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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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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声音微弱而急切,李福生眼中不觉闪过一丝怜悯,随即便是一派漠然:“老爷吩咐,让姨娘三天后迁到别庄养病。”

别庄养病?!

分明是深冬,但孙姨娘却在这一瞬间听到了雷电之声,击得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李福生又道:“老爷体谅姨娘生病,所以特地多给了您三日收拾打点的时间,希望姨娘感念老爷一片苦心。”

苦心?前夜还在自己房里,与自己温言密语,鱼水交融的枕边人,今天竟然绝情地要赶重伤的自己离开,而且还有脸说苦心?!这怎么可能?她绝对不相信!

孙姨娘立时厉声说道:“我不信!老爷怎么会说出这种绝情话?定是你在里面捣鬼,要么是那姓白的恶婆娘!一定是她嫉妒我得了老爷的宠爱,容不下我要赶我走!不行,我不能让她得逞,我要见老爷!我要求老爷替我做主!”

说着,她不顾自己衣冠不整,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吓得一干丫鬟婆子们赶紧去劝解阻拦。但满心绝望的孙姨娘势若疯颠,虽是病中,力气反而比平时大了几倍,众人猝不及防,竟被她挣脱开去。

眼见她即将跑出门去,李福生转头使了个眼色,跟着他过来、先在廊下等候的两个婆子会意,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孙姨娘。

“放手!你们要做什么!李福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不敬!待我回明了老爷,一定要狠狠处置你!”孙姨娘平时温柔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她状若疯妇般使劲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那两个力大的婆子,便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着,威胁李管家。

见状,李总管连最后一分面子也不留了,冷冷说道:“孙姨娘,你放尊重些,莫要把最后的体面都折腾光了。话是老爷亲自吩咐下来的,你嚷破天也没用。你在外头做下这等败坏府上声誉的事情,老爷没当场打杀了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难道你要自己闹到鱼死网破才肯罢休?”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句句敲在孙姨娘心上,击得她胸口一阵阵地闷痛:是啊,老爷就是这样的性子,最看重脸面。这事儿若是现在自家人眼前,她至多被幽禁一阵子,回头求个情,老爷未必不肯饶过她。可偏偏是闹到了外面,又惊动了瑾王,老爷又如何肯放过自己?说起来,此事皆是白氏惹出来的!若不是她威逼利诱,自己现在仍是备受荣宠的侧室夫人,何至于被逐到庄子上去!还有那明华容,如果不是她诡计多端闹了后面那一出,自己又怎会惹来瑾王?!

隔着面纱,李总管看不清孙姨娘神情,见她渐渐停止了扭挣,还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放缓了语气又说道:“姨娘自己是去了庄上,五小姐可还在府里。往后这三天,姨娘但凡行事之前,还该多想想五小姐才是。”

他说这话倒不是出于好心,却是怕孙姨娘万念俱灰之下又做出什么事来,折腾出妖蛾子不说,自己也难逃干系。便暗含警告地提醒孙姨娘,明若锦还在府内,若她真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迟早要报还在女儿身上。

这话像是重担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孙姨娘。她的面孔刹那间变得比白布还要惨白,身体也轻轻哆嗦起来:若锦那孩子个性骄纵自大,又轻信冒失,一旦失去自己的关照爱护,定然会马上被白氏和明华容嚼得渣也不剩!

见她瘫软下去,李总管又是满意又是不屑地吩咐道:“还不快扶姨娘上榻歇着。”

满心为女儿将来命运担忧恐惧的孙姨娘毫不反抗,顺从地任由婆子将自己架上了床。她甚至不知道李总管是什么时候走的,待她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房间内已只剩下一名心腹丫鬟。

“姨娘,要不要我悄悄将五小姐叫过来?”伺候多年的丫鬟听了李总管刚才那番话,又见孙姨娘久久不语,自然猜到了她的心事。

“也好——不,不要!”虽然恨不得立即见到女儿,孙姨娘还是忍痛坚决否定了丫鬟的话。然后似是解释,又似是说服自己一般,低声说道:“若锦是块暴炭,一旦见了我这模样,肯定立即要闹起来。她又是在禁足中,届时惊动了老爷,不但我罪加一等,连她也要受牵连。万一老爷因此厌恶了她,往后白氏就更容易拿捏整治她了。怎能为我一己之私,连累了她的前程呢。”

