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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是依山傍海的小城市,不过它最有名的是武道馆,国内的格斗大赛很多都会在那举办,科学的训练器材以及优厚的待遇吸引了不少业余或职业格斗选手选择在那里的武道馆训练,教练也都个个出类拔萃,名扬四海。
兰华夜寻思着,斟酌片刻,道:“我想请你替我办一件事。”
尹正有点意外,不过马上又轻笑道:“客气,说什么‘请’呢,要我办什么事?”
兰华夜深锁眉头,沉思了一会,道:“这次的行动,虽然我有十足把握,不过近日得到一个消息,让我怀疑之前的情报是不是准确。”
尹正冷冷扫了一眼兰华夜,自觉地严肃起来,淡漠地问:“什么消息?”
“收编红野地区,以军神要塞为中心重新活用这块军事据点,这是最初的计划,但是这项计划泄露了出去,于是就引来了恐怖分子蠢蠢欲动。”兰华夜清冽冰冷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窗外,却没有聚焦,“近日,我得到消息,那个最初制定的方案,西统军有过类似的计划。”
尹正紧锁眉头:“你怀疑,秘密泄露给西统军那边了?”
西统军和东方军司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分工,一个负责抵御外敌和大规模军事行动,一个则像是暗地里的善后专家,专门执行非正规军事行动的特殊任务,以及最重要的任务是进行机械武器开发研制。
两边其实一直都互相抵触,西统军的人认为自己是正规军,把东方军司的人当作是佣兵团体,专做偷鸡摸狗的事。东方军司的人则把西统军看成是在统治者身边摇尾巴的走狗,不光盛气凌人,还为非作歹。
奇妙的是,兰家的人却几乎均等地分布在西统军和东方军司两边,而兰华夜的哥哥,正是西统军总司令官,于是有人开玩笑说,有朝一日兰华夜登顶东方军司总司令官,就能看见兄弟俩发动大规模军队明争暗斗了。这个笑话一度传到如今的东方军司总司令官该亚·烈因耳朵里,他对他的秘书官风趣地说:“看来,我才是篡取了别人宝座的小偷。”
想到兰华夜和他哥哥的关系,尹正猜测道:“不会是从你们家族内部传过去的吧?”
“我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兰华夜认真地想了想,“但是我和我哥哥几乎不在非公众场合见面,我们两边的人也都分得很清楚,对亲人从来不谈公事。”
亲兄弟都不常见面,兰家的人还真是累啊……
尹正悠悠地心叹,仰起头,用手扶着太阳|穴:“然后呢,就算假设西统军知道你的计划,没道理同一国的军队还互相拆台。”
兰华夜谨慎的目光锐利无比:“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是我曾经查到过一个叫做‘秘金’的组织和西统军有过联络记录,哥哥那边的事,我只想通过正当途径了解,不然……”
话没有说完,微微抽动的眉梢和紧抿的唇显示着内心的矛盾,兰华夜时常用绝对理性的方式去思考任何问题,可是在旁人看来,他根本是个感性生物。
“可能这次情报中会袭击军神要塞的就是秘金组织,我了解过他们的行事规律,如果是这个组织,军神要塞应该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兰华夜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严密的逻辑配合上语言技巧,足以体现他缜密的作风,“金陵城可能是他们的切入点,也许会有特务预先埋伏,虽然这只是我的凭空猜测,目的性不明确。”
尹正会意地点头:“好,我会替你留意一下。”
兰华夜以眼神淡淡地表示鸣谢,之后又陷入沉思中,内敛的微笑中隐含着一种讽刺意味:“此外,万一在这次行动中,我不幸殉职……”提及消极的词汇,他有些不自在,缓了缓,换上异常坚定的目光,“我希望我的墓碑能立在金陵城,你能替我安顿我的后事吗?”
要出征的战士总会为自己预先想好身后事,因为战场上的生死形同家常便饭,变数太多。这不能说是兰华夜消极,只是尹正没料到兰华夜会对他说这件事。
军人把死亡看得很淡,但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指挥官不能有败仗的心理准备,不然会影响全军士气,尹正以为兰华夜深明这一点,可现在却这么轻易地谈论起来。
他想了想,决定不死钻牛角尖,勤奋好问才是好习惯。
“哦?你对金陵城有什么特殊感情?”
