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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安置在舱房中并把肉、面粉、椰枣和水给我,这些东西应是未被异教徒接触过的。我要单独居住,以便能避开你们的目光,因为基督教徒的目光会污染信徒的肉体。”
我应讥笑这个人或是再次给他一耳光吗?两者都没有意思。讥笑他会使我感到生气,而用我的手打他也太不值了。因此我又重复了一遍:
“你若不想被抛入海中,那你就应知足地呆在你现在坐着的位置上,这是你自己选定的:至于吃的和喝的,你会和水手们一起获得,你能活着得感谢他们,被救者不应自以为要高于救他的人。”
他的眼睛冒起火来,粗暴地向我大叫:
“谁救了我?你倒说说!当我悬在水面上时,我曾呼叫‘救救我,啊,先知穆罕默德!’所以他就派你们来了,为了赦免你们向我伸出手来。”
“为什么他不派穆斯林给你呢?”
“因为附近没有穆斯林。”
“好吧,够了。我们之间就此了结,并希望不再纠缠!”
“还没有了结。你到突尼斯去,而我就住在那里。我们还会相遇的。那么现在你就给我一点什么东西来盖一下我裸露的头和光脚!”
真是厚颜无耻,就在他侮辱并威胁我的同时却要我帮助他,而且是以什么样的声调呀!于是我把决定告诉了他:
“我可不能这样做,因为你宣称所有出自一个基督徒手的东西都将会污染你的。”
“那么你要我光着脑袋在突尼斯下船吗?”
“不。我是有同情心的,而且尊重你的信仰,它禁止你光着头被人看见,你应当有件覆盖物。拿这里的一件吧,它本来就是你的财产。”
我已察觉到图纳斯蒂克已送来了那件白色的斗篷,我就把它给了那个穆斯林。他拿了它,并脸不变色地说:
“这是一个信徒的衣服,我可以拿。鞋我会向二个手水中的一个借的。但你的灵魂和生命就像是火焰的烟,散开后不再返回!”
船长的感觉和我一样。当我把所有说过的话翻译给他听后,他也不知道是应将此人摔在甲板上呢还是简单地一笑了之。他对我作出的决定完全同意,必须让这家伙放弃到舱房里去的想法。但他也不再要求得到吃食和水。他把那斗篷撕碎了,把一半里在了头上。他把双脚插在借来的已穿坏了的、连拖鞋也不如的鞋内。他就这样挺直不动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而且凝视远方,看来对在他身边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自我们将这几个人救到船上后,我们的船又全速前进。刚过中午,我们到了吉他阿里,傍晚前不久绕过木赛卡角,到达突尼斯郊区的格勒塔港。接着我们就将船停泊在商港,商港的南部是军港。
那个伊斯兰教徒现在第一次动起来了,他走向图纳斯蒂克和我,并指着他的两个水手命令我们:
“你们要立即和他们赶到你们的领事馆去,并证明双桅帆船已经下沉!领事会签字的。”
此时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并回答说:
“在此期间你做什么呢?”
“我上岸。”
“你认为我们会允许你吗?”
“允许?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的允许。在这里你们是外来人而我是主人。”
“刚好相反!你是在这艘船上,因而你是外来人而我们是主人。我们有权由于你对我们的阴谋杀害而在这里拘留你直到我们的领事作出决定为止,或者是你仍如此胆怯地要否认你曾向我射击?”
当他回答时,在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无法描述的傲慢自大的微笑:
“我胆怯?你们这些可怜虫!是的,我曾向你射击,而且在你敢于再次和我相遇时还要这样做。现在扣留我吧!我告诉你,只要我提高一下声音,就会有上百人到这里来欢迎我。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当你认识我时,你就倒霉了!”
“呸!在你没有把你的真名和身份告诉我时我就立刻知道了,不管你是谁,我们都不会怕你的。如果我们要拘留你,那你有上百人也不可能阻止我们。我们还遇到过许多与你完全不同的人,他们先是反对我们但最后对我们产生了尊敬。我们是基督教徒,我们的信仰要求我们善待我们的敌人。因此我们要宽恕你的杀害阴谋并让你和平地离去。你可以走了!”
“是的,你们是基督教徒,”他讥嘲地笑着,“我看不起你们,你们敢于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会把你们碾碎!”
