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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兮抽回手臂看着衾怡：“你们都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闻言，三人抬眼看了看一边的李存勖，见他并不反对，便施了一礼告退了。
奴兮抿嘴笑了笑看向李存勖：“奴兮坐着王爷站着实在于礼不和了些，王爷您莫要站着了。”说完，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左边的桌边。
李存勖抿了抿嘴，仍是走到左边的木椅上坐下。
见李存勖仍旧淡淡的怒意，眼底却是层层的担忧，奴兮浅笑道：“王爷莫要担心，并无甚大碍。”说完，却突然起身跪在地上，“请王爷恕罪。”
李存勖一愣，即刻起身扶起奴兮：“你还有伤，快起来。”
“奴兮有罪。”
“有何罪本王都恕你无罪，快些给本王起来。”李存勖用力拽起奴兮，虽是用力，手上的力道却是小心翼翼。
小贵子暗暗吃惊，脸上却挂着一副替主人分忧的表情，也上前帮忙扶起奴兮道：“姑娘快些起来吧，莫再要王爷担心了。”
项戎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得定定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传说奴兮如何如何想是真的，却是假的。传说王爷对奴兮如何如何，想着王爷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半信半疑，却不想竟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扶起奴兮，李存勖蹙眉看了看一旁的小贵子。
小贵子一惊，马上跪伏在地上：“都是奴才的错，当时没有制止奴兮姑娘。”
“说。”
“奴才刚刚去接奴兮姑娘几人出来，顺道……顺道接出一个梁军……”
“什么？！”
见李存勖动怒，奴兮马上摆手道：“不是的，不关小贵子公公的事。是我愚昧听信了那人的话，一定吵着要小贵子公公一并接出此人，却不想走到半路那人竟想抓我来要挟王爷您，多亏了小贵子公公一直护着我，我才没事的。”
闻言小贵子一愣，转头看了看奴兮，却见奴兮一脸愧色的看着李存勖，复又低了头没有开口。
“还有这位项大人，”奴兮指了指不远处的站着的男子，“也多亏了他制服那人，我才得以脱险的。”
奴兮言罢，李存勖久久没有回应，只轻轻啜了口茶，半响方才开口：“行了，小贵子你起来吧。”说着又看向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奴才项戎。”
“恩，”李存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怎会跟着奴兮一道的？”
见男子一滞不知如何开口，奴兮复又说道：“我要带那梁军出来，项大人是极其反对的，却又拗不过我，又不放心，所以坚持要跟着一道来，这次真是多亏了项大人和小贵子公公。”
项戎神色难辨的看了奴兮一眼，方才看着晋王抱拳道：“是奴兮姑娘过誉了，奴才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李存勖点点头：“不骄不躁，不错。以后不用看守天牢了，过来保护奴兮吧。”
闻言小贵子连连道：“项大人武艺高超，过来保护奴兮姑娘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仅项戎一惊，奴兮更是大吃一惊，忙摇头道：“不必，我不出这院子，能有什么危险啊。还是让项大人为王爷分忧吧。”
项戎瞥眼看了看奴兮，不禁抿嘴一笑，她着实聪明了些。
晋王却蹙了眉摆摆手：“本王主意已决，莫要再说了，项戎你以后就来保护奴兮吧。”
看李存勖眼里的坚持，奴兮轻叹口气，笑道：“那奴兮就谢谢王爷了。但毕竟项大人在天牢管事那么多年，明日怎的也要让他回去交代一下才是呀。”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68章 衾怡怎么办，我洗不干净
李存勖点点头看向项戎：“也好，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接替你的职位，也免得我费心了。”
“是。”
“小贵子宣太医了么？”
“宣了。”
闻言奴兮一愣，他何时宣的太医，自己竟不知道？！不愧是混在晋王身边的红人！
蹙眉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太医，那些伤都差不多好了，这个剑伤也不碍事，王爷赏赐了那么多的药，敷一敷就好了……”
“不行，”李存勖打断道，“一定要看太医。”
