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心潮澎湃,差点就控制不住真的要奔过去──好容易才压制住自己,勉强定了定神,──“王兄……“
回头看见夷列:“哦?你──你来给他换药了么?”
“是啊。──王兄,好象嫂嫂在找你呢。”
“是么?”
叹一口气,回头看一眼那阳光下、依稀飘来冷香的孤寂人影,耶律大石颓然转身走了。
半个月后。
燕王妃突然病危!来信急召耶律大石去。
事母至孝的耶律大石大惊,把赵苏托付给弟弟夷列,便匆匆赶去。
耶律大石走后第二天。
还是暮春,所以阳光懒洋洋地,带着无限的温柔。
空气里飘过原野里传过来的花香。以及树叶、草木的清新气味。
长安去原野上剜野菜了……这里人都素食腥膻,少用蔬菜──长安是了解赵苏的清淡口味的。
赵苏依在床上,突然想起自己自金出走已了一两个月,不知煜有没有察觉呢?
也许他还根本不知道──以为自己还是在奉国寺里吧!
心里唏嘘难言。
不知为什么,夷列一直禁止他下地──说是怕再扭到筋骨,就难治了。如今人到中年,骨骼早已定形,一旦损坏,可就麻烦。──唉,都已半月有余,最近几天总该好了吧?
正值春天,江南该恰是城郭烟云之季。
真想早点回去。
虽然,回去,也宛如异乡人,并无相识客。
但,那毕竟是生我养我之地,驻足其上,也可不必如这些年,漂泊他国,如此局促……
十年一梦凄凉……真似西湖燕去,吴馆巢荒……
忽然看见夷列走了进来。
“夷列?”
“你的脚早就好了。”
“哦?”
赵苏莫名其妙,──早就好了?为什么如今才告诉自己?──还有,夷列脸上的冷笑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忽起一阵惶恐──本能地要从床上起身下地。
扑通!
双脚好不存在了。
赵苏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我的脚!”
发现自己扭到的左脚此时竟全部麻痹,再无知觉──赵苏骇得脸色发白──不觉慌声道:“夷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夷列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变成残废──所以给你敷的药中多加了一种成分。”
“……”
完全讲不出话来。
赵苏只有拖着完全麻痹的左脚,半跪在地上,看着一脸笑意的夷列。
他这一生被很多人恨过。
比如慈宁太后、煜的那些妃嫔……还有女儿锦园。
因为憎恨,所以会采取一切手段、费尽一切心思去打击被憎恨的人。
这点赵苏很了解,甚至也可以原谅。──可是,他还是没有无缘无故地被人憎恨过。
可是,此刻夷列的眼里,投射出的是如此强烈跟疯狂的憎恨!──小时候那个伶俐活泼的夷列、往日里那个沉默却总是一脸微笑的夷列啊。
“夷列……你恨我?!你很讨厌我?”
这比左脚突然残废的事实更让赵苏惊骇而无措。难以置信地问出口!
“是!”
──只想知道一点──“为什么?!”
夷列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冷冷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吗?”
夷列的眼睛里散发逼人的恨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结婚的吗?──今年我已经三十岁了!”
那有什么呢……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我比你大啊。
“我从小就爱上了王兄……虽然他是个懦弱又无能的家伙,可是我就是爱他!我早就决定,今生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让王兄的心属于我……可是,你这混蛋,偏偏跑来插一脚,故意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迷惑王兄!──王兄本来只是可怜你,是你故意引诱他,他才会对你动了心!──你不要企图狡辩!那个晚上我跟着你们出去,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先吻王兄!然后王兄才昏了头,把你压倒的!──你这不要脸的南蛮子,下贱到勾引恩人,你配当男人吗?!我都替你羞耻!”竭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夷列恶狠狠地瞪着赵苏,接着又说道:“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够!幸好母亲她老人家英明,把你赶走了!──这些年来……”
他的眼圈几乎都要红了:“这十几年来,我为王兄做了多少牺牲……你知道吗?──凭他的本事,怎么可能当得了皇帝?这个皇帝──这个皇帝的位置,本来是该我坐的!──整整一个西辽国,所有的地盘都是我帮他出谋划策夺过来的,所有的部落都是我带兵历经艰苦才降服他们的!这些年来,我做王兄的辅政大臣,什么事没操心过?王兄派他骑在马上打打仗还可以,要说到齐国治家平天下,象他这么优柔寡断的,简直就是草包一个!──要不是我,他能坐稳这江山?!──这些年,我从来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事,全部心思都花在怎么帮他上面!”