他像是在宣誓似的举着右臂,以这威胁性的动作走下了船。
意外相遇
时代在变化,而人类和民族则随着时代变。当人们的脚踏上北非的大地时就可立刻认识到此话是真理。还在不久前,欧洲的航海民族在柏柏尔人国家的海盗船前发抖,他们被毫无怜悯地洗劫一空,或是被杀害,或是被拖去当奴隶。除用极高数目的赎金去赎回外没有其它办法。这样一个小小的国家的统治者或领袖嘲笑强大的君主和国王,而后者则纠集军队去征讨。
在如此相对短的时间后,今天①是多么不同啊!摩洛哥困于内部争斗并因此而耗尽了国力,更不用提黎波里了,阿尔及利亚已被“熏死”。而现在法国还将它的手伸向了突尼斯,那里法国的“文明”已在阔步前进。人们甚至铺下了铁轨,火车头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了从高高寺院尖塔上呼唤伊斯兰信徒去祈祷的报时人的声音。
①这部小说撰写于1893年。
然而突尼斯总是要比阿尔及尔甚至比开罗更要东方化些,当人们到达内城时会首先有此感觉,旅行者在码头上首先遇到的是海关职员,他们并不太严格,在看到一个或几个法郎时不再会有人为的刁难了。欧洲人应小心注意那些拿起行李就逃跑的搬运工,并尽可能快地让人带到东方饭店或法国饭店去,尽管那里很少会有适口的饭菜和干净的床单,但如果他知道小费这个字在东方的含意,就会随时找到乐于介绍情况的人。
关于城市本身倒没有什么可说的,它和其它东方城市一样,并无任何长处。穆斯林当然对它评价极好,称它为带来幸福的城市。欧洲人,当他从称做望景楼的油橄榄树山上看到了在落日的余辉中的细长的伊斯兰教寺院的塔尖,以及在其白色上闪烁着金光的房屋平顶时,也会附和这种观点,然而当他步入内城,他的观点肯定会改变。小巷弯曲狭窄,到处堆满瓦砾碎石和难闻的垃圾;一排排的住房常是相互离得那么近,致使人们从街一边的房顶上跨一小步就可到街另一边的房顶上;破旧的建筑无人修缮,任其倒塌,并且因为不缺地皮,就在附近建立新房屋,就这样,残存的房屋、装饰一新的建筑、快速架起来的帐篷、还有没有公墓的小教堂就并立在一起,代表着该城市从最老的到最新时期的历史和发展。查理五世皇帝在克拉赫之战胜利后建了城堡,为此居民要拆除并运来卡塔格导水管的石头,还要用卡塔格的大理石柱烧制石灰。这些城堡今天同样已成瓦砾。惟一值得一提的建筑是在卡斯巴广场的总督的宫殿,但它很少使用。
从前居民是严格地按种族和信仰相互分开的,现在情况已非如此了,然而城市的下面部分和郊区居住的主要为基督教徒和犹太人;城市上面部分居住的是称作库卢利的土耳其人后裔,而住在中部的则是摩尔人,他们大多数是从西班牙被赶出来的摩里斯科人的后裔;还值得指出的一件事是,晚上天黑时每个人有责任带上一个灯笼。
那位总督住在西部的巴多宫内,距城区有半小时路程的距离。要到那边去,需穿过一座曾一度为卡塔格供水的、令人赞叹的导水管道的穹隆。这个巴多宫是各种各样建筑物的集合群,其中不仅有总督的住处,而且还居住着许多高层的显贵、官员和仆役。
至于卡塔格废墟,则来源于较晚期的大多数倒塌的建筑物。人们能看到的早期卡塔格的真实遗迹,只有那个18座卓越的地下贮水池组成的供水工程。
这些名胜古迹外来人很快就可以看完。我偏爱的却是该城的现状。现在居民熙熙攘攘的情景,要比这里被禁止对古代文物的搜寻和挖掘,更能引发我的兴趣。因此我就同忙于做生意的图纳斯蒂克分开,并在中城租了个住处,房子为理发师所有,它由两个精美的客房组成,中间用一个和建筑物高宽相等的引人注目的挂帘相互分开。整个“宫殿”长八步宽六步,房顶只用麦杆,但墙则由麦杆和粘土筑成。为了节省门的建材,干脆有一面的墙完全拆除了。挂帘是极巧妙地由不同种类、大小和颜色的纸片粘连而成。地面为亲切的土地。然后我就坐在墙角的长沙发椅,也就是我的旅行袋上,这就是房内的全部家具了。我可以通过挂帘上的许多小洞看到另一间房内那位老理发师的活动,但决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和他的女眷,一个约为70岁的美杜莎①,她惟一的工作看来是煎洋葱头。他的房间从来没有空着,他有极为可观的顾客,可是我看到他们中没有人付钱。观察他如何实展他的技能确实是一种享受。特别使我感动的是那种忠诚,他把从脸上和脑袋上刮下来的肥皂沫收集起来,为了将其再次涂抹在别的脑袋上和脸上。