兰华夜定了定神,眼中露出了些许温暖的波流,微微颔首,显得有些羞涩:“我听说……那里是霍上尉的老家。”
“霍上尉?霍碧若?”尹正一想,才大约想起对方的长相,“哦——,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啊。”而且,还是君文乙轩原来的小队组长兼监护人。
一个率性奔放,独断自立的女人。
她不仅是君文乙轩的抚养人,还能令兰华夜如此迷恋,尹正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但是,这种事你怎么不和家里人说,却让一个外人——”
兰华夜冷冷地说:“家族有规定,死了的人都要海葬,如果没有尸骨,不另立墓碑。”说到一半,轻轻地叹息悄悄地藏起无奈,他又说,“如果我和爷爷提这件事,他一定不会答应。”
“呵呵,你们的家规实在太没人性了。”尹正略表同情,之后爽快答应,“好,看在你朋友少的份上,万一你英勇殉职,我就代劳,替你在金陵城立一块墓碑,碑文想写什么?”
对于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替自己想碑文实在是很残酷的事,然而落在兰华夜身上,却反而觉得很自然。
就像是替自己的作文想个题目那么平常,兰华夜略作思考,说道:“对我来说,只需要一座无字碑就可以了,反正不会有人去上坟。”酸涩的话语去平静清淡地从兰华夜的口中吐出,听了不禁叫人萌生怜惜。
出征前,最忌讳说不吉利的事,兰华夜却如此坦然淡漠,有一半是出于自信,另一半则也有几分悲剧英雄的色彩在里面吧。
“做这种思想准备,说明你不够自信,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不像你的作风。”尹正对兰华夜此刻表露出的过分谨慎表示怀疑。
若非对作战有绝对的把握,兰华夜不会行动,这才是兰华夜的作风。
如今,却背道而驰。
兰华夜冷笑:“我只是避免自己就这样消失掉,什么都不会留下。万一和幸运女神对抗,我也不会傻到认为自己一定能赢。战场上,运气是很重要的因素。”
在尹正的眼里,悲剧色彩不适合兰华夜,对他更是一种侮辱。然而他生命中,却充满了太多悲剧。
叶子说,曾经有人说了一句:“炎炎夏天,最适合去有海的地方度假了!”
这句话被当时正昏昏欲睡的尹正听见了,他突然像兔子似地蹦起来宣布:“我们去度假吧!”
然后,每年的夏天,出游就成了“狂人帮”的惯例。
现在,已经没人记得当时那句至理名言是哪位高人说的,照叶子的说法,那简直是后勤部人人心目中的“神作”!
出游的计划本来预定在七月底,结果却因为事务繁忙延期到8月6号那天出发。
叶子又说,往年都是坐巴士,老大喜欢一路看景的情趣,手下们喜欢在车子里闹或睡觉的旅途,不过去年他们出发去雾鸣岛时半途中遇到大雨,被困在山道上整整八个小时,吸取前车之鉴,今年尹正痛定思痛,挥霍地租了一架可容纳30到50人的小型空艇,准备潇潇洒洒地飞过去。手续是君文乙轩办的,他脑子里的军事细胞导致他一开始以为尹正要租军用飞艇,结果被狠狠骂了一顿。
“会有人坐军用飞艇出去旅游的吗?小银,你有点常识好不!”
“老大,军方如果允许的话,你其实是想这样威风一回的吧!”
还是叶子厉害,一语就说中了尹正的心思。君文乙轩被逗得哈哈大笑,满心觉得坐军用飞艇旅游这种张扬的事才符合“狂人帮”的作风。
尹正却说:“我不推崇盲目的狂妄,那是傻子干的事!我打从心底鄙视!”
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其实这次出门,君文乙轩最不放心的是小雨,把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独自留在家,那简直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然而尹正却说,小雨没缺胳臂没少腿,自理绝对没问题,家里留了足够一星期的食物,饿不死他,以往他出差时都是这样子,小雨自己也习惯了。身为后勤人员,对于食物配给自然有着毋庸置疑的自信,可是君文总认为这样说的尹正显得很冷血无情。
想来,第一次在火车上遇见尹正,那时小雨肯定也是一个人在家。
习惯习惯,他忽然埋怨,尹正总让身边的人去习惯他的步调!
