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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小南拉着气喘吁吁的韩姐――韩姐一向自认与体育活动无缘,爬这样长的台阶对她来说只怕比我还痛苦――来到我面前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先进去了。韩姐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到栏杆边,说:“先歇会儿,再走吧。我走不动了。”
我们又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缓过体力,进了大门。
历史上的白帝城,是西汉末年公孙述据蜀时所建。公孙述字子阳,所以白帝城也叫子阳城。这个人很有政治才能,年少时曾为当地太守所重用,治下兼摄五县,竟能做到“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有鬼神。”因为有能力,所以王莽时受命为蜀郡的郡守。王莽被诛后,天下一时群雄蜂起,其中一个南阳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聚兵数万,在当时颇有影响。因为汉室衰微,天下逐鹿,公孙述心里自然也转起念头,所以想和宗成搞个联合,便积极遣使与之沟通。不想宗成之部被他迎到成都后,毕竟绿林习气重,掳掠烧杀,令公孙述彻底打消了与他合作的念头,反倒联合当地豪杰,聚集精兵数千,击杀宗成,收其残部。自此,他便倚着蜀地的山川地势之险,本着“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的思想,据蜀中自立为帝,定都成都,真的当起了皇帝,直到公元37年被光武帝刘秀派大军剿灭于成都城外。
公孙述本身就是一个很相信所谓灵异感应的人,同时也很善于利用这种事情来为自己造势。据说他曾经和手下人聊天,慨叹说当皇帝在老天那里是有定数的,自己哪里有能力当此重任。善于逢迎的手下马上回应说天下本是能者当之,何况天命无常,百姓是否拥戴才是当不当得上皇帝的决定性因素。听了这话公孙述想必很是快乐,于是晚上做梦,梦见有人在他耳边念道:“公孙十二为期”(里面的公孙二字是拆成部首的,想必是为了增加一点神秘感)。他醒过来对自己的老婆说起此梦,认为自己最后虽然能贵为皇帝,可惜国祚太短,只有十二年,所以有些迟疑是不是值得为这十二年拼命。他的老婆于是为他鼓劲,说“朝闻道,夕死尚可,况十二乎。”再加上没多久他的府殿居然飞出一条龙来,夜里又有光在他掌中刻字“公孙帝”(真是夸张得不得了),于是公孙述便横下心来闹革命,不再踌躇不定了。
史书上所载的公孙述,是个很铁腕的人,下决定杀人从不犹豫,这样的一个人,很难想象他会在做这种性命攸关的重大决定的时候,单靠老婆一句话就拍板通过了。我想,这些不过是个托词,是他自己在做秀而已,他想要称帝的决定,本就是他心中的野心诱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便为自己化一个国祚天降的妆,好在两汉间的夹缝里有个看似合理的身份上台而已。所以,关于白帝城的来历传说,也因为这样的一个人而充满了人为的神秘色彩。
据传说,当年公孙述兵临赤甲(赤甲山),看到一口古井中白气蒸腾,矫夭如龙,腾空而起,不禁大喜。因为公孙述尚白,自然以为这是个最好的吉兆,是自己将成为真龙天子的象征,便决定称帝于此。于是,就在公元25年,他筑起了白帝城,自号白帝,并在此屯兵垦田,过起了皇帝日子。
这个传说正史不载,但又和正史一样有龙(公孙述国号龙兴),一样夸张神奇得不得了。实际上,公孙述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呆过,这里由他手下的大将任满等人驻守。但公孙述当然也是看中了瞿塘天险,在兵家眼中实为扼喉要冲,才会在这里筑城、驻兵、屯田,和有没有龙根本就什么关系。蜕去了神秘色彩的历史真实也不过就是人心中的一点点诡诈而已,重点在于,这个诡诈碰巧得成了现实。