闻言奴兮轻皱了眉看向李存勖：“我真的累了，现在只想睡觉，王爷也回去休息一下吧。”
“可是……”
“我答应您，明天一定看太医。”说完不再理会李存勖，径自往屋里走去。
李存勖愣了愣，轻叹口气终是点头答应：“那好吧，你先休息，明日一定要看太医。”
听到李存勖的回答，奴兮转头看着李存勖咧嘴一笑，笑容干净的如星辰闪耀：“恩，知道了。”
李存勖轻笑着摇摇头，吩咐项戎在这儿守着，便带着小贵子离开了。
良久，项戎坐在一边的矮木桩上，看着奴兮的房门愣愣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房门却在这时突然开了。
项戎一怔，疑惑的看向出来的女子。
奴兮见项戎一脸古怪的表情，走到他身边笑了笑：“肯定有很多要交代，你先回去天牢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何尝不担心，可是谁知道王爷会下这样的命令呢？！”
项戎挑嘴一笑：“你确实聪明。”
奴兮看了看项戎，走到已凋谢的锦葵前：“寄月即会在天牢放上自己的人，天牢肯定对他们很重要，我也怕毁了他这么些年的经营，这已经是我最大能争取的。”说着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残瓣，半响方才怅然道，“这些事，我本不想知道，可却偏偏让我知道的如此彻底。但无论他是怎么样的，我都不会让他有事。”说完把手里的残瓣慢慢的覆上枯枝，直到枯枝从残瓣里一点一点的穿出，眼里明明灭灭的看不出情绪。
项戎静静的看着奴兮，良久果断的起身离开：“你比传言里的……可怕。”
可怕。
奴兮猛的愣在原地，拿着残瓣的手攸的坠下，连带着手里的残瓣，生生的被枯枝割开碎成两瓣。
可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被这样形容。
蹲在枯谢的锦葵旁，阴影整个覆压下来，看不清表情。
良久，奴兮方才起身，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血丝，似地狱修罗血红的双眼。
看向小院门口，项戎的身影早已消失。
奴兮兀自转身踉跄的走回屋里，冗黄的光好像把一切都覆盖了朦胧，辩不清楚。
走到镜前坐下，奴兮看着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的，脸上还有几条结痂的血痕，浅杏色的衣裙处处都是刮破的口子，暗暗的血迹混着泥土，说不出的脏。
可衣身前那一片血迹，却鲜艳的刺眼。奴兮低头看了看血迹的地方，恍然伸过手去，怎么好像，那血迹还带着温度，怎么好像，那男子还在对着自己笑……
奴兮突然像发了疯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旁的浴盆前，拿起旁边的两桶衾怡几天前打好的水就往盆里到，然后整个人坐在浴盆里，使劲的想洗干净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洗什么，只无助的在浴盆里彷徨的不知所措。
看着慢慢浑浊的水面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眼泪突然冲进眼眶，可眼眶却仍旧干涩的生疼。突然整个人蜷缩在浴盆里：“我真丑……衾怡说的对……我真丑……对不起……我会帮你照顾妻子……对不起……”
阳光细细碎碎的自树桠间落下。
衾怡端着一盆水习惯的敲门三下。还很早，白芷和兰茵还未过来。
屋里没有声音，想着该是这几日太累，睡的熟了。
笑了笑，衾怡推开门进去，把脸盆搁在架子上后走到里间的卧室里，却见床好好的铺着一点没有睡过的痕迹，梳妆台下零零落落的散着些东西。
衾怡一惊马上要跑出去找，却瞥见屏风之后尚未干透的水迹，斑斑点点。
迟疑的走到屏风后，衾怡猛的愣住，马上上前扶起盆中坐着的奴兮。
触手的冰冷，她身上没有一丝温度，目光呆滞的毫无光亮如同一具尸体一般。
怎样也拽不起来，衾怡蹲在浴盆边使劲的不停的搓着奴兮已完全没有血色的双手：“小姐，小姐你别吓我。”眼泪落在奴兮手上，好像瞬间就能被凝结一般。
如此良久，好像终于感觉到了有人，奴兮才僵硬的转过视线，看着衾怡半响，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整整一夜，眼泪此刻方才掉了下来：“衾怡……衾怡，我好脏，好脏，我洗了好久，可是洗不干净，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昨晚看到自己，我好丑，又脏又丑，我洗不干净，洗不干净……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人了，那些血粘在我身上，我怎么也洗不干净……衾怡，衾怡我怎么办……”
“小姐别怕，别怕，衾怡帮你洗，你先起来，我们换干净的水，换热水洗，好不好……”