①希腊神话中蛇发女怪。
我的这个住处每个月要付四个法郎,也就是说每星期80芬尼,这是我应预付的钱。当我给了那老者两个法郎,同时声明我只能留住一星期时,他把我当作是《一千零一夜》中的王子了,而且自告奋勇为我免费刮脸,但我却明智地放弃了。
当然,我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每天有一到二小时能观察一下一家突尼斯理发室的活动,其余时间我就消耗在附近或到城里去散步,而在夜里我则回到船上睡觉。
在前五天中并未遇到那位怀有敌意的伊斯兰教徒。只要他想搜寻我,他总会在法国人居住区找我的。但在第六天我却在完全来预料的情况下遇到了他。
就是在前一天晚上我到船上时,图纳斯蒂克十分高兴地告诉我:
“本尼西,今天我很幸运,一个很大的运气,我将会看到一位伊斯兰的女眷。”
“嗬,我整天都能看到。”
“究竟在哪里?”
“在我的理发艺术家那里。”
“别说废话!对一个玩肥皂沫者的曾祖姨母我才不羡慕你呢。另外,我们谈到了肥皂,我已把我的肥皂卖出了。别的货物也有了销路,而这里无人问津的那些我将带到斯法克斯,那里我会有好市场的。为了事先打听到准确情况,我想到那边去一次。你一起去吗?”
“当然!我们是否可以利用鲁巴蒂诺公司的航线?”
“是的。后天傍晚有条轮船从这里开出。在此之前你把一切都准备好!”
“我随时都能成行。但你不是想和一位女眷交谈吗?”
“不仅仅是一个女眷,而是一家子,与我交往的那些商业老板都是按法国人方式布置安排的。现在这些东家中的一位有个会计是摩尔人,后者住在他的姐夫处。那位姐夫有座美丽的,按东方布置的房子,会计想在明天上午带我去看。”
“他的姐夫叫什么?”
“阿布德·埃尔·法德尔。”
“德文的意思是财富的奴仆,一个漂亮的名字,会有一些好看的东西的。那他同意参观他的房屋了吗?”
“当然没有问题。”
“那个汉子是干什么的?”
“这我也说不上来,你自己也知道,在这里询问亲戚关系会要触怒别人的,那位会计会到船上来接我们。”
“那么,女眷呢?”
“这也是我想看到的,当然指给我们看的只能是房间,因为妇女是禁止接触的。”
“参观一个居所而看不到女主人对你有什么意思呢?”
“那么你看看理发匠的顾客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将丰富我的知识,正像你所做那样,好吧,你一起去吗?”
“是的,但只是由于你的缘故。”
“为什么?”
“这可能是个陷阱,而我必须把你解救出来。”
“呸!那个年轻的会计是个诚实的人,陷阱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弗里克·图纳斯蒂克船长也不是能让人随便就抓住的人。”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东方式的房屋我已看够了,而促使我陪伴他去的理由只是对朋友的安全的担心。
第二天早上那个会计来到了船上,一个年轻的摩尔人,他的出现自然使人感到他是可靠的。他表现得极有礼貌和谦虚,并且解释说,虽然他的姐夫对这次参观房子的事并不知道,因为他正旅行在外,但如果他在家的话,肯定是会同意的。用这种令人信服的话作保证,也就使我放心了。我们去了,但事先我还是带上了一支左轮枪。
那个会计领我们到一条去卡斯巴广场的小巷,那里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