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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明白,奴才叩谢皇上不杀之恩!”郎宣的头几乎已快磕破了,他却浑然不觉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办?”皇甫世煦双眼一瞪,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是,奴才马上就去,马上就去”,郎宣嘴上说着,还不忘将皇上的鞋拣回,给皇上穿上,然后才道,“奴才告退,皇上您早些歇着”
正要出殿,郎宣又折回,请示皇甫世煦道,“皇上,那剩下的这只青玉交给谁呢?”
“你去问问宫里的太监,谁是懂养促织的,不论职务高低,一概将他调到泰宁宫内监房来,朕去御马苑不是很方便,以后,就有这只青玉日日夜夜陪朕了”
“这,皇上,这不合礼制啊,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怎么能随随便便调到皇上近旁呢,奴才担心他会污了泰宁宫的清净啊”
“有什么合不合礼制的?”皇甫世煦挥手道,“礼制都是由人所定,你还不是在下面混了好几年,才跟随朕的么,都一样,适应一段时间,自然就懂规矩了,去吧!”
郎宣很不情愿的退出,皇上宠青玉,自然没话好说,那是玉鸣姑娘送的,可专为了只蟋蟀,就要在内监房安置人,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哪一任皇上的内监房不是三挑五选,侍候在皇上左右的奴才,能不谨慎么,万一出了什么事,掉脑袋是小,牵扯到举国上下的动荡,会遭个万年唾骂的
郎宣一路走出泰宁宫,并未马上急着去安排人手,而是转向后宫,舒皇太后舒淑帧所居的孝箴宫
“皇上长大了,有了异样的心思也不足为怪,以前,先帝为了保护那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找了个借口将其谪庶南荒,实为形势所逼,对太子的终身大事也一拖再拖,现在太子已经登位,虽说朝政还有待稳固,但继承皇家香火传承宗庙社稷,显然已经摆上了重中之重的议题内,看吧,等老身找个合适的时机,先向皇上吹吹风,一旦皇家的婚事定下来,或许皇上的这点异常便自然烟消云散了”
“太后高见!”郎宣恭恭敬敬道,他是舒太后亲自挑选的随侍在皇上左右的太监,心中充满对太后的感激,因此,只要觉得不妥的地方,都会来孝箴宫禀告
“至于找个太监养促织之事”,舒太后笑了,“亏你郎宣一副聪明模样笨肚肠,若是怕其他太监抢了你的风头,那你就自己学去啊,又不是什么难事,多请教几回,多给点小小的好处,哪个小太监不为了巴结你这位掌印,而将所知倾囊相授呢?”
第一卷 深云出岫 第五十五章 宫墙深重
“至于找个太监养促织之事”,舒太后笑了,“亏你郎宣一副聪明模样笨肚肠,若是怕其他太监抢了你的风头,那你就自己学去啊,又不是什么难事,多请教几回,多给点小小的好处,哪个小太监不为了巴结你这位掌印,而将所知倾囊相授呢?”
“是啊”,郎宣一拍脑门,“奴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太后您老人家高明,这下奴才就安心了,只要奴才掌握了其中机巧,就不怕内监房进来闲杂人蛊惑皇上了”
舒太后含笑着挥挥手,示意郎宣可以退下,办他该办的事去,郎宣在内宫停留久了没什么好处,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郎宣私打小报告,那郎宣也就别想在皇上身边再待住,毕竟,作为儿子能接受母亲的监督,但作为皇帝,那可是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
对于皇儿的婚事,那是舒太后的一块心病,当初先帝还在时,两人就曾多次商议过该给太子定下什么样的太子妃,当然,礼仪贤德是必不可少的,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后宫之首,举重若轻的位置,不是随随便便挑一家姑娘就可以,符合条件,又家世背景相当的人选中,先帝和她最中意内阁学士平晾的千金,平昭池
那平昭池论容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绝对是个羞花闭月的大家闺秀,从小受她大学士父亲的影响,熟读诸子百家,文才和仪德一样不输,选她作世煦的太子妃是最合适不过,然而,就在先帝登基不久,昌乐王皇甫诞向朝廷进献了若干宝物,同时还致信给先帝,有意征询乐秀郡主的婚事
表面上,似乎是昌乐王为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忧心,实则此信的内容没有那么简单,皇甫严从信中看出昌乐王想和他联姻的心事,而且昌乐王还举出了乐秀郡主婚事的种种利弊,三藩和朝廷鼎立,恒安王及顺安王都有谋反的案底,是绝不可能与朝廷化解恩怨的,只有昌乐王,没有与皇甫严闹翻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时隔数年,昌乐王已在藩地安居,用他的话说,就是只求利益之屏障,而无心问谋权位
所谓利益之屏障,当然就是要找靠山,谁能给他提供最大的利益,他就以联姻为手段靠上谁,你皇甫严自己掂量好了,是将昌乐藩地推向对立于朝廷的一面,还是与其联手,先对付另外两藩呢?