“不要！……不要，”奴兮猛的抽回被衾怡握着的手，只使劲的摇头，“一起来我就看见他的血，我看见他对着我笑，我看见他笑……”
“不会的，不会的，”衾怡抿紧嘴把眼泪憋回去，指了指奴兮的衣服，“你看，血早就没了，没有了。”
奴兮慢慢的低头看向血迹的地方，哪里早已被水浸泡的一片模糊。眼泪更加肆意，却颤颤的笑道：“真的没了，真的没有了……他，他原谅我了是不是，他原谅我了是不是？！……”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69章 死了又当如何，五马分尸已是便宜他！
衾怡重重的点点头：“是是，小姐，快起来好不好，快起来……”
奴兮只怔怔的看着衣服，良久，方才大声的放声哭出来。
把奴兮扶到一边坐下，衾怡连连忙进忙出的换水，片刻换好水，帮奴兮换下脏衣服，扶着她坐到浴盆里，衾怡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帮奴兮洗起来。
看着奴兮一身的伤，背后更是一道长长的疤痕。衾怡眼里又湿湿的，却终是忍住。
良久，洗好后帮奴兮穿好里面的衣衫，扶着她到床上躺下。
刚转身却被奴兮一把抓住：“衾怡，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他，他那么相信我……”说着，本就未干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滑下。
衾怡鼻子一酸，边给奴兮擦泪边轻声道：“不是小姐的错，小姐只是为了保护先生。听话不要再想了，休息一下。”
刚说完白芷便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样子驻足停了下来，半响，抿出一丝平静的笑：“王爷带着李太医过来了，兰茵在外面伺候着。”
衾怡猛的一惊：“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说完，转身准备出去，却又回身看了看奴兮：“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要忘记。若是忘不掉，就把它沉在心底，不要让它一直浮在面上。不然哪天不小心漏出来被旁人听了去，那么那些子事儿就白做了，还会惹出些无端的祸来。”说着又看向衾怡，“给小姐盖好被子，我去请王爷和李太医进来。”
奴兮偏头看着白芷出门的背影，漆黑的眸里几番情绪交杂，最终都沉进那一片黑色，被泪水洗过后隐隐闪亮。半响，回过头看着衾怡咧嘴笑道：“去准备些糕点吧，王爷来这么早，肯定还没吃东西。”
衾怡咬着嘴唇，点点头，起身离开。正遇上进门的李存勖，躬身做了个福便快速离开。
李存勖疑惑的看了一眼，走到奴兮床边见奴兮脸色有些白，眼睛却微微有些红：“有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脸色不好？”
奴兮笑着摇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宣过李太医给奴兮诊治，小贵子搬过椅子放在奴兮床边，李存勖坐下又看了看奴兮：“方才衾怡怎么了，怎么眼睛也红红的？”
“大概是没有休息好吧。她今日早早就来帮我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李存勖点点头不再说话。
半响，太医收回手，微蹙了眉道：“姑娘身上的外伤无甚大碍，本已快好了，可是又碰了水，以至现在起了些炎症，反倒是姑娘可能受了惊吓，在加上身体本就有伤，导致浊气聚在心口，郁结难舒，需得好好的调理。”
闻言李存勖点点头，挥手示意太医下去抓药。
奴兮对着太医笑了笑：“有劳李太医了。”
李存勖看着奴兮蹙眉道：“知道自己有伤怎么还碰水了？！”
“……那么脏，总要洗一洗。”
李存勖无奈的看了奴兮一眼，摇摇头，然后转身看向小贵子：“昨日那个行刺的人的尸体呢？！”
“回王爷，正准备拉去乱葬岗。”
“不必，”李存勖一挥手，“拖出去车裂。”
闻言小贵子一愣，奴兮亦是猛的一惊，忙抓住李存勖的手臂：“不可！”
“为何不可？”见奴兮的样子李存勖蹙起眉，“没听刚刚太医说吗？！外伤无甚大碍，全是因为受了惊吓。若非那梁军行刺，你怎会受到惊吓。”说完转头看向小贵子，“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小贵子忙应声退下。
“他都已经死了。”奴兮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怎奈李存勖冷笑道：“死了又当如何！五马分尸已便宜他了。”
呼吸好像突然被堵住一样，奴兮怔怔的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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