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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侍从一听愣了半晌没动地方,紫惠也傻眼了,仿佛添香干了什么别出心裁的事。
案上放着自己昨儿带的木簪子,她伸了伸手,似想戴到头上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沉重的扼住自己的手,那簪子变的触不可及。
侍从见了取过簪子,他们两个昨儿亲眼见她喜滋滋的小心翼翼的亲手插上这簪子,想必是极喜欢的,故而未曾给她插上而是转递到她面前。添香盯着那簪子看了一会儿,忽而一弯唇,轻声道:“丢了吧。”
“什么?”侍从仿佛没听明白,簪子还举在那儿没动。
添香一把夺过簪子,站起身朝着敞开的窗户狠狠的抛了出去,她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把过去,把曾经的寄托,全部的,狠狠的抛开,人总要活着,不可预知的总在未来的路上,既便不能和那个人同行,她仍旧得继续走下去。
“少夫人。”紫惠似知道她为什么丢掉簪子,缓缓走到她身边,扶着她,陪她一起看向窗外。此时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挡住了天际的那抹白,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时辰,有几只大鸟低矮的飞过,空气沉闷带着湿气。
“怎么这场雨还没下呢?”添香喃喃的说。
紫惠轻语,“就要下了,春雨贵如油,下了这场雨天就热了。”
“不对。”添香抿着唇,颇为认真的道:“你应该说,下了这场雨天就晴了。”
“是,少夫人说的是。”紫惠身子往后退了退,与添香拉开主仆有别的距离,添香似随意的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却理所当然的走在前面。紫惠说的对,在没离开陆家之前她是少夫人,少夫人不仅是个称谓,重要的是身份,她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借助‘丈夫们’的力量离开陆家。
用过早饭,添香本应该向大夫人请安、告罪,然后去书塔,可去传话的丫鬟来回复说大夫人夜里没睡好,这会儿头痛的正歇着,就连早早打发过来给她号脉的席先生也在前庭茶水间候着呢。
昨儿说的好,卯时入塔,既然没有别的吩咐她只得带着仆从出了大夫人的院子乘船去书塔。
*
“啪嚓!”又一个瓷瓶未能幸免于难的摔在地板上粉身碎骨。
乔氏带着侍从才要迈进来,吓的一缩脚,粉嫩的帕子捂着胸口嘴里哎呦哎呦的叫道:“祖宗,小祖宗,你就不能消停点,这外面可都擦亮着眼睛盯着呢,昨儿就叫你收手别管,你呢,你怎么说的?说只是尽力,你可真够尽力的,差点就让咱们娘俩自陆家消失,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哎呦呦,若是个绝色也算你小子贪恋美色过不去情关,可你也睁眼睛看看,那女人哪点值得你豁出命去?”
“娘不懂吗?真不懂吗?”陆乔突然低低说,脸色阴沉的似昨夜的锦玉河河水。
乔氏神色一敛,向着两旁摆摆手,跟着迤逦而进的侍从们立时屏息静气的悄然退了出去,最后一人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合。
“娘……儿子这里难受。”陆乔那么大的人重重的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喘着气,修长的腿错落的踢掉脚旁所有能踢到的瓷器碎片,瓷器刮动地板发出“吱吱”的响声,有种锐器刺穿耳膜的感觉。
乔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慢慢的抵在他眼角,轻轻的沾着,就像他小时候,她将他堵在树后小声的呵斥他不许哭,然后做贼似的为他擦眼泪。
现在,她依旧为儿子擦泪,十九年时间,她却仍然要背着人,仍然需小心翼翼的擦拭。
陆乔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顺着眼角淌下来,不一会儿乔氏手里的帕子便被浸透,乔氏眼睛氤氲,既是心疼儿子也是感伤自己的命运。
“娘……”陆乔殷红的唇瓣上噙满泪,一张口,像是露水滴落花瓣。他哑着嗓子,轻若蚊呐的说:“她一定恨透了我,一定是恨我了。”
乔氏勉强笑笑,软言安慰,“不会的,我儿子这样的好男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她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就她那样的女子遍街皆是,她没资格……。”她的话还没说完,陆乔突然低吼,“陆昭爱他,娘,她动心了!”