收下信后的皇甫严犹豫不决,他知道拒绝昌乐王的后果,以目前的国力来说,彻底与三藩决裂,根本就是加速他的皇位的颠覆,然而,单凭昌乐王的一面之词,皇甫严也是不敢尽信的
昌乐王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即使同意乐秀郡主和太子的婚事,这里面不安定和危险的因素也太多,自己在位时,或许还能勉强制得住昌乐王,一旦某一天驾鹤西去,太子不是得在家事与国事的双重阴谋下倍受煎熬吗?
这门婚事应不得!
皇甫严推说太子尚年弱不懂事,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可如此一来,皇甫家自然也无法和平家商讨婚事,太子妃的选定暂搁一旁
再过不久,大公主和驸马出事,大公主的香消玉殒让皇甫严格外伤心,终于令他果断做出明谪暗护来保太子暂时平安的决定
太子被谪,所谓太子妃也就没人来争了,昌乐王从此再也没提过联姻之事,皇甫世煦在南荒顺利度过了他平静而自在的五年庶民生活
不过,时移事易,当年的太子已经登基为皇上,作为一国之君,老是空缺着皇后之位也不是个事儿,小家即国,只有拥有外能攘敌,内能安室的稳固结构,皇甫世煦的皇位才能坐得下去
舒太后一琢磨开皇上的婚事,又觉得当年的问题依旧困扰
巧就巧在,五年过去,平昭池和乐秀郡主都没嫁人,都尚待字闺中,那么,该如何同皇上谈,又该如何在二者中选择其一呢
泰宁宫内,皇甫世煦并不知道郎宣的密告,也不知道舒太后的忧心忡忡,他正沉浸在莫名的惆怅之中,不能自拔
怀中,是玉鸣的信,待郎宣走了之后,皇甫世煦又将其取出,呆呆的凝望
其实信的内容很简洁,或许还可以说,玉鸣多用了些冠冕客套之词,无非是感谢高士煦的守信,心意领受,又及祝愿高士煦一切顺利,平安康乐之类,换了任何一个人写来,皇甫世煦可能连瞧都不会亲自瞧上一眼,叫执事太监宣读一遍,收档存案了事
唯独不同的,只因是玉鸣的字,唤起了他特殊的感情,本觉得已渐渐淡去的,风雪之夜的回忆,再度被那隽秀清丽的字体给弄得柔肠百转
皇甫世煦从小就接受了很严格的教育,不少传言都说,他父亲皇甫严最终被立为太子,登上皇位,和太上皇喜欢世煦这个皇孙有很大关系,太上皇起兵之前,曾做一梦,梦见自己坐上了龙椅,而龙椅旁还一起坐着个可爱的小孩,梦醒之后,太上皇正在琢磨梦的含义,忽然府中人来报,向太上皇道喜王府添丁,这刚出生的婴孩便是王孙皇甫世煦
太上皇将襁褓中的皇甫世煦抱起来仔细端详,越瞧越觉得他就像梦里的那个小孩,后来太上皇起兵果然争得帝位,坐稳了江山,龙心大悦之下,也感叹梦的灵验,说不清是皇甫世煦带给他了皇位,还是他将带给皇甫世煦皇位,总之爷孙俩似乎是注定要坐上同一张龙椅的
也正因为梦中的隐喻让太上皇对立谁为太子,始终下不了决心,加上当时的文臣偏向支持儒雅与仁爱一些的皇甫严,另外的三位皇子才耐不住焦躁,争先恐后的异动起来,直至遭到封藩,被强行遣离京城
太上皇尽管有些遗憾和失落,但想到皇位未来的继承者世煦圣孙,心里亦有不少安慰,他从准备正式册立皇甫严为太子起,就开始精心培养皇甫世煦,不单亲自为皇甫世煦挑选当时最著名的文臣担任老师,还多次巡检授业情况,并多次亲笔御批,“皇孙乃可造之才,尔等务需竭心尽力,不得延殆!”
