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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碗忍不住安抚地又拍了拍他的背,才道,“你要是愿意,自然是娘住在哪儿,你便住在哪儿。”
“那好罢,我跟汪大人说去。”汪怀善沉默了一会,才不甘不愿地挤出了这句话。
汪大人?他对他那父亲,到底是有多少叫法啊?张小碗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他扶正站直,又去挤了帕子来给他拭脸。
给他洗脸时,还是忍不住说他,“都是要当善王的人了,怎地还哭哭啼啼的?”
“我只在你面前哭,别人面前才不。”汪怀善听罢此话,倒是满不在乎地说。
确也如此,他跟着靖王打的哪场仗不是血仗?骑下伏尸万具,他还不是坐在那马儿上,该吃吃,该喝喝,吃饱了喝了水,便又提矛上阵,继续厮杀,哪怕就是下一刻被敌人千刀万刮,他也从没害怕过,更别说掉过一滴泪了。
他从不哭,他只爱笑。
所以靖王才叫他善王,这善字也是通了笑,他们粮草断绝时,万众兵士的哀鸣声中,他还能笑道几声,确也没给靖王多添晦气,回头笑过,他便带了他的兵士去给靖王夺敌军的粮草,他笑着去笑着回,万般困苦,从没掉过一滴泪。
只有回了,知晓了他的娘亲不再只有他一人,那干涸的眼泪才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偏偏怎么掉他都乐意,他不觉得有何不好,也不觉得苦,只是难受。
“我心里难受,我要哭,你莫拦我。”汪怀善掉过头,看着她的脸,脸上丝毫羞涩也无,眼睛还显得红红的。
“好罢,不拦你。”张小碗听得一时没有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轻柔地吻了一下,微笑着道,“你再长得如何大,也是娘心里的小儿子,小老虎。”
汪怀善听得这话,便稍稍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
张小碗这话便也哄好了他一半,她做饭之际,哪怕她多做了几个人的,汪怀善也只不屑地哼了哼,别的话确也是是没说了。
汪怀善在大门口见得那走进来的汪永昭,先是瞪大了眼看着他怀中的小孩,瞧得了好几眼,才收回眼神,假模假样地笑着拱手,“父亲大人……”
“嗯。”汪永昭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抱着怀慕与他错身而过。
“哥哥,哥哥……”怀慕这时却叫起了人,才一岁多一点的小孩,哥哥两字愣是叫得清晰。
汪怀善一听,眼都直了,几步窜到汪永昭的身边,瞧得那跟他长得相似的小孩口吐着泡泡,拍着手叫他“哥哥”,顿时心里痒得不成形了,便伸出了手。
怀慕看得他伸出了手,便哈哈笑着朝他哥也伸去了手。
张小碗在正堂屋的门前看得也轻笑了起来,朝着汪永昭柔声道,“您让怀善抱抱怀慕罢。”
汪永昭扫了她一眼,又偏头看了汪怀善一眼。
汪怀善一见,立马扬起了笑,大叫了一声,“父亲大人。”
汪永昭冷冷地翘了翘嘴角,便把孩子给了他。
汪怀善把人一接过,便抛向了空中接到手中,见到怀慕又拍着手板心哈哈大笑,他立马也欢喜了起来,转头便朝他娘大叫道,“娘,这个弟弟像我,胆儿贼大。”
“这都叫什么话!”汪永昭一听他稍显粗鄙的话,那眼顿时微微瞪大。
“饭菜都上桌了,就等您来开饭了,快去坐着罢。”张小碗伸手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袖,笑着道。
她这一拉,汪永昭脸色便好看了些许,那边的汪怀善瞄到后,则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
到了桌上,怀慕便要张小碗抱了,这一个来月他都是张小碗亲手带的,自然也是有些缠着她的,吃食要得她喂,便才愿意张开嘴。
怀慕现下也不吃奶了,跟着他们一起吃,张小碗也每每做一些面条和鱼虾给他吃,因着汪永昭也喜(www。99down。net…提供下载)欢,每次都是一大份地做出来。
鱼虾都是剥了皮,只取了肉做成丸子蒸出来的,张小碗今天做了一大份,分做了两碗,待人坐下后,她把一碗摆在了汪永昭的面前让他和小儿子吃,一碗摆在了怀善面前让他吃。
怀善小时肉吃得很多,也吃得精细,但打仗这几年间,确也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待一坐定,先是把这碗丸子吃了,又把一大盆的鸡汤也给吃了一半,没得半晌,那面条也是去了一半了。
“稍稍慢些。”看他吃得太快,张小碗的注意力全在他身去了,怀慕张大着嘴,等着他的下一口饭时她都没注意到,没去喂他。
汪永昭瞧在眼里,眉毛紧皱了起来,见得这妇人这时连他的脸色也无暇看了,他的脸也铁青了起来,一把抱起了怀慕,自行喂了他一口丸子。
张小碗这才回过了神,朝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汪永昭垂眼,未理会她。
“爹爹……”怀慕吃得一口,朝着他爹爹叫了一声,又把手伸出了张小碗,“娘亲……”
张小碗看看汪永昭,见他难受没更难看,便把怀慕又抱了回来,拿着帕子给他擦了脸,才笑着小声地眼他说,“怀慕乖,娘抱抱,可好?”
