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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人已经睡下了。”
宿虓面若寒霜,“你居然让她受了重伤!”
“…决不会有下次。”这点,他没有更多的话可以申辩驳斥。
“我要见灵儿。”
“明日。”
宿虓亦不愿扰了灵儿休憩,放弃了坚持,冷声道:“姓秋的你听着,从灵儿出生那时,我们便知她命中多劫,我们时时刻刻防着护着,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反倒嫁了你后,她屡受重创。这种事若有下次,别问我凭什么,纵算百鹞忍,我也会把灵儿带走!”
六十六、姨娘的不悦(VIP)
“白虎哥哥?!”
翌日,早膳桌上,灵儿一见见得大剌剌坐在客位的宿虓,蝶儿般飞了过来,在南宫夫人的一双慈目注视之下,两只小手握起了对方一双大手,惊喜交加地摇了又摇。
“白虎哥哥来看灵儿哦?”
宿虓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存,笑容一如既往的宠溺,“灵儿好么?”
“灵儿好,灵儿很好,白虎哥哥好不好?”
“白虎哥哥见到了灵儿,什么都好。”
“嘻~~”弯着嘴儿,灵儿笑得开心,杏眼桃腮,唇红齿白,姣美胜花。“灵儿也是,见到了白虎哥哥,灵儿都好好!”
南宫夫人眉头皱了几皱,唇掀了几掀,几度的欲言又止,面色端的是阴翳不好看起来。
秋寒月旁观得清楚,伸臂揽来妻子的小小腰身,回到主位坐下,淡觑各方道:“用膳罢。”
“哥哥,白虎哥哥要与我们一起吃饭么?”
“对。”他持箸,按着这一年来所养就的习惯,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妻子面前。
“哥哥,你不讨厌白虎哥哥么?”
“不讨厌。”他端起一碗补身药膳,舀进匙内。“喝。”
“喔。”小嘴依顺张口,尽管入口的药膳并不美味,仍甜滋滋咽下。
宿虓朗声道:“灵儿,上一回来白虎哥哥匆匆走了,没能让你带着四处看看,这一回灵儿定要带白虎哥哥游遍飞狐城才行。”
“好……”应了半截,小脸转向身旁人。“可以么,哥哥?”
秋寒月心中闷着狂笑,唇角淡淡上扬,“哥哥过两日会得闲,与你一起带他游赏。”
“好。”
“灵儿宝贝。”这一声,刻意叫得亲热。“你前些时日染病,山中人皆听说了,参爷爷还特地要白虎哥哥捎来了他的几根胡须……”
秋寒月抬眸睐他一眼,道:“既然白虎兄会在这里住些日子,有什么话用完膳再与灵儿说也不迟。”
后者挑衅回道,“我们兄妹多日未见,自然要有许多的话想说,阁下管多了。”
“这位亲家哥哥。”南宫夫人开口,适才秋寒月引见里,这男子是灵儿的兄长。“寝不言,食不语,膳桌上委实不该说太多的话。”
宿虓浓眉揪扯,当口便要反驳,闻灵儿的糯软声道:“白虎哥哥快吃饭。”
秋寒月覆眸,凝视自己这个可人的小人儿。灵儿的单纯,全因心无杂尘,越是如此,越是对外界感觉灵敏,是以可以轻易感觉得到姨娘的不悦,并用自己的法子着力化解,这个小人儿呐…
“白虎兄,请阁下今日代小弟陪灵儿一日,明日小弟便能得下闲来,再择个好日子带白虎兄游览飞狐城的名胜可好?”
他的示好语气,谦逊姿态,不止是为了给足宿虓面子,也是为了暗示姨娘自己对灵儿娘家人的看重,相信各方俱能领会。
果然,接下来各方无声,用膳品质极高。其中,惟灵儿吃得最是尽欢,小嘴嚼啊嚼把一根鸡腿吃下肚去。“哥哥,鸡腿好吃,比昨日好吃哦。”
“是么?”他回首。“忠叔,制膳间换了新厨么?”
