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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梨亭却将成昆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忽然冲苏笑道:“你当他是父亲,他可有当你是儿子?”原来他见得成昆神情轻蔑,看得自己儿子惨然神色竟然毫不动容,连眉头也未皱一下。
这一句话竟然令苏笑着实打了个冷颤,幽幽道:“他当不当我是他儿子非我所能决,可终究我当他是父亲。”
此时却听得成昆开口道:“哼,你到是比你那个娘有用的多!”
苏笑听得成昆口气,心中不豫,抬头看向他,“我娘虽是出身风尘,可终究带大了我。你便是不感激于她,便不能看在我救了你得份上,对她敬重一些么?!”
成昆被他说的哑然,一拂袖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路遥叹息摇头,看着苏笑幽幽道:“那日我得知几次三番追杀我的人是他,曾有片刻不解,却没有想的明白,为何几次追杀我的来人功夫都是不济,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杀手都这般不济,如今想来,这事也是因为你了?”
苏笑听得路遥已然猜出事情始末,不敢看她的眼,“路遥,我母亲本是歌女,我十几岁才识得这父亲。所谓血浓于水,无论他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他终是我父亲,我不能看着他死。你们江湖上这些纷争,我从未介意留心。可是一次偶然事情我知道了父亲他在汝阳王府的事情,自那以后,我一直……一直试图劝阻他……可是,唉……”说着转向成昆,“泉州以后,爹您忽然对我好起来,我便知道事情有异。后来您找人追杀路遥,我这才暗中付了酬金,换了杀手。可又怕路遥会猜到泉州时疫是她被追杀的原因,继而从我身上摸到您,不得已雇了人装作追杀我自己的样子……唉,爹,您收手吧……过去这许多性命,我治病救人替您还得一条是一条,今后您过安宁日子不好么?……”
一番言语,让路遥心有戚戚,原来苏笑那么简单乐天的性情之下,也有着如此隐晦而不能碰触的地方。
此时听得成昆大喝:“闭嘴!够了!你懂什么!明教一日不灭,我便一日让这江湖不得安宁!”转而对上殷梨亭和路遥,“好了!拉拉杂杂扯上这许多旧事又有何用?今日老夫就先送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归西!也省的坏了老夫以后大事!”言语未罢身形已动,忽的一掌直向殷梨亭面门劈来。
殷梨亭早便等着成昆出手,他心知肚明这一战若是败了,路遥与他二人性命定然保不住,当下沉腕扬剑迎敌,剑法绵密中正。二十多年武当习武,临阵遇到强敌之际沉心静气一招一式丝毫不乱的本事此时被殷梨亭悉数发挥出来。
路遥顾不得被甩在一旁的苏笑,持了云晴双剑,斜步踏上,剑光如虹,手上用的都是当初在竹谷练得最熟的招式,脚下步法却是殷梨亭所教的真武七截阵的步法。武当的招式她终究乃是初学乍练,其威力还与竹谷的招式差的甚远。幸得成昆重伤以后尚未痊愈,功力只恢复了七八成,而路遥和殷梨亭心意相通,配合极好,虽然功力与成昆几十年的功力差的甚多,但一时也不至落败。
殷梨亭是决计不想让路遥一同正面迎敌的,奈何他心中清楚,若非借助真武七截阵,便是以俞莲舟的功力想逃挡住成昆也是不易,更何况自己。一旦自己有失,路遥一人决计挡不住成昆,当下剑上守多攻少,全力封住成昆每一招进势,密密护住路遥。武当剑法绵密起来可以滴水不漏,以他所想,成昆重伤之后必然不耐久斗,而武当功夫却讲究愈战愈强,自己若得前二百招护住二人,时间一久,或可有取胜之道。而路遥又何尝不明白殷梨亭的心思?于是当下手上招式虚招极多,偶有做实,以节省体力。成昆先前已然领教过真武七截阵的厉害,本以为成阵须得五人,却没想到仅是路遥和殷梨亭两人也已然成阵,当下心中暗讶,一时不敢硬攻。
可是过得过得一百多招,殷梨亭和路遥两人心中愈斗愈惊,盖因成昆非但没有半分疲累趋弱之势,反倒招式上愈发狠厉,有几招殷梨亭接的已然手上虎口泛麻,路遥更是额上隐现汗迹。成昆此时却是愈发得意,尖声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儿还能耍出什么花招!”说着猛然一掌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劈向路遥,俨然便是要置路遥于死地,以期破了真武七截阵,到把面向殷梨亭的左侧门户大开,全不设防,盖因料到殷梨亭必然以保住路遥为要。果然殷梨亭见成昆骤然变招杀气大胜直逼路遥,路遥更是连退数步,俨然无力招架,心中大急,立时剑势一转,身形急向路遥那边挡去,手上长剑运足十成功力借力泄力,望把成昆招式劲力泻得几分是几分。谁想到将将接上成昆招式,却蓦然觉得对方劲力一空,这杀气凛然得一招竟然是虚招!待到回剑,却已然不及,成昆身后一掌奇出,着实打在殷梨亭小腹之上。殷梨亭先觉得路遥在自己身后用力一推,将自己推开成昆掌锋数寸,随即自己“砰”的一下,仍旧被成昆击了出去,但觉气血翻腾上涌,内伤受的委实不轻。路遥在一侧看得清楚,心中大惊,惶急喊道:“六哥!”
