乱说?”安阳叉着腰,气哼哼地一指那刘府的夫人,脆声说道,“就是从她那儿听来的!上回我去贤王府里喝茶,她就把这事当闲话说来着!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好多府上的夫人呢!”
那李府的夫人闻言瞪着眼就往旁边看,说道:“刘家夫人!此话当真?你要不要给我个解释?”
那刘府的夫人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安阳气还不消,接着说道:“还有宗正府上置的那些田产,刘大人若不是听了夫人在背后出谋划策,他能安安稳稳地置上那么多宅子?人家都说刘大人惧内,什么话都听夫人的!”
那刘府的夫人闻言脸色更红,问道:“这都是外头人胡说!公主从何处听来的?”她说着这话,眼却往李家夫人身上瞪。
安阳却说道:“不是她说的!但是也从别家夫人那里听来的!”
李家夫人闻言理直气壮地给刘家夫人瞧,刘家夫人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避过眼去。
安阳看着她两人,怒斥道:“背后说人闲话有意思么?你们在这儿说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人正说着你们呢!别整天一副就自己家里好的样子!你们既然觉得自己夫君名望学识都好过我轩哥哥,那我明天就去父皇跟前请奏去!反正教导太子的老师也不是只有太子太傅一职,我明儿就去说!看父皇答不答应!”
说罢,安阳便跺了跺脚,提着裙摆转身跑下了楼。那刘、李两家的夫人吓白了脸色,都怕给自个儿夫君惹上祸事,忙跟在后头追了出去。
安阳也不理她们,只气呼呼地上了轿子,叫轿夫回公主府。待回到公主府,便把大门关上,一个人也不见,任那两家的夫人在外头心急火燎,就是不开门!
晚膳时,柳子轩从外头回来,一进屋便往笑着去了里屋,果见安阳侧着身子在躺着软榻上,正生着闷气。
“又是谁这般不长眼色,气着安儿了?”柳子轩来到床榻旁,温声笑问道。
安阳听见柳子轩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只是望了他两眼忙垂下了脑袋,小声问道:“是不是奶娘又跟轩哥哥说什么了?”
柳子轩闻言摇头笑道:“这话若是叫奶娘听见了,定要大呼冤枉了。”
安阳知道柳子轩这是在逗她,咬着唇儿笑了笑,却仍是心事重重。柳子轩却拉着她到床榻边坐下,说道:“回府时,见尚书左丞和宗正府上的两位夫人在府外等着,她们把今日下午的事与我说了,也赔礼过了,安儿莫要再生气了。”
安阳闻言惊愣地抬起头来,怒气又冲了上来,大声说道:“她们那样说轩哥哥,轩哥哥还要给她们求情?”
安阳觉得不可思议,但见柳子轩脸上果真并无半分怒气,反倒有些笑意,看着她慢声说道:“早在皇上有此意思时,我便预料到会有这些事了。皇家女婿自古难为,此事本就是难免的。只不过父皇命我教导太子一事却是有别的考量,一来朝中党争厉害,父皇不想叫太子过早地被拉扯进去。二来朝中老臣多有些顽固不化的,许多事情在教导太子上怕是要偏激些。因而父皇才选中我的。便是此时未安儿成亲,只怕皇上也得选上我,总归都是有此一日的。”
安阳听了这些话,心里反倒更难受,低着头小声说道:“可是、可是如果我们没成亲,轩哥哥今日做了太子太傅就是凭的自己的本事,多少人都赶着恭贺。可是我们成亲了就不一样了,那些人都以为轩哥哥是靠了皇家的关系……”安阳越是越小声,眼儿一红,哭了起来,“要是我那时候不跟父皇求那指婚就好了,轩哥哥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用受这些……都是我不好……”
“怎说起此事来了?”柳子轩闻言略微垂眸,温润的声音有些许沉静的味道,慢慢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安阳拢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莫要再自责,安儿亦有安儿的好……”
他声音沉静,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安阳听了心里感动,却哭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