南忠凑前道:“这倒是没有,因为前几日夫人胃口不佳,老奴提点了他们几句,许是就此改了些烹饪手法。”实则是男主人不在,女主人食不下咽,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就怕饿瘦了城主的心头肉,想方没法变着花样儿的调烹那一根小小鸡腿,终在城主归府这日得到了这句报偿。
“为什么胃口不佳?哪里不适么?”他蹙眉,问。
灵儿摇着小脑瓜,乖乖道:“哥哥不在,鸡腿不香,灵儿不饱。”
他佯恼,“以后哥哥不在时灵儿敢不好好吃饭,打屁股。”
“不要哥哥不在,不要打屁股 …”
南宫夫人倏然撂下竹箸,拭唇起身,“寒月,用完膳到我房内来上一趟。”
“是。”城主欠身相送,恭之如仪。
宿虓眸光一闪,睬了离去的南宫夫人一眼,再睇秋寒月。见后者复座,面色如初,心无旁骛地哄诱灵儿吃下一碗下人新呈上的苦味药膳,他不由唇畔抿笑,凝紧的俊脸微微松软下来。也许,灵儿当真嫁对了人。
松霞苑内,南宫夫人余气犹存。
“这个寒月,哪里是在为人夫,简直是在为人父了,他图得到底是个什么?”
“夫人喝杯茶,莫气了。”丫鬟红袖呈上茶来,为主子指法灵巧地揉捏肩臂。
南宫夫人眉颦如川,“能不气么?本来,我对那位之谒姑娘的话半信半疑。我看着寒月长大,认定寒月绝不是一个是非不分、恃势凌人的肤浅男子。可是,这两日下来,我终要相信,倘使这灵儿当真犯了什么错,寒月定是会担护到底。”
红袖不敢火上浇油,开解道:“在奴婢看来,秋城主的夫人绝不像个会行恶的,而之谒姑娘也不像会随意打诓语的,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罢。”
“是不是误会,稍后问了便知!”
“您若问,还是要心平气和些的好。不为别的,为了您欣赏的之谒姑娘也好。”
南宫夫人面色一缓,“之谒那姑娘虽然出身不济,却是个好姑娘。”
“是啊,奴婢随夫人常来常往城主府,对秋城主有那么一两分的了解,还以为秋城主所娶的夫人会是位如之谒姑娘那般聪敏机警、才貌双全的女子。之谒姑娘惟一的不好,便是出身了罢。”
“谁说不是呢?才情卓著,容貌上等,这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纵算沦落风尘,也值得人敬重,古来有多少奇女子不都是出自那等烟花之地么?”
常言道人以群分,主仆两人皆是精明人物,欣赏得也自然是精明利落的,方与陌路相逢的之谒姑娘一见如故,而灵儿恰巧不在她们欣赏范畴,两个人皆避开谈灵儿的不好,却也无法打实心里道出一个“好”来。
“姨娘。”秋寒月人未入,声先到。
秋寒月意外了。
他此来,料着姨娘又谈他对灵儿的过度宠爱及灵儿的不解世故,胸中早已有了应对之辞,殊料姨娘张口提到的,居然是早已被他置忘到九霄云外的灵儿殴人事件。
“照你说的,灵儿无故打人的事是真的?”南宫夫人问。
秋寒月挑眉,“那舞姬存心滑倒在我膝上,正被灵儿所见。灵儿心地纯无一尘,最易感知外人的善恶情绪,她会出手打人,正因感受到了对方的恶劣用意,从灵儿的角度讲,并非无故。”
“你也算当事者,莫说你这番说辞站不住脚,纵使是真的,就该出手打人么?她是堂堂的城主夫人呐。”
“该与不该,我业已为此训过了灵儿,姨娘此时提起这事,也不能回到那时,让灵儿不曾打过人罢。”
“寒月!”南宫夫人面色遽沉。“你当真是要欺着人家人微地卑行欺压之实么?”
“姨娘当真认为那个女子软弱可欺么?”
“什么意思?”
秋寒月淡淡讥哂,“那女子执意给姐妹出头,难道是当真是想做一名侠妓么?如果,她望着灵儿的眼神没有轻蔑,不见不甘,我至少会让灵儿当场说声“对不起”。可,我绝不会让我的灵儿向一个胆敢蔑视她的女人低头。”
“这……”南宫夫人细忖,依那女子的高傲性子倒也不无可能。“她有才情,有傲骨,难免 …”
“她有才情,有傲骨,尽请才情着傲骨着,与本城主何干?与灵儿何干?本城主需要为她的才情与傲骨付账么?”此番言辞字字凌厉,秋寒月的语气却并无一丝的愤慨,静声淡语,甚至有感自己的每一字都是浪费。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必?
南宫夫人气窒,愠恼浮上眉间,道:“姨娘之所以会过问这件事,无非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欺凌弱小的混账而已。既然寒月认为自己没错,这件事就当姨娘从没有问过!”