尹正又补充,他必须尽量避免小雨在外面抛头露面,万一被皇羽门的耳目捕猎到,难保小雨的安全。
可是君文乙轩听了,反而更担心,万一皇羽门的人趁尹正不在找上门怎么办?
尹正最后以一句话将君文乙轩的担忧一笔带过。
“你以为我养那只花豹是为了好玩吗?”
花豹又不能变人精,万一遇上绝顶高手,也无济于事吧?何况,要是花豹自己饿了,把小雨当食物怎么办?
出门在外却多有记挂,如此疑心多虑,如此忐忑不安,君文乙轩忽然发现自己对小雨注入了过多的感情,说不定真把自己当小雨的母亲了。
参加旅行的人并不多,尹正、叶子、叶律、丁宁、温宝宝、卫冰、亚州谛一、刘星、柳婷音、江小玉、以及君文乙轩自己。
白姗姗本来也在名单之中,却因为学校里临时有事,无法走开。
君文乙轩以为像温宝宝这样喜欢独处和安静,讨厌人多吵杂的人应该不会和他们一起旅游,叶子却自豪地说:“有我在的地方,怎么会少了宝宝。”
柳婷音更正道:“不,是有丁宁的地方,必然会有温宝宝。”
叶子听了,满不乐意地瞪柳婷音,君文乙轩正巧看见丁宁伸手要帮温宝宝拿行李,温宝宝很自然地把背包放到他肩上,心想这两人到底是真暧昧还是假暧昧。
“小银,帮我把拉杆箱搬上去。”发出这声命令的人正站在舱门的升降梯下,身上只有一个大而扁扁的手提包。
君文乙轩看了看说完就转身走上梯子的长官,又看看几步外的蓝色拉杆箱,不知该不该苦笑。
好在他自己行李少,握住把手顺势一翻,扛着箱子轻轻松松上了空艇。
到是叶子在后面好心叫道:“要我帮你吗?”
“不用!”
这天晴空万里,云淡风清,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走上梯子,正要钻进狭窄的舱门时,由于大大的箱子挡住了视线,忽然面前被一股外力撞了一下,君文乙轩一时没有注意平衡,双脚正巧踩在接缝上,一个不稳,身体向后仰去。
他心里暗叫不妙,正要伸手去拉梯子两边的扶手,巨大而沉重的箱子则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快脱离他的肩膀。
“啊!”
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以为是尹正,可是出现在视线中的却是一个头发杂乱无章,刘海几乎全部盖没了眼睛,穿着让人觉得极不合身的宽大T恤和裤子,皮肤光滑白皙却留着胡渣让人猜不出年龄的男生。他卷起袖子的手拉住了君文乙轩的胳臂,直挺挺地站在舱门口,姿势古怪得让人觉得他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拉住一个一米八的男人。
君文乙轩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他叫卫冰,叶子他们喜欢喊他“冰块”。
与此同时,君文乙轩的背后也很“热闹”。
就跟在君文身后的柳婷音惊叫一声,敏捷地躲开,拉杆箱于是飞跃了她的脑袋,直接砸落在梯子上,而后噼里啪啦滚下去。正准备走上梯子的温宝宝愣了一下,走在后面一步之隔的丁宁见状忙拉了他一把,结果这一拉拉出事情来了,温宝宝顺着丁宁的力道一个转身直接投进丁宁的怀抱,好巧不巧,两人嘴对嘴“撞”在一起。叶子潇洒地把脚一伸,踩住滚落下来的拉杆箱让它停下,本想摆个更酷一点的POSE,却看见温宝宝和丁宁“拥吻”的一幕,张大嘴巴差点下巴掉到地上。
温宝宝急忙退开,捂着嘴巴低头,让头发挡住瞬间冷却的表情。丁宁也愣了半响,抹了抹口角,发现唇角撞破了。
然后,温宝宝慢慢松开手,双唇被血染得殷红,反衬着他苍白的脸,看起来煞是骇人。
“宝宝!”叶子大叫。
丁宁担心道:“牙齿撞出血了?”
温宝宝闷声不响地点了下头,脸色极其难看。
“牙齿没掉吧?”丁宁紧张地扶上他的双肩,他却突然甩掉,转身气势汹汹地冲上梯子,一路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