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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一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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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我说你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偏偏还要一直瞒着我躲在我身边。”我继续痛斥他的罪行。 



“那是……” 



“你瞒着我躲在我旁边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骗我说你喜欢我;你骗我说你喜欢我也算了,偏偏现在原形毕露却又不肯理我。”完了,我滔滔不绝,原本只是想调侃玄庭,谁知说着说着,自己竟真正委屈起来。 



“你记得?!”玄庭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废话,我当然记得,你干嘛总当我是得了健忘症的傻瓜。”我瞪他。 



玄庭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认真得让我害怕。“……我没有骗你……”他说,“我没有骗你。” 



“可,可是……为什么?”我懵了,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现出真身后都如此若即若离,不肯理我呢? 



“整整五年,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这份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玄庭继续说着,语气激动起来,“可是我再怎么做,始终无法填补这些年在你心中的空白,所以你告诉我你喜欢上别人的时候,我告诉过自己,那只是我自作自受,但是,曲微,我做不到。所以只好逼着自己跟你保持距离,我怕自己下一刻,我会把你抓走,关得离京城远远的,让你永远见不到他。” 



我楞在那里,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玄庭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了皇帝,他在吃醋?人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吧,看着玄庭痛苦,我却突然愉悦地飘飘然起来。我很过分吗?真的很过分吗?怀着那一点点的歉疚,我突然冲上去,抱住他。“原来,你也是个健忘的傻瓜!”我哈哈大笑,很久以前,桃花盛开之时,我曾对那个陪在我身边的人这样说过:“我最喜欢宣庭哥哥,永远最喜欢宣庭哥哥。”这么重要的话,我还记得,怎么你反倒忘了呢? 



玄庭不明就里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嬉笑胡闹骂间,杨挚微弱的声音鬼魂一般飘来:“王爷,宣庭公子,可以上路了吗……” 



“好的,好的,我就来。”我再也憋不住了,带着雀儿临阵脱逃,坐入马车中,狂笑不止。难怪皇帝没事就爱欺负九王爷。看这种一本正经的人跳脚,感觉真的不错。不知过了多久,我笑得累了,便一头倒在宽敞的马车中,就这么仰躺着,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双手捧着玄庭送我的雀儿,放在胸前:“雀儿,雀儿,你说我多久没这么笑过?” 



多久?我自己是真的忘了,我甚至连抓住谭翊时也未感到多少愉悦,怎么今日只为了一个普通的恶作剧却能笑得如此开怀。 



雀儿只啾啾叫了两声,打断我的思路。 



我叹一口气,定晴看着它:“你果然不懂,不过不懂也好。” 



夜色阑珊,驿馆里,我安顿好雀儿,翻身上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兴奋的心开始平息,理智恢复的时候,玄庭的话开始一直在我耳边重复:“这是山雀的巢,可是杜鹃却把卵产在了里面,开始雏鸟之间尚可和平相处,可是待得大了,食物和空间都不够了,杜鹃便会把山雀推下去……山雀巢中一般会有两只雏鸟,一只已经被推了下来,还有一只呢,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多古怪的事一幕一幕,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一闪而过,七年前玄庭和太后遇袭,六年前天阙门灭门之祸。表面似乎都是谭翊一手策划,可是谭翊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杀了玄庭和太后,又于他有什么好处?现下看了,背后必是有人合谋甚至指使。杜鹃,杜鹃,玄庭,你说的杜鹃,究竟是何人。 



皇族之事,看似纷扰,却多半与皇权有关。最有嫌疑的无非是几位王爷。 



先是二王爷,他表面清心寡欲,心中又是否真能放得下那些功名权位? 



再是九王爷,几人中他权位最高,一旦朝中动荡,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便是他。但是,若果真是他,皇上当是极难自处了吧。再者,太后毕竟是他生母,皇上也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他那样的人,果真能策划这等阴谋吗? 