同时太上皇自己,也不忘时时督身教导,只要忙完朝政,闲暇之余,他都会给皇甫世煦耐心地讲解一些战术攻略,以及如何带兵打仗,如何引导人心所向等等,尽管那时的皇甫世煦对这一切还是半懂不懂,死记硬背,可是,毕竟给他的帝业之途打下了比他父亲都还雄厚的基础
太上皇疼爱孙子,有目共睹,但皇甫世煦所承受的,也是比普通人更严谨和封闭的管束,在十六岁以前,他几乎都不怎么记得自己的青少年时光是如何度过的,除了读书,跟不同的老师学习不同的知识,他根本就想不起,还有其他什么有趣一点的记忆
第一卷 深云出岫 第五十六章 忧心反增
太上皇疼爱孙子,有目共睹,但皇甫世煦所承受的,也是比普通人更严谨和封闭的管束,在十六岁以前,他几乎都不怎么记得自己的青少年时光是如何度过的,除了读书,跟不同的老师学习不同的知识,他根本就想不起,还有其他什么有趣一点的记忆
在被谪庶的日子里,尽管是没人督导他的学业了,但那么偏僻的地方,便是一本书,也要千里百里的自己运过去,有书看算是不错的,百般无聊中天天翻翻书,然后在外面随便走走,混过了一天又一天,最要命的,是要盼星星盼月亮地过尚好几个月,才能等来从京城传到的些许消息,若论寂寞,恐怕没有日子比待在南荒时更寂寞了
刚开始的时候,皇甫世煦的身边,只有负责照顾起居的小厮,想说几句话吧,周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影子都没有,不过朝廷对被谪庶的太子素有规定,每隔固定时期,太子都要去接受地方官的训示,或者地方官会到太子的住处进行例行巡检,当然,地方官的所谓训示都是依照朝廷指定内容说的一套官话,但也会问问太子有何生活需要,闭门思过有何心得之类,再将收集到的这些情况呈报给朝廷,其中甚至连太子写过什么诗,什么文章,杂无巨细,依样誊抄送抵京师
若换了别人,心高气傲者,必定会觉得受到监视,满心委屈,可皇甫世煦不这么想,他太孤寂,需要一种途径来缓解内心的焦躁,故而他反将每次的例行会面都看做是节日一般,沐浴更衣,焚香迎客
为了能拉地方官多说一阵子话,不管是风土民情还是小到针头线脑的事,皇甫世煦都能拿出来诚心请教一番,那地方官从来也没被如此礼遇过,失势的太子怎么说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圣上只有这么一位世子,说不定哪天便咸鱼翻身,重登宝殿呢?
识时务的地方官本也不敢过多为难太子,再加遭蒙太子的连番敬奉,不免虚荣心膨胀忘乎所以,于是不仅在写给朝廷的奏章中盛赞太子的仁德礼厚,还不吝自己为官的经验,将地方境内的一些人事关联之巧妙,系数教给太子
随着关系的日渐熟络,地方官对太子的行径,亦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暗示太子,很多事,只要不是公然违逆朝廷的行为,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子也不必让他知道
有了默许,皇甫世煦的活动轻松自在了许多,他开始和一些地方上的有识之士交往,获得了不少对时局的真知灼见,另外,最直接得到的快乐就是,以前门可罗雀,连下盘棋都找不到人,现在,简陋的蜗居倒时常成了朋友间,暇余聚会煮酒之地
皇甫世煦是个聪明人,他没有让自己年轻的时光荒废在偏僻的,不发达的地方,更不会因被谪而愤恨或积郁,利用形势来生存是父皇对自己的一层考验,皇甫世煦不仅顺利地通过了层层不利难关,还令皇宫内收到他消息的帝后,甚感欣慰
然而终究度过来的这些年时光,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带给皇甫世煦别样的刺激,她捉弄他,开他的玩笑,看他出糗,让他正气不得急不得时,突然来个峰回路转,运从天降,不仅不由分说地帮了他,还不要他的任何酬谢,皇甫世煦感叹,聪明的姑娘或许有意,或许无意,他都不得不带着无法偿还的遗憾,惦记着这么一个人,期待下次见面时,能稍许付出
暮色降临,掌灯的太监见到皇上独自坐在光线已昏暗的窗前,都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一阵忙活,弄到泰宁宫灯火通明时,皇上仍是毫无反应一般,对他们浑然不觉
掌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