怀慕听得把头靠在她的怀里,表示答应。
张小碗这便又笑了起来,这时正在啃鸡腿的怀善见得,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地和他娘说,“娘,他是怎认得我的?才一岁多大一点吧,这就认得我了?”
张小碗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教的。”
“怎么教的?”汪怀善饶有兴趣地问,视而不见坐在上首位的汪永昭脸有多黑。
“就教教,就教会了……”张小碗嘴角弯起,笑看着她的大儿子。
汪怀善一见她这带着不善的笑意,便知他最好要收敛点了。
要是太过份了,等下就临到她来收拾他了。
汪怀善也知见好就收,向他的这个父亲大人暗示了一下,他娘心心念念都是他后便收了手,痛快地继续用起了他的饭。
待到饭罢,汪永昭吃得不多。
午间,待张小碗送了那东西进了房午歇回来,他便叫了奶娘进来,让奶娘哄得怀慕午睡,他则对着在房内的张小碗冷着脸说,“我肚疼。”
“肚疼?哪里?”正在忙着(www。kanshuba。org)看书吧衣裳的张小碗忙放下手中的活,忙着走了过来。
“这里。”汪永昭摸了摸自己肚子的左侧。
“可是没吃好?”张小碗替他揉了揉,轻叹了口气,“刚见你就吃得不多。”
“嗯。”汪永昭冷着脸嗯了一声。
“我去给您煮点稀粥,您再吃点啊。”
“不用。”
“这……”
“蛋羹即好。”
看着面不改色的汪永昭,张小碗浅笑着点了点头,朝他一福,“这便即去。”
待她走了几步,汪永昭便又跟了过来,张小碗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做罢蛋羹给他吃了,江小山新娶的媳妇就过来替张小碗熬补药了,见到他们在厨房里还小讶了一声,施过礼后才问张小碗怎地还没午歇。
张小碗只得笑着说了声“今日歇得晚了些”,便跟着把碗吃得干净,连碗也随手丢给她洗了的汪永昭去得了那屋里。
怀善还在另一房,张小碗这午睡睡得不安宁,过得一会就醒了过来,刚起了身,心想要去瞧怀善,就见汪永昭一个箭步下了地,连鞋子也未穿,大步打开了门往那门外走去,没得几时,他就把怀慕也抱了过来,怒气冲冲地与她说道,“这也是你的儿子,你这妇人好好带着他罢,休得厚此薄彼。”
这汪氏父子午间便已如此,晚间更是磨人,这饭桌上,张小碗已经用眼神制止不住汪怀善了。
汪怀善拿着碗伸到他母亲面前,让她给他又夹了半碗菜后,便又朝得汪永昭笑着说,“父亲大人在京劳苦功高,皇上也是心里知晓的,您着实不易,我看呐,过得几日,您的府里就又要热闹了,到时那赏赐便会源源不断地赏到府里来了。”
张小碗听罢,淡笑着终开了口,对他说道,“好了,你就好好用膳,先生教你的礼节你都忘了?”