两眼血红──夷列怒吼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满心以为他能看清楚我的心意了!可是他偏木头一样,连点反应都没有!──可是……不管怎样,我知道他今生只要还想把这个皇帝做下去,他就非得依靠我不可!因为这些年是我把王兄惯坏了──他什么事都懒得自己动脑筋,只知道问我。所以,我想,今生就算做不成鸳鸯伴侣,至少……王兄他离不开我,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是我……那就行了吧……可是,谁知道──”
瞪着赵苏,夷列气得声音都梗塞了:“──他,他居然又找到了你,还带了回来……!”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他早把你忘了!可是,他不但没忘掉你,还──还──”声音酸涩:“──还──为了你──这半个月我一直在观察王兄──我看出来了──他甚至连皇帝都不太想做了!──虽然我知道他一向拖泥带水,总是下不了决心──可是让你呆在他身边,难保有一天他不会突然下决心带着你跑掉!──”
“你──你如果不想让我呆在重德身边,你可以直接赶我走啊,又何必废掉我的左脚?”
“哼!你以为我那么蠢啊?──赶你走?万一以后王兄又把你找了回来呢?”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废你一条腿,是给你一个警告!──至于到底想怎样……我想请你识趣点,自己乖乖选个死法罢!只有你死了,王兄才能彻底死心!怎么样?”
又恢复了起初的温文尔雅,夷列不动声色地露出虚假的微笑。
漂亮凤眼里的狠毒,却如刀子般上上下下地切割着赵苏的全身。
……
事情的发展实在太出乎意料。
震惊、惊骇、悲哀、可笑──这些思想感情仿佛都已离赵苏的躯壳而去。
这红尘纠缠到底谁人能够厘清啊?──只觉此刻心力完全已经空茫成一片,──只听见自己虚无飘渺般的声音。
他好象只剩这么一点意识了。──其他的大半灵魂都已死掉。
这么纠缠来纠缠去……
乱麻般的人生,真的毫无趣味……
我只想要安静……永恒的安静……
算了……他已经不想再挣扎了……
让我就此安静罢!
只有一件事想起还是心里撕裂地痛──今生我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桃源呢……
死后也只能做个孤鬼吧……
《结局篇》
111~114
望着夷列冷酷的双眼,知道在他心中,今日自己、再无生理。不过一旦死亡逼近到了眼前,反而觉得它并无可畏。──在这短短的一生中,有很多次看见过死神的背影。其实死也并不恐怖。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一样地寂寞,只不过寂寞的时间更长罢了,而且从此再也不能醒来。
“如果你一定要我死掉的话,那么可以让我回到南国再死去吧?”
疲倦而淡泊的语气,以此作这一生的遗言。
耶律夷列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从那剔透得只剩寂寞的眼里──他突然确信,这个人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一抹寂寞的灵魂──就让他死在那充满了阳光和花香的故国吧。
耶律夷列缓缓地点了点头。
…………
《北宋.宣和遗事》或者《天上人间》的第一个结局
'第一幕'龙沙蝶梦
曾经有个这样的故事……
有一个大辽王族的青年,在某一个春天,爱上了一个身上有香气的汉族少年……但是同时他又是个事母至孝的孝子,因为母亲的反对,他只好割舍下对少年的爱,遵从母命娶了妻子。然而,对少年的甜蜜而执着的爱,还是如薄翼的蝴蝶般,时时刻刻地栖息在青年心底。他一直对少年感到非常抱歉,觉得软弱的自己背叛了这段纯洁的爱情。可是他还是希望少年留在自己身边。
温柔的少年为了爱他,默默地忍受着悲哀留在了他身边。本来,到这里,故事应该有个长久的结局了。──这样的结局,固然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悲凉,可是更有一份长相厮守的清淡爱情。
但是──命运却不满足于这样平淡的故事。──他们被拆开了整整十六年。──再次相见时,当年的青年和少年都已经年过而立。青年当了皇帝,有了自己的王国和人民,有了妻妾和儿女。而那个少年呢,却依然孑然一身,拥有的只有他仿佛与生俱来的香气跟孤寂。
这次重逢,让青年心里那潜伏多年的情爱,又如游鱼一般慢慢浮出了水底──他发现自己其实从来就不曾忘记过这个许多年的亲爱的人……但他却又没有勇气跟决心抛下自己如今已经拥有的一切……在情感和理智之间摇摆不定的青年,该何去何从,又会何去何从呢?