“儿子……。”
“娘,你爱哪个爹爹?都爱吗?你的心放的下吗?”陆乔像是在大雾中找到了缺口,抓住乔氏的手腕子不住的问着,桃核似的眼睛又红又肿。
*
柳氏?溪清苑
“一个女人的心能放几个人 ?'…87book'说来说去只能是一个,小昭,你觉得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茶水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柳氏反反复复的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动作做了几次,她是看一眼陆昭心里就憋闷一下。
陆昭跪在地上,挺着脊背,仰着下巴,毫不迟疑的回道:“那必然是我。”
柳氏气的手一哆嗦茶水溅到手背上,她嘶的一声连忙脱手,一边拿帕子擦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算被推下水,她心里的那个也是小乔。”
“此言差矣。”陆昭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那是以前,从今以后她心里最要紧的位置再不可能是小乔。”
“唉,小昭,娘说是说你心大好呢还是说你缺心眼啊!”柳氏皱着眉,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到陆昭面前,指头戳着他的脑门连声叹气,“一个女人真能一碗水端平,就像周莲桂那样,娘就实话告诉你,周莲桂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旁的都白搭。”
“儿子怎么听说大娘最欢喜的是大郎的生父呢?不然怎么会将大郎接进府认祖归宗。”
柳氏一怔,随即狠狠的撇了撇嘴,道:“周莲桂?哼,上一辈的事你们几个知道什么?寡妇做到她那份上算是如其所愿了。”
“嗯?”陆昭不解。
“嗯什么嗯?痛快的把你腻着女人的心思放放,这陆家又折腾上了,你紧快的回幽州,没什么大事别回来,免得惹一身腥。”柳氏不愿多说,转过身打算命人摆午膳。
陆昭猛然起身挡在柳氏身前,愣头愣脑的道:“娘呢?娘心里搁着谁呢?”
*
阮氏?竹园
“娘心里,还放不下三爹爹是吗?”
烟雾缭绕的内室庵堂,陆白一身素袍跪在蒲团上,目光淡然的看着佛像,这话却是问立在香案旁方停下敲木鱼的手的阮氏。阮氏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常色,眉宇间的祥和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什么起伏,轻柔和蔼的反问,“何以发问?”
“随便问问。”陆白依旧没动,脸上也不见什么波澜。
“放不下也好,放下也罢,之于我已是前尘往事,此间便是生无可恋,死亦无憾。”阮氏说完似要转身离开。
陆白动了动唇角,蓦然道:“她怀孕了。”
阮氏身子随即停滞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缓慢的道:“十卷经书,心经适合她。”
阮氏离开,陆白的目光始终看着佛像一瞬不瞬,这会儿他双掌合十,深深的叩拜下去,无声的念了句“我佛慈悲……。”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周氏捏着帕子的手一抖,声音亦有些发颤。
席先生恭恭敬敬的立在屏风外,沉下嗓子,复道:“少夫人已怀有身孕四十余天。”
“她怀上了?四十多天,是……。”周氏猛然闭上嘴,好一会儿才硬扯了扯嘴角,还好隔着屏风除了孙妈妈谁也看不到,她斜了斜眼睛,恢复常色,庄重道:“少夫人知道吗?”
“我并未告知。”也就是说他已经尽了本分,若少夫人知晓也不是通过他传播出去的。
“嗯,你下去吧,先不要让大爷知道。”
席先生恭谨的退出来,跨出门槛的刹那想起陆礼知道后阴晴不定的神色,早一步,他比大夫人早一步知道帛添香怀孕,只是下一步要做什么似乎仍举棋不定。
而同样举棋不定的还有周氏,郎中一走,她便有些急的问孙婆子,“如何是好?这孩子并非礼儿的,咱们可没理由将陆昭的孩子领过来养,真是恼人,帛添香怎么就有了?”
孙婆子见周氏双眸阴翳,快速耷拉下眼皮,十分了解周氏脾气的她等着周氏自行冷静,沉默半晌,才谨慎道:“陆家要的是嫡长子。”
“不错。”周氏已然面无异色了,靠着椅子温和的轻语道:“陆家虽说很多年没听过孩子的哭声了,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别说不是礼儿的,就算是,也不行。”
“夫人的意思?”
“抄经是个累人的活,许是疲累过度便没了。”周氏说的云淡风轻,可攥着帕子的手却紧的凸起森白的骨节。
孙婆子暗叹一声,俯身道:“这是她的命,夫人莫往心里去。”
“去办吧,别留痕迹。”
周氏似已没精力在处理这件事,头痛的闭合眼睛,脑袋靠上椅子背不再言语,孙婆子悄然瞅了眼,眼见她脸色极是不好,便再不敢多言的躬身退了出去。
就在孙婆子马上就要撩帘子出去的时候,周氏突然睁开眼睛道:“你瞅着乔氏母子极力要把帛添香休了,是不是知道她有身孕了?”