“那是穷讲究的人家才讲究的,我跟你才用不着呢。”汪怀善听罢,笑着扮了个鬼脸,对张小碗说,“我回头就去谷里把先生接回来养老,娘,你这呢?说个日子,我也来接你。”
张小碗听得头都大了,在桌底下伸出腿,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汪怀善见罢她的脸色,头往桌子底下一探,看得他娘踩了人后,“哎呀哎呀”地叫着,就抬起头来对他娘说,“娘,你踩着我父亲大人了,这下坏了,你可真是不贤……”
说罢,端正了身体,肃了肃脸,朝汪永昭拱手道,“父亲大人,我看我这娘出身低,又不知书达礼,衬不起您这一表人材的尚书大人,我来日即便把她接了出去,不留她在这府中给您丢脸,算是孩儿对您的一片孝心。”
张小碗听得这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即刻站起了身,把怀慕放到了汪永昭怀里……
这时她见得汪怀善要跑,她便冷了脸,“你再跑个给我看看。”
汪怀善一听,把踏出门的脚收了回来。
“正中间给我跪下。”张小碗喝道了一声。
汪怀善抱头,惨叫了一声,“娘……”
张小碗没理会他,四处找能打人的什物。
“娘,你不能在父亲大人的面前打我……”汪怀善吞了吞口水,当真有些害怕了起来。
“门外的柱子挂着马鞭。”汪永昭这时淡淡地说了一句,喂了怀慕一口虾丸。
怀慕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哥哥,这时见他哥哥脸皱得拧成了一团,他还道是在玩,便格格笑着激动地拍起了小手板,不懂事的小儿便给他哥哥助威了起来。
张小碗默默地去门外拿了马鞭进来,站到汪怀善面前,蹲下身严肃地问他,“还敢不敢这么没规矩了?”
汪怀善本还不服气,但见到她眼底的焦虑和疲惫,心下顿时一疼,再也不敢放肆,便轻轻地道,“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大公子……”张小碗回头去看汪永昭。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便收回眼神,不语。
“夫君。”张小碗只得又叫了他一声。
“起来罢。”汪永昭翘起了嘴角,看了汪怀善一眼,淡淡地说道。
汪怀善暗里咬了牙,表面则笑着朝他拱了手,“谢父亲大人不怪罪。”
张小碗这下已疲惫不堪了,带了他回饭桌,等吃罢饭后,她把怀慕交到了汪怀善手里,叮嘱他道,“好好带一下弟弟,可行?”
汪怀善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几分跟他相似的小子,再瞧得他的眼睛像他的娘,眼光也柔和了起来,他朝得他娘道,“好。”
张小碗便也放了心。
待安排好了怀善,到了夜间,汪永昭这头却是不行了,刚上床,他便把她脱光,能亲的地方都亲了一遍,又把她困在他身下做了一遍又一遍,床榻动静实在太大,饶是张小碗这个上世见识算是不少的人听着都有些汗颜。
所幸,她也不是个没心眼的,早把怀善安排得远远的,只要汪永昭不把这睡房全拆了,那边便听不动声响。
这汪家这大的小的两个男人,都不是能让她省心的,得亏这么多年她已忍耐成性,要不然谁又受得了这翻折腾。
最后最深处,汪永昭把牙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肩头,疼得张小碗不禁侧过头去看他,眼睛看过他凶狠的脸,又落在了她那午间被怀善咬出痕迹的伤痕处。
此时,那结了一点疤的伤痕,被新的更大更明显的牙痕替换掉了,再也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134
第二日;汪怀昭;汪怀善都上了朝;但待到午后;先回来的是汪怀善。
张小碗二话没说,把怀慕交给了奶娘,让她把他抱到了外院;在正院里,她把汪怀善关到他的房内;先且用鞭抽到他衣裳内渗了血;才哭着问他,“你是不是要把你娘逼死,你才觉得一切都对头了?”
汪怀善想嘻皮笑脸;但还是没有对他娘言不由衷;他只是趴在地上伤心地哭了,哭得就像他的心已经完全碎了。
张小碗没有忍住,还是上前抱住了他,哭着又问他,“你懂不懂,这不是你的天下,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汪怀善伤心地抬起流着泪的头,问他娘,“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还是得不了我要的东西,我只想好好打我的仗,想跟你好好在一起。”
他只是想跟谁都说清楚,他的娘是他在世间最好的一切,为什么就没有人懂得?
他那个父亲大人,他的祖父大人,就算是跟他推心置腹的靖王,也全都不了解,他娘是多好的一个娘。
他们不像他一样,爱戴她,尊敬她,为她的苦所苦,为她的伤所伤。
“怀善……”张小碗抱着他哭得心撕力竭,只能告诉他,“因为这世上,别人都跟你不一样,谁人跟谁都不一样,你爱我,你不能让别人一样跟你一般爱我啊,就好似,我愿意对你好,我不愿意对任何一个人都好一般啊……”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道理,她教了这么多年,才最终只能告诉他,这是一个倍受桎梏的世间,没有什么是逃得脱这个世间的制衡。
他也好,皇帝也罢,谁真又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