这番拳拳慈母之心的话听得丫鬟暗自垂泪,怕勾得孙姨娘更加伤心,便强颜欢笑地安慰她:“既然老爷这次铁了心,姨娘就且在庄子安心养病。待翻过年去,五小姐就快满十四了,正是十五的虚岁,届时说门好亲事,等再过上一两年五小姐出了阁,自然央着老爷将您接回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忍耐两三年的功夫,您就熬出头了。”

听到这话,孙姨娘愁容淡开了些许,但依旧忧心忡忡:“本来说趁这些日子姓张的那个走了,老爷重新抬举宠爱我,我便趁机说几句话儿,替若锦将亲事定下来。谁知现在……白氏是个毒妇,没有我替若锦张罗,还不定她会将若锦寻门什么腌攒人家。那岂不是将我女儿一生都断送了?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阻止!”

她说了这半天话,牵动脸上的伤口,白布上又隐隐渗出血来。丫鬟看得害怕,连忙阻止道:“姨娘合上眼睛慢慢想,我再替您敷个药。”

说着,她急急去拿了剪刀并新的白布伤药等物,小心翼翼将孙姨娘脸上的白布剪开揭下,重新为她洒药换布。

虽说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在揭开白纱,看到孙姨娘脸上红肿泛白的伤口时,丫鬟仍然有心惊手抖之感。昔日这张面孔有多么柔美,现下它就有多么狰狞可怕。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血洞,丫鬟几乎快握不住装药粉的瓷瓶。她正咬牙定神间,一直闭着眼睛的孙姨娘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下顿时显得更加可怕,丫鬟险些没惊声尖叫起来,但孙姨娘却不理会这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切说道:“我有法子了!老爷不是向来相信吉兆么,我就先在庄子上吃上两个月的斋,平日再念念佛经,到时作些异像出来,说我的诚心感动了菩萨,菩萨保佑我女儿将来大有福气。再让人报给老爷知道,这么一来,老爷定会多替若锦考虑几分,不会任由白氏将她轻许给下作人家!”

这法子听着虽然荒谬,却已是已然失势,无依无凭的孙姨娘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丫鬟不愿她再担忧,便半是哄慰半是安抚地说道:“这法子听着不错呢,到时老爷一定会善待五小姐的。姨娘还是先将药擦了,趁还在府里,再好好将养两日。等临要走了,再告诉五小姐知道。”

得到认可,孙姨娘立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很是。索性我连若锦的面儿也不要见,省得到时她哭闹志来不好收场,等走时留个信儿给她便是。”

三日后,栖凤院。

白氏放下描眉的墨黛,将髻心的衔珠凤钗正了一正,扶着许镯的手站起身来,刚要出门,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微一偏头,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姓孙的那个是今日离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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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4 祸水东引

见白氏忽然问起孙姨娘,许镯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便只谨慎地说道:“回夫人的话,孙姨娘确是今日离府。”

“前儿李福生报到我面前说,老爷以养病为名,要将她打发到别庄去。”她现下虽与明守靖几乎闹僵了,但到底还是府内的女主人,说一不二,李福生自然不会像待孙姨娘那般,敢甩脸给白氏看,更不敢轻慢于她。明守靖那边有什么事,依旧会殷勤地过来禀报。

想到别庄二字,白氏不觉有些刺心,说道:“又是个到别庄养病的,会不会过上几年又杀回府来,搅得合宅不宁,让我日夜劳心?”

许镯立即笑道:“夫人说笑呢,她那样子是绝对治不好了。老爷是何等身份,就算再顾念旧情,也不能再疼宠一个破了相的姨娘吧。”

这话说得白氏眉头舒展开来,但心里依旧有些疙瘩,思忖片刻,暗道女儿暗中授意桐影传话,指示孙氏去陷害明华容那个小贱人这事儿,现下只有女儿和自己,并身边几个心腹知道。府外的人还只当是孙氏自己设下陷阱,一着不慎反而殃及己身。如今孙氏去到别庄,自己未免鞭长莫及,若她一个不忿吵嚷出来,自己和女儿的名声岂不是全断送了?