最后便是四王爷,他虽远在南疆,但以他才干,要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想也并非难事。九年前皇帝继位,他自请去往南疆,明里是为了避免政局板荡,但也难说他不是打着占地为王,扩充羽翼的主意。想到这,不由心中一紧,四王爷现下手握重兵,权倾南疆,若真是包藏祸心,天下只怕难免一场浩劫。而他若已知谭翊被擒,现下南疆只怕已是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况。 



坐起身,长叹一声。皇帝呀,太后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去得如此不明不白,你不但不追查,反而把此事完全掩盖起来,我入宫五年,竟不知一点端倪。莫非你跟本知道内情,却又无法动作。 



心中烦乱,索性爬了起来,推开窗扉,夜风入户,满屋清凉,对面屋檐下一个人影赫然映入我的眼帘。玄庭?!我怔然,他为何会在这里? 



他见我突然开窗,也是一惊,随即却如无事一般,径直向我走来。 



“难得你也有睡不着的时候,以前都睡得跟死猪似的,雷打不动。” 



我一怔,这才想起他扮德公公跟了我五年,自然知道我的习性。 



“好说好说,你三更半夜跑来,就为了说这个?”我咬牙切齿道,然而想起黄昏时的事,脸上却开始发热。 



玄庭没有看见我的尴尬,轻轻摇摇头:“曲微,我来向你辞行。” 



辞行?我万料不到他是来说这句话,当下呆在那里,一时间所有委屈心痛的话全部涌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木然开口,不过只言词组:“我以为你会随我回京。” 



玄庭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回去?你说的杜鹃是谁?你是不想见他,还是害怕再被他害一次?”我连珠炮一般问道,我知道他不会给我答案,可是它们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曲微,此事本与你无关,又何必再追根问底,知道太多会害了你。” 



“那也好过做无知的傻子。”我抢白道,“现下我列封安郡王,你难道能保证下一个被推下树摔死的不会是我?” 



玄庭紧紧凝视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可是一开口却只是三个字。“我保证。”他语气平静,却是无比坚决地说。 



我低下头,我还能说什么?有一种人,自行其是,永远有自己的主意,一旦定下来,便是谁也无法改变。而玄庭是这样的人。七年前,他能诈死埋名,让我痛得刻骨铭心;现在,他当然也可以不顾我刚刚体会到的重逢喜悦,再度弃我而去。 



“你多保重。”我沮丧得不愿再多言。 



玄庭点点头,眼中却漾起一些失望:“你都不肯说一句话留我么?” 



“我留得住你么?”我惊讶地抬起头,“既然留不住,多说何益?” 



玄庭叹一口气:“世上之事你看得足够明澈,只是如此通透,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免叫人心酸呵。” 



我浅浅一笑:“我本是这样的人,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玄庭却是十分认真,“曲微,你可还会记得我么?” 



“干嘛总当我是得了健忘症的傻瓜。”我翻个白眼,心中却是一片酸楚,如果真的有失忆症,也免去不少痛苦。 



“唉──”玄庭夸张地叹一口气,眼神分明在说:我早该知道问了也白问。 



“夜深了,你关了窗睡吧。”沉默许久,玄庭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我本就不太喜欢看人离去的背影,那种感觉太忧伤,与我八字不合。 



窗关上了,我却仍是站在窗前,脚步沉重地无法挪动一步。我这是怎么了?我问自己。心底却涌起一阵莫名的酸苦。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 



窗外一片寂静,只有虫儿的鸣叫,想那玄庭来去如风,此刻必也是在几里之外了,我却为何要在这里,痴痴聆听窗外的动静。 



一双手抬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自己都觉得可笑, 



罢了,傻便傻这一回,给自己一个决断。我抬起手猛地推开窗子,一抬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是望日之夜,月儿圆得出奇,围着淡淡的月晕,彷佛要融化一般,美得令人窒息。窗前伫立如雕像一般,是玄庭挺拔的身影。 



“你……” 



我抬起头看着玄庭越来越近的深邃瞳子,无声地问他。 



玄庭没有回答,也许他已经回答了,他一把扶住我的后颈,紧紧把压在我的唇上。 



我浑身一震,挥开他的手臂,反射一般猛地推开他。 



“你疯了?”我喘着粗气,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你不是要走了吗?你不是说相见无期么?现在如此放肆,又算什么?” 