殷梨亭双足一落地,顾不得调息,脚下一转提起真气,一把将路遥拉出成昆掌底。路遥反应极快,瞬间翻出两枚丹药塞给殷梨亭,“六哥!……”她惊魂未定,心中极是担忧殷梨亭,又有成昆在前,一时之间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脑中却是急速转动,考虑着御敌之策。殷梨亭但觉喉中腥甜,知晓自己所受一掌内伤不轻,幸得路遥那眼疾手快的一推,否则性命堪忧。见得路遥惶急之色,强忍住逆行气血,开口低声道:“我没事。”说着将路遥给的丹药一口服下。持剑成起手之势,俨然便要再斗。
他气势不减,然则路遥已然看出若是他若再动手,这内伤怕要无治,性命不保。心中计量一定,微一咬牙,手中云晴双剑握得紧了。
成昆此时却是冷笑出声,“啧啧,两只小鸳鸯死到临头还不忘记卿卿我我,好,老夫今日就送你们去地府作对鬼鸳鸯!”
殷梨亭一语不发,强行压下涌上气血,绵绵徐徐一招“苍山归鹤”,毫无半分退却。他心知今日是决计斗不过成昆,却全然顾不得这许多,却忽觉的身侧一阵劲风闪过,定睛看去心下大惊,竟是路遥以迅捷至极的身法急攻成昆,云晴双剑上剑招狠辣异常,招招有去无回,毫无守意只求创敌,便是成昆自己也被攻得冷汗倒悬,疲于应付。
“小遥!回来!”殷梨亭心中大惊,他没想到路遥竟然忽出险招,正要强提内力将她带回来,却见到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路遥云晴二剑几乎同时直刺成昆喉头,身上几乎门户大开,成昆何等功力见识,长袖一挥卷住路遥双剑,“着”的一声尖喝,一指戳中路遥肋下,复又一掌击中路遥右肩,“砰”的一下,路遥被一掌打了出去。两人动作迅如闪电,伤后的殷梨亭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揽住被推出来的路遥。
殷梨亭双眼几乎血红,他何尝不知成昆这一掌便是打在自己身上也是难捱,更何况功力身体都远逊自己的路遥?此时已然顾不得成昆如何,也来不及查看伤势,出手如风连点路遥二十余处大穴,试图护住路遥心脉,一掌抵住路遥后心,勉强提起所剩无几的内力度入路遥体内,但觉路遥体内脉息极是紊乱,寒凉逼人,就连贴着她后心的手掌也被冻得发木,不错眼珠的盯着路遥铁青面色,心中只能祈求上天。
路遥方才那两招一出手,就算好了成昆必然如此回掌,已然将全部内力用来护住心脉,是以才勉强在中掌后未有立时毙命。然则只觉得整个身体由肋下中指的地方由四处蔓延,寒气仿佛如冷厉的冰水,虽血液渐渐扩散开来,让她连呼吸都困难。幸得殷梨亭由后心送入的和暖热流,方稍稍缓解冰冷态势。
成昆见得此景,得意冷笑,“死丫头这点道行竟还敢同老夫动手,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样,这幻阴指的滋味可好受?这一指便是你们武当宋元桥挨了怕也是难捱,你这小丫头便等着去见阎王吧!”
殷梨亭听闻,心中前所未有惊骇惶急,见得路遥惨白泛青的脸色,双唇瑟瑟发抖,知晓成昆所言不虚,当下忍住胸腹内伤,强运武当九阳功,将纯阳内力毫无断绝的送入路遥体内,只盼能缓解一二。
成昆此时见得殷梨亭神情,更是得意,“你便是度她再多内力也是杯水车薪,她自己内功修为不济,这股寒气足以取她性……”说着忽然一哑,下半句话竟然再也说不出来,一手死死按住自己喉咙,面颊瞬间泛出金色,一只手指住路遥,“你、你……你……下、下毒?”