“夫人的意思是……。”孙婆子远比周氏遇事更淡定。
“哼。”周氏先不屑的轻笑一声,道:“若说小乔这孩子是个痴情的种子,怕帛添香毁在陆家急着送她出去,我倒信几分。可若是乔娇娇也在这里折腾,我可不信她是为着心疼儿子而卖力,怕是另有所图,各个院子都给为盯紧着点,别出岔子。”
周氏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昨日三夫人打发两个美貌侍从送去少夫人那里,许能从这两个侍从口里问出什么来。”
“查,老规矩,查到查不到的都别留尾巴,处理干净了。”周氏说着又合上眼睛,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妇人的慈悲。
孙婆子领命下去,转念一想,直接奔书塔去了。
此时正午膳时间,可今儿各房各院的午膳用的越发诡异,下人们都战战兢兢,东苑因起初因陆礼不在稍显平静些,不想说要出门办事十天半个月的陆礼就在正午回来了,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子吩咐沐浴更衣。
连午饭再沐浴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又匆匆出门,随行还带着两名郎中,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向塔楼开进。
天空还是阴沉的厉害,吸一口空气便觉得能打湿鼻孔,一种非常窒闷的感觉堵在胸口,似乎怎么呼吸都不够顺畅。陆礼立在船头,淡淡的看着水面,眼下的水面比起昨晚看起来平静了不少,可他的心却越来越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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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k希望今天的章节大家能耐心的好好看一遍,虽然不是精彩的男女对手戏,却是很重要的铺垫和一些至关紧要的解释,细心的读者会懂小乔之前的表现为什么会那样残忍,也可以自己感觉谁才是陆家黑手。
剧情还在继续,好与坏对谁也不能太早下定论。
还有,k多少有一点担心,这章的写法是顺序播放镜头的方式,希望大家阅读下来无障碍。(87book)
第107章 七层塔楼 6000~
陆礼带着随从到了塔楼,谁也没通知直接去见添香,而此时这位少夫人正伏案‘奋笔疾书’,姿势僵硬痛苦,恶狠狠下笔,再往纸上看,惨不忍睹。
因无人通传,在一旁为添香研磨的陆白一阵阵的抽搐着眼角的模样尽收慢慢走近的陆礼眼底,陆礼只看陆白的表情就已知晓根源所在,脑子中晃出马添香写的合约书,那字写的,无法用言语表达。
“四……。”他一句四郎没叫出来,陆白余光发现他来一阵慌张,抢着开口,“大爷来了。”
添香低着头继续卖力写着,画出一笔撇道:“他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家伙出门了。”随后又画出一笔捺,眼睛一瞪,“别让我见到他,不然我弄死这个卑鄙小人。”
陆白的眼角跳的更厉害,连同陆礼也是一阵嘴角抽搐,差点将来的目的给忘了,蜷着手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咳……。茆”
添香写字的手一顿,猛然抬头,就在不足三米远的地方,一身紫罗兰挑银线祥云纹路刺绣锦缎长袍的男子身姿雅致的立在那,发髻工整,银冠镶紫玉,落落带浅笑的睨着自己,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不是陆礼又会是哪个?
添香稍一愣即是满腔怒火,腾的翻腾起来,一甩手就把毛笔丢了过去。
陆礼头微偏的轻松躲了过去,侧着身子抬手轻轻弹了弹衣袖,贵公子的做派一览无遗蚊。
添香现在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憋屈,搬起砚台就要扔过去,陆白唬的连忙往旁边躲,陆礼则慢条斯理的道:“看来你的月银是太多了,这方端砚,少说也得百两银子,你是打算都赔付在这儿上吗?”
她伸出去的手臂僵在当空,没办法,在现代的时候一直是在怎么节省家用,如何收支武馆的费用上动脑筋,此时第一反应是百两银子折合人。民币是多少,再有,她的月银又是多少?怎么之前没人提起过?
见她愣住,陆礼微微一笑,热络的解释道:“你的月银是二百两银子,我看看这支毛笔是否折损。”他十分自然的弯腰拾起刚才差点染指自己的毛笔,只一眼,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