“曲微……我……”他声音低哑,神情黯然。 



“花言巧语我曲微是行家,现在也不想听你说,玄庭,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的是你呀,你不是要我留你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你留下来。你呢?你会留下么?你不是说要抓走我,把我关得离京城远远的,让我永远见不到皇帝吗?我现在让你抓,让你关,你会带我走吗?”我的视线紧紧锁住那张满是犹豫的脸。玄庭,你能给我什么答案?是我知道的,还是我想要的? 



然而他抬起头来,痛苦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却突然扬起右手狠狠就是一个拳头砸过去。 



玄庭纹丝不动地接下了这一拳,我心中却仍不解气,抬起左拳又要打去,却被他一把攒住,用力一拉,左臂轻轻一揽,再次吻住我的唇瓣。 



我心中怒极,张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一股血液的腥甜立刻涌入口中,玄庭吃痛,看了我一眼,却并不松口,反将我揽得更紧,舌头也乘势侵入我口中,不安份地翻动起来。 



我惊恐地看着他,即使在金陵总督府火场我也从未见他如此疯狂过。明明受欺负的是我,为什么他却反而狂暴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我,四目相对,都是气喘吁吁。我刚刚一口咬得毫不留情,而玄庭唇上的伤口,还在留着血,溢到嘴边,甚是狰狞。而我也是满嘴血腥滋味。 



“你是混蛋!”待缓过气来,我横眉竖眼,大声骂道。 



玄庭却并不介意,他顺着我散落的漫长头发,一直摸上我泛白的脸颊,温柔地与刚刚畔若两人。 



“对不起。”他突然毫无征兆地说。 



什么?我惊讶地瞪着他,话尚未问出口,项后却突然被狠狠一击,一阵头晕眼花。 



“你……”我看着眼前玄庭摇晃的影像,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一黑,向一边倒去。 



只是黑暗中,我隐隐感到有人小心地抱着我,轻轻放在一个柔软舒适的地方。然后我听见玄庭的声音。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在你的视线下离开。”说到这,他略微顿了一下,我感到有人在轻轻拨理我散乱的头发,“帮我照顾好雀儿。” 



我想继续大骂:“玄庭,你这个混蛋,当真就把我和雀儿丢下不理,自己跑了么?” 



可是,脑中却越来越混沌,终于完全沉入黑暗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和煦的阳光撒在眼睑上,我睁开眼睛,勉强撑起身体,项后一阵酸痛。 



隐隐记起昨夜的片断,苦笑一声,这个玄庭,走便走吧,却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翻身下床,伸个懒腰,浑身轻松,轻松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来到前厅,桌上早已准备好茶点,杨挚也已候在那里了。 



“王爷!”他上前行礼,却是愁眉苦脸,“宣庭公子不见了,属下一大早便在找他,却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 



心中一窒,玄庭你走得逍遥,却要我为你善后。 



“他昨夜走了。”我轻描淡写道,端起茶盏,只品了一口,立刻皱了眉头,往盏里看去,明明是我饮惯的西湖龙井,怎么却是如此的苦涩滋味。 



“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去找他?”我随口问到。 



“王爷……”杨挚犹豫一刻,突然扑咚一声跪倒在地,直把我吓了一大跳,一盏茶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属下失职,属下该死!”杨挚声泪俱下,“今日清点物品,王爷的钦差金令不见了。属下挨个查问,却独独不见宣庭公子。” 



什么?我看着杨挚,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令是钦差的信物,出示金令有如皇帝亲临,宫库府狱,百无禁忌,玄庭拿了我的金令却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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