路遥此时周身悉数被殷梨亭纯阳内力略略回暖,幻阴指的伤势也被强行压下几分,于是扯了扯唇角道:“难道你以为我蠢到自己捱这一指一掌就……就为了几乎不能仍刺到你的那一剑?你不用试了,这毒也是我新配,没得解。发作到毙命只需一盏茶而已。”说着瞥了苏笑一眼,“他也解不了,这次……可没骗你。”言罢呼吸急促,缓解阵阵在殷梨亭的内力压制下尚未平息的寒意。
苏笑此时已然奔到成昆身边,一搭脉息,眉头皱紧,脸色如死灰般看着路遥,颓然向成昆摇了摇头。这毒发作及其猛烈,成昆只觉得心脉似是被千万针刺一般,死死瞪向苏笑,口中“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声音。
苏笑泪盈于睫,却是无法。路遥所配此毒路数诡异,给他三五个月或可配的出解药,然则此时却实在无法,眼看着成昆眼口鼻中均是溢出鲜血,便要断气,“爹……”言罢眼中泪水落下,沾湿衣襟。成昆却是气若游丝面如金纸,颤巍巍的抬手,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最终一口气缓不过来,“啪”的一声手落在地上,终于断了气。
路遥一叹,“苏笑你……莫、莫怪我,你为了护你所爱之人……我也有我所爱之人要护。”说着一手按住抱着自己的殷梨亭,低声道:“六、六哥……抱我去……床上。”
殷梨亭伤的不轻,但是终究尚不致命,见得路遥开口能言,心中大喜,一时间眼泪竟也要下来,“小遥,你、你哪里痛……你,对了,药……药在哪?”
路遥抓住殷梨亭的手无甚力气,“药……都在包里……六哥你别……别急,我……就、就是冷……得、得哆嗦……”
殷梨亭管不得苏笑如何,急忙抱起路遥,极尽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贴在她后心的手却不敢收回,将三床被子悉数盖在路遥身上,盼能缓解路遥寒战,听得路遥道:“六哥,我包袱暗袋里有……有几个药瓶,你……你拿来……”
殷梨亭不得已,这才收了手掌,极快的取了路遥要的东西,轻声道:“小遥你要哪个,我拿给你……唉,我还是找个大夫来……”
路遥叹息:“六哥,我就是这里最好的……大夫啦……六哥你取红……红色瓷瓶里的丹药一粒,白瓷瓶的两粒,黑色瓷瓶的一粒,柔……碎了。”
殷梨亭依言而为,混好递给路遥,却见路遥摇头道:“这是给你的药。”
殷梨亭一颤,“你莫管我,你自己用什么药呢?我立时配!”
路遥看着殷梨亭,心中一动,垂下眼睛道:“那箱子里有一个银瓶,里面三丸丹药,帮我就热水服下。”
殷梨亭立时起身,几乎眨眼功夫就弄来了热水,轻轻扶起路遥,将丹药喂下。见得路遥虽然仍就发抖,脸色却好了些,这才顾得上擦了擦眼睛,一口吞下方才那些药,连水也来不及喝,连连去探路遥脉息,却听得路遥道,“六哥,苏、苏笑……呢?”
“他方才携了成昆离去了,未曾留下话语。”
路遥点了点头,“你胸腹中掌,方才那药可以护你脏腑,遏制伤势,眼下虽然好受些,但不可托大,待会你自己运功疗伤,配合那丹药当可回复,可若想痊愈,便须得好生调养……”
殷梨亭打断路遥,“小遥,我的伤势我有数,可你得怎样?那幻阴指要如何治疗?右肩一掌要如何治?”
“六哥亏得你纯阳内功……这会子寒意下去不少。”
殷梨亭皱眉:“那治标不治本,小遥你莫要蒙我。”
路遥微微一叹道:“我知道的。六哥……你取我金针来。”
殷梨亭依言而为,取了金针回来,不知路遥要如何,却听得她道,“我没法自己……动手,六哥,我说你做。”
殷梨亭闻言点头,知她内伤不轻,此时不过是被自己纯阳真气强行压制,却每说句话都很是费力,“小遥你简单说便好。”
路遥点点头,身体仍旧冷得哆嗦,微一咬牙忍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