每个历史人物的功过,本就很难评说。像公孙述这样以不合法的当权者身份矫饰登场的人物,到了史家的笔下,只配被讥为“窃帝蜀汉”(谁让他不姓刘还敢称帝,这得怪他投胎不正),而且“道未足而意有余”(也就是一个没多大本领却又不识时务的家伙),不能“因隙立功,以会时变……审废兴之命”,完全是因为他运气好,地处边远,才最后一个服了王化。但是对于当地百姓而言,公孙述开垦农事,治理修政之功却是不能被遗忘的。所以他们自发为他立祠祭祀,以寄托追念之情。
然而历史这本书的字里行间总是充满了玩笑。到了明朝中叶,因为夔州一带的农民造反,当地的长官带兵镇压,一看到这个祭祀着当年汉室反贼的白帝庙,触景生情之下,自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砸了公孙述的像不说,把这个庙的性质都改了,改成了祭祀刘备君臣的地方。于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白帝城,虽有着当初主人的名字,却早已经被更换了里面的内容,而且这两个人,公孙述和刘备,在历史的风云中,前者显然早已被湮没于后者的光环之中。走到托孤堂,看到一组塑像正讲述刘备托孤的瞬间,两个年幼的皇儿双双跪地,老迈奄奄的刘皇叔脸上的表情沉重而无奈。毕竟他风光的日子已经过去,无论什么样的英雄都要谢幕,就算没有那个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的书生陆逊烧了他七百里连营的耻辱战役,他也不会再叱咤风云了。包括羽扇轻车,指挥若定,曾经纵横天下无出其右的诸葛卧龙,面对此时的情景,也一定心中充满了即将谢幕前的苍凉。开局有多灿烂,结局就有多冷落,后人指指点点的,也不过是正史野史里看起来热闹的故事,而江山,既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07:00
我们在这个有名无实的城中闲闲地游逛、拍照,人为的风景比起远处浩荡的长江和耸峙的峭壁,如果去掉了历史的外壳,便显得有些苍白而可笑。直到我们走到小南所向往的竹枝园,心情总算有了改观,这里白墙黑瓦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绿植物,回廊小亭虽不甚精致,但衬托着墙上数百幅名家书写的竹枝词来,就显得赏心悦目多了。流连于这些美妙的文字间,无论是它们的内容还是形式都如此耐看,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南心心念念地就想着这个地方。
于是三个人,静下心来,沿着小径,把那些历代文人所作、书法名家所写的竹枝词一一地细细看去。
这里的竹枝词选的自然是历代文人作品中的代表之作,或清雅、或沉郁、或诙谐、或旷远,真是五味杂出,令人读得齿舌生香。小南看了一会儿,站在那里指着一首叫我们,说:“我最喜欢这首了,你们看。”我和韩姐走过去看时,原来是刘禹锡竹枝九首中的一首,写道:
“瞿塘嘈嘈十二滩,此中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韩姐看了,点头说:“有道理,真是有道理。瞿塘峡的风浪再险,比起人心的险恶来,只怕还是坦途呢。”
小南也说:“就是。我觉得只有真正经历过人心险恶的人,才能写得出这么真实的感觉来。”
我忍不住笑道:“看你们两个那样子,好像是经过什么人生的大风大浪似的。韩姐也就算了,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过小南呢?你是不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呵?”