有明华容这旧例在前,白氏心里一发狠,心想与其等日后做怪无可挽回,不如现在就——

这么一想,她也不急着出去了。叫过一个跟随了自己七八年的婢女,回房取了二百两银子给她,然后说道:“红解,好歹她伺候了老爷十几年,与我也算有些情份,你就将这笔银子带给她,让她安心离开。”

那名叫红解的婢女应了一声,领命而去。她经过许镯身边时,身上飘出一种有别于脂粉的淡淡甜香味道,别人或许不会注意,但许镯精擅调香,一下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回忆一下,确定红解身上刚才并没有这香味,不觉心中便起了嘀咕,暗自上了心。

这时,久等母亲不至的明独秀刚好寻到栖凤院来,可巧正听到白氏的话。见她居然着人去给孙姨娘送银子,心中不禁有些不解,但也未当着众人之面细问。待红解走后,只问道:“母亲,事情都处理完了么?昨儿就着人去外公家说了,今天要过去做客,可不能再耽误了。”

“一点小事而已,这就走了。”白氏又用篦子抿了抿鬓角,自觉完美无暇,这才与女儿一道向二门落轿处走去。而借着这小小的动作,刚才眼中的狠辣算计,现在已是收敛得一星不剩。

她母女二人正要乘轿到侧门处改换马车,不想白氏刚要上轿,冷不防突然有个人影从内院的方向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将她抱了个死紧,大声哭道:“求夫人发发慈悲,收回让姨娘离府的命令,让她回来吧!她伤那么重,别庄上缺医少药的,怎么会养得好呢!”

白氏被吓了一大跳,待听到声音,才知道是明若锦。看着这个披头散发,衣带零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庶女,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刚要让人将她拉开,转念想到刚才的事,目光微动,立即改了主意。

拍了拍明若锦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白氏叹道:“你这孩子好生糊涂,老爷下的命令,我如何能够驳回?”

闻言,明若锦哭得更厉害了:“夫人!这家里头,老爷向来最看中您,最听您的话了,您就替我求个情吧!若锦给您磕头了!”

那天白氏与明守靖大吵之事,在场的皆是白氏亲信,已被她下了禁令不准再提。而明若锦被禁足一月有余,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只当明守靖依旧对白氏相当敬重,凡有所请无不应允。

当下这番话听在白氏耳中,便颇有几分嘲讽之意,令她甚是不快。她冷眼看着明若锦跪倒在地,用力磕下头去。直到她雪白的额头在白石砖地上碰得一片淤痕,才伸手将她扶起:“老爷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况且你又在禁足中,若事情闹到了老爷面前,连你也要落得不是。听母亲一句劝,快起来罢。”

明若锦抽抽噎噎站起来,说道:“姨娘素来安份守己,这次全是被明华容那小贱人算计得受了重伤,也不知那贱人又给老爷吹了什么邪风,以致姨娘竟不能在府中立足!”

孙姨娘相当了解女儿的性子,清楚她一知道真相,震怒下肯定要去找明华容和白氏的麻烦。女儿的前程还捏在白氏手上,她自然不敢让这种事发生。而明华容又是个诡计多端的,以明若锦的心智,若和她对上,非但讨不了半分好处,反而得将自己搭进去。这当然也不是孙姨娘希望看到的。是以她思虑许久,虽然很想在临走前再见女儿一面,还是忍痛作罢。只写了封信,说因为意外受伤,老爷命自己暂到别庄养病,让女儿在府内安安份份,千万莫要招惹其他人。然后差留下看院子的丫鬟掐准时间,算好自己离府后再送到明若锦手上。

谁知,不加末一句还好,加了这一句,明若锦看完信后便立时起了疑心。因为只在出了大事的时候,孙姨娘才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当下她威胁逼问那送信的丫鬟,才知道原来三天前竟发生了这等事情!

但那丫鬟虽然被迫说了实情,却因怕开罪白氏,便只半隐半露,含含糊糊地说,孙姨娘是因为和明华容一起出去才受的伤。而回府后老爷当即大发雷霆,嫌姨娘行差踏错丢了明府脸面,才将她打发出去。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明若锦,想也不想便将这笔账算到了明华容头上。认为一定是明华容玩弄了什么诡计,才害得自己亲生娘亲受伤毁容,更被明守靖嫌弃厌恶,竟然都不许她在家里养伤!

但情急之下她一时顾不上去找明华容的麻烦,便先来央求白氏替孙姨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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