秋寒月噙笑,“姨娘很喜欢那个女子罢。府首衙门前些时日向我禀过一桩大案,便是该女子为其双亲平反的状子,寒月会责人早日把案审清,若她双亲清白,还她的便是清白。姨娘满意么?还生寒月的气么?”那女子苦心用尽地引他注意,为得便是此事罢?他不过是吩咐一句话下去,却能将人情卖给姨娘,至少不使姨娘过怒灵儿,值得了。
“……你是城主,这等事你同我说什么?没大没小”甥儿给了台阶,南宫夫人亦顺阶而下,破怒为笑。
六十七、闲林异趣
秋寒月过挹翠楼莺莺姑娘为父母伸冤一案,初衷仅仅为了给姨娘一个人情。全没有料到姨娘对该女子的欣赏,竟是到了恁般匪夷所思之境。
旧案重审,自然需要各方到堂,该女子自然要常进出官门,而无论出堂听审,还是录词存供,姨娘皆是全程陪同。
试想,城主近亲出现左右,纵然不会有一言半语的帮衬,也已然形成压脚助阵之力,那些个参与审谳的官员,可能不从中斟酌一二?索性他早自府首口中得知,该女双亲的确是蒙屈受冤,被人诬告且谋夺家产,该女卖身青楼,便是为了筹资替双亲反案。既如此,他便由着姨娘高兴,不曾多加置问。
可,不加置问的结果,即是结案之后,姨娘出资替该女赎身,且认成了义女。这便很难令城主大人不费解了。
姨母“姨娘回来了么?”打府首衙门回多府中第一句,娶妻之后首次问得不是自己的小娇妻。实在是府首向他提起的那桩事太让他讶异,迫不及待要细问究竟。
“南宫夫人捎话回来,今日要陪着义女一家在外用午膳,晚间才会回来。”
“义女?”他望向总管。“忠叔也听说姨娘认人当义女的事了?”
“满城都传开了,不由得老奴不听说。”
这桩事忠叔怎么看?”
南忠沉吟,“兴许是南宫夫人当真是喜欢极了那位莺莺姑娘。”
“你当真如此认为?”
“…也许还有那么几分,是想给城主一个下马威。”
“是给本城主么?”
“…也许,是想给夫人?”作为忠仆,对主子当言无不尽,但话说透了又有挑拨人家姨甥关系之嫌,好生犯难,唉。
“灵儿就算听说了这事,也不会想到远处去。姨娘想要给脸色看的,应是在此作客的宿虓。“却不知宿虓又岂是个能按世俗循礼估量的人物?他面无喜怒,仅有不以为然。“我了解姨娘,秉性好强,心有侠气,也极爱面子。她不喜欢灵儿,而我又爱极灵儿,她知我脾性,不想与我因此起了争执让自己自尊受损,认莺莺为义女,表明自己对该女子的喜爱,便是为找回面子上的这点亏伤。”
“却也恰恰表明南宫夫人对那位莺莺姑娘当真是欣赏极了。”
“倒不如说该女子的本事不弱。”他淡哂。“算了,若这么做能让姨娘开心一些,虽她去罢。”
这一刻,他尚且以为,待姨娘返回故乡,此事就当风过水平,船过无痕,自己此时全五必要为此大费周张,徒费工夫。
“哥哥这边你没有带灵儿来过。”
天若碧洗,云若闲絮。这日晴好天气,赋闲时光,秋寒月履行诺言,携娇妻带宿虓赏览 飞狐城。首选之地,乃百闲林,林内溪流潺潺,芳草青青,野花星星,时见饮水的鹿儿,偶见食草的兔儿,不必他处的富丽,这地满目的野趣横生,旷人心性。灵儿方至此处,便喜得恨不能化身小小灵儿,与鹿儿兔儿一媲跑速,小嘴便有了喃喃抱怨。
秋寒月失噱,捏了捏她鼻尖,先前没带你来,是因你以往见多了这种地方,不会觉得稀奇。如今你见多了人工景致,看到此处便新鲜起来。”
宿虓眸过来,嗤道:“敢情你带我来此仅是顺便,带灵儿倒是主要了?”
“不可以么?”
宿虓又嗤一声,转身步开,竟是奔着那些野花去的。俯下身,采摘了满满一抔,三五下编成彩色花环,套在灵儿颈上,博来小佳人的歆悦欢笑。
秋寒月觑其架式恁是熟稔,想来是先前做多了做惯了,不觉也回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