小南瞪了我一眼,说:“你不同意吗?本来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用心险恶的人的确太多了。”
我说:“我不和你争。理论上同意,但是不要把人心就想得那么可怕。刘禹锡是在政治斗争中败下阵来的,所以才有这样的感慨,你领会的人心险恶又有多少?我想你和他的共鸣也只是理论上的,不是情感上的。”
小南说:“不管是什么上的,反正我喜欢这首,我就是觉得他写得真实。”
我摇摇头,不再和她理论,接着往下看。
无法一一复述那些清词丽句,因为实在数不胜数。心里流荡着音韵铿锵的文字,像是清澈的溪水,将我从里向外洗了个透彻。就这么口中念诵,心中回味,一首接一首地看下去。我对书法不甚明白,这个想必韩姐自有会心。相比之下,我更留意文字之外所携带的力量,它们对我的打动,远远超过了文字本身。
就这么读着走着,突然,有一首词让我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地一跳。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那首词在我脑子里是有印象的,尽管我相信我在此之前并没有看过它。但是,好像就在不久之前,我似乎听到有谁在我耳边读过。
我反复地看了几遍,更进一步地确信了自己的感觉。没错,就在很近很近的不久之前,一定有人在我耳边读过这首词,我听过。
那是明人所写的一首竹枝词:
“月出江头半掩门,待郞不至又黄昏。夜深忽听巴渝曲,起剔残灯酒尚温。”
很有意境,也很真挚,淡淡的忧伤和失落,不经意便从字里行间滑落出来。
我曾经听谁读过呢?虽然印象不深,但我觉得我听到的就是这一首。是韩姐或小南读过?我总觉得不像。但是除了她们,又会是谁?这几天基本没和别的人在一起,而在我的感觉里我就是这几天听过的。
小南走过来,看见我对着墙上的词发呆,就用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说:“哎,你干嘛呢?看得眼睛都直了。”
见我不做声,她抬眼看看那首词,又耻笑我说:“你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真有文人的劣根性。”
我没理会她的嘲笑,再次在心里反复把这首词过了几遍,回过头问她:“你给我读过这首竹枝词没有?”
小南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一向很少看这些,更别说这样多愁善感的麻烦句子。就算看了,我都记不住,怎么会给你读?”
我当然也不相信是她读过,只是想不出还能有谁,和韩姐也根本就没聊过这个话题,好像和小李师傅也不会聊起这个,更何况,我记得读这首词的,应当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我的脑子里忽然电光石火地迸出一个念头,我想起来了,是她,是她昨天夜里在我梦中读的!
这也太巧合了吧?巧合得简直可怕。我昨天晚上做了那个怪梦,今天就看到了梦里听到的那首词。当时我没有听清,只有断续的几个词,但一看到这首完整的词,我却毫不怀疑地认为,它就是我昨天晚上在梦中听到她读的那首。
小南说:“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得吓人?是不是不舒服?”
我看着她,喉咙里又体会到了昨夜噩梦中那种又干又涩的感觉。小南看我的样子,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紧紧攥住她的手,小声说:“你别大惊小怪,吓到韩姐。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小南缓了一口气,向韩姐那边看了一眼。韩姐正专心于书法,看得比我们都慢,所以离得较远。加上她比较投入,想来没有发现我和小南的异常。小南转过头对我说:“你骗我,你肯定有事没和我说。你今天早上就不对头,现在更不对头,快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说:“我们到那边坐一下吧,我想歇一会儿。”
我和小南在附近坐下来,看着小南担心的样子,我说:“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我刚才是有点紧张,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怪事,让我实在不敢相信。”
小南说:“什么事?快说。”
我说:“那首词,我昨天在梦里,听人念过。”
小南歪着头看了看那边墙上的词,再侧回头来看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从前没看过这首吗?是不是本来就看过只是忘了,但其实脑子里还是有印象的?”
我摇头说了:“我发誓我从前没看过,真的。但是,我昨天晚上在梦里的确听到的就是这首,我肯定。”
小南说:“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当时听清了吗?记住了吗?我不信。我梦里还听过好多东西呢,有时是歌,有时是有人念的什么或者说得很有道理的话,有时还是外语呢,不过等我醒过来基本就想不起来了。”
我说:“我是没听清,只是听到几个零星的词。但是我刚才看的时候,感觉很强烈,我觉得那就是我昨晚听到的那首。”
小南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说:“你听谁念的?”
我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是……‘她’”。
小南奇道:“她?她是谁?没名字呵?”
我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昨天晚上在梦里的确看到她了。如果我没记错,至少两个梦里都是‘她’。”
小南歪头看我,眼里表情迷惑,显然被我的人称代词弄糊涂了。
我省悟过来,对我来说,我已经习惯于在意识里用“她”来代表它,可是小南并不习惯。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说:“就是那个它,我们曾经说过的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