把沾满尘埃的历史的帷幕拉开。来看看这个故事的结局……
'时间'天会十八年暮春。
'地点'夹山西辽皇太后行宫。
'人物'耶律大石:接到母病危的消息,刚刚赶到母亲病榻前。
燕王妃: 这个七十余岁的老妇人,此时垂危病榻,已经奄奄一息。
慈宁太后:与宋国新君赵琬反目成仇,发动大臣叛乱未轨,只得逃出宋国。老女人纵横一生,万不料年老时却狼狈如丧家之犬,不免有点凄惶。惦记丈夫赵顼的尸骨犹在夹山,遂万里投荒,准备来此拾回丈夫尸骨。谁知正好碰到前来夹山探母病的耶律大石,于是便有今日之会。
冥冥的烛光,摇曳不定,就如母亲燕王妃羸弱身躯上已然苟延残喘的生命之光。──看着母亲瘦成骨头的青白面孔,耶律大石好生悲痛,刚毅的脸上也浸渍上了潮湿。“母妃──“哽咽着,他却悲哀地知道母亲的病势已经无法挽救。他刚刚才风尘仆仆地赶到。可是据母亲的左右使女说,太医从昨天起就不肯下药了。而母亲却支撑到了今天!──残羸的身躯,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要侯到自己的儿子吧……
“母妃!重德来了!“
“……”深陷的青灰色的双眼,费力地挣扎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眼光,痴呆般地盯着眼前的儿子──形销骨立的垂危老妇,那复是往日那个雍容华贵的燕王妃呵?耶律大石心中一酸。
“……德……有一件事……为娘……一定……得在死之前告诉你……”
“……什么……事?母妃?”从垂危母亲的含糊声调里的悲哀──敏感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耶律大石的心倏地悬到了嗓子眼──是什么事呢?
“你……父王……不是……战死的……”
什么?母妃不是说,父王是在辽宋夹山的一场战争中战死的吗?──而且是死在赵苏的父皇赵顼的剑下!──他清楚地记得,那年,那的多少年前,母妃指着年少的赵苏,发出怎样憎恨入骨的咒骂,逼着自己要把他的头砍下来:
“你拿剑过去,给我砍了他的头下来!──他爹赵顼,就是杀死你父王的凶手!是他爹把剑刺进了你父王的胸膛!”
“你还不明白?他是杀死你爹的仇人的儿子!”
…………
那一年燕京林牙府的春风里,母亲狂怒的声音,至今都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什么?!──母妃你说什么?……那、那父王是怎么死的?”
“呵……”
燕王妃似乎发出了一声冷促的苦笑……
“是……为娘……亲手杀死他的!……“
“母妃!……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耶律大石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母妃,你不是说是苏儿的父皇杀死父王的吗?当年,你不是满怀着怨恨,亲口这样告诉我的吗?!
“这──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从母亲浑浊眼睛里的镇定光芒,耶律大石知道母亲没有神志不清──他只能喃喃地问:“……为什么?”
燕王妃看出了儿子眼里的怨恨,她只淡淡地笑了:“因为……因为你父王背叛了为娘!为娘气愤不过?!“
“背叛?──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