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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谁知那身影应声而道，同时一个宽厚的大掌揉着钱浦被挤压出红印子的小脸儿。
钱浦尚还在疲惫迷糊之中，可脸上温热的触感却是真实的。她抬起麻木的手掌抚在他手背上喃喃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琰就着昏暗的烛光望着她，却并没有开口回答她。钱浦一愣，不禁微微蹙眉带着几分迷糊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瞧着那雾蒙的眼神，虽然钱浦的眉眼早就张开带着几分成年女子的娇媚。恍惚中却依稀带着孩子般的清澈懵懂。他就这么望着她，两人靠的极近了却又好似看不清她。他被钱浦刚才那无心之言给问住，却也不禁在心中审视自己来此的缘由。此刻那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也带着几分迷茫望着眼前之人……
钱浦扬起脸，巴望着他古怪的神色……
渐渐也恢复了清醒的头脑对着林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钱浦这话，无形中便带着几分冲撞的意思。可是想到林琰昨夜对自己的欺瞒，还借此打了自己，钱浦心中便百般不是滋味。撇了撇嘴，便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用沉默将两人隔开。
林琰对于钱浦许久不曾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忤逆不由一愣，瞪着她道：“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钱浦终于拍开他的手掌，冰冷的答道。她一直都知道林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可不代表他就可以接着沉默欺骗她！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加上钱浦一天之间得到了一个个不好的消息，钱浦心中却憋闷着不能发作。此时面对林琰便愈发不能收敛！况且欺骗自己的这个人是林琰……钱浦心中越发不能容忍。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让林琰诧异的望着眼前的钱浦，恍惚中他点点头道：“我也是……越发看不清你。”
林琰的语调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却让钱浦本是愤怒的心绪压抑到了极点。她侧过脸不去看他，终于脸上显露出一抹苦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在他面前拿捏不出半分情绪。好似一团棉花任他揉捏……他就是倚仗这些，欺负自己的么！钱浦想到这里不禁涌起一丝苦涩，心中只剩下无奈。过了半晌才答道：“是……林大人所言极是。我们……”
我们都变了吗？这句话钱浦终究问不出口，可她却也不知两个人为什么在一起越来越亲近，反而让她看不清他。这种感觉让钱浦觉得陌生而又无望，尤其到了此时太多的事情夹在两人中间。她并非直率无所顾忌，而是眼前的形势终究将她逼到了极处。而此时林琰的到来，也绝非是为了寻她！与其说是寻她，不如说是质问。
李家的事情终于让两人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好似在悬崖被逼到绝路的困兽谁也不肯也无法退缩一步！这一刻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彼此，还有关系他们身边太多重要的人的安危！生或者死……
“我们有话直说吧！不必如此。”钱浦终于无力的摇头，转眼望着林琰在烛光下摇曳的影子。虽然钱浦心中自知与人谈判争执，谁先开口谁先失去谈判的资本和气势。可在林琰面前，她又何尝真的与他站在一处过。她从来都是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爱着他啊！如今再争这一时间的朝夕，又有何用？
林琰面对钱浦直白的问话不禁一愣，那琥珀色的眼眸里蒙了一层灰暗却跨过一步走到钱浦面前拉进两人的距离道：“你说过……会放过李贞……清乐，你失信了！”
面对林琰的责难，钱浦嘴角终于从木然的神色中扬起一抹冷笑道：“我是答应过，可是……如今他做了我不能容忍之事，我便不能容他！我不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对付他，可是既然你知道这个事实。就该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那么你就没有立场站在这里责问我！”她的语调中依旧带着软软的南音，钱浦的声音很小，却不复往日那温润是嗓音，语气冷漠中带着一丝难以掩去的愤怒。
林琰对于钱浦这番回答不禁一愣，望着眼前她冷漠苍白的脸颊不禁一愣。素闻钱浦在朝中被百官言说滴水不漏，如今他才好似第一回见识钱浦这滴水不漏的功力。本就气愤的林琰，在钱浦面前装了一个软钉子自是不甘，不禁失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李家的事情……他好歹是无辜的！”
“怎么无辜！当初殷家被害，连襁褓中的慈儿都不放过！那时候慈儿还是一个没有断奶的孩子，你告诉我她不无辜吗？可是那么多人举着利剑要取一个孩子的性命，有谁真的讲过道理？林琰你要为李家主张正义，你告诉我正义究竟在哪……”钱浦被林琰一句无辜，心中激荡起千层浪来。一时间她红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林琰质问道。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泾河那一夜，自己带着慈儿被射杀令逼迫投江。想到那一夜刺骨的寒冷，让钱浦潜意识的颤了一下身子。
林琰望着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钱浦不禁一愣，而她脸上毫无掩饰的阴冷在暗中好似厉鬼一般让人心生恐惧。只是钱浦那微颤清瘦的身子，让她在暗中出卖了自己的无助和惶恐。他看着她，心中却愈发的复杂。终于林琰握住钱浦纤细的手腕，安抚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
“是吗？”她眉眼一挑扬起带着几分阴冷问道：“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遗弃，被人背叛的滋味儿……你又有什么立场劝我忘了呢！林琰，有些痛自己不亲身经历，旁人永远只会说忘了就好。可那已然刻在骨髓了，又怎么说忘就忘呢！”
“可是你就该害死曾经对你有恩的李贞！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女人！清乐！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可怕？！”林琰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对着钱浦质问道。
“可怕？”钱浦忽然眯着那双水润的眼睛，嘴角上扬是他熟悉的笑容。可惜她嘴唇微动脱口而出道：“方相爷的**定然不会让你觉得可怕，我猜昨夜还定然给你奉茶了是吗？”
对于钱浦的责问，林琰皱起眉头避开了她犀利的眼神，却不想钱浦奋力挣开被他牵制住的手臂又脱口而出道：“林琰，你以为我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欺骗就不会觉得可怕，不会觉得悲戚吗？李家的人每一个对你好的不好的，在你眼里都变成值得你同情必要担负的责任了！”
见林琰不语，钱浦伸手将他的脸扳在自己的面前，两人四目对视钱浦一字一句带着笑意冲着林琰问道：“那么我呢……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几分重量？我抛下一切尊严跟了你，不计名分的陪在你身边……难道就抵不过，那个风光的时候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正妻！落难的在你面前摇尾乞怜寻求庇护的女子……如今看来你不肯娶我都是借口，只因为我没有配得上你的身份所以一颗痴心才如此遭受你作践是吗？”
想到这里钱浦，眼神中带着无边的绝望和空洞。她并非不明白林琰对自己的心意，可想到林琰要聘娶别家女子。妒忌与无奈充斥在钱浦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而她也明白林琰在此时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在他重新入仕前给予依靠。她能想明白，这一切林琰自有苦衷。可是头一回，她终于无法忍受这段阴霾中的爱情给她带来的绝望与重创。她终于不想装贤惠装大度，来委屈自己。或者，两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她本以为会一辈子，可走到现在她真的好累……
“清乐！你疯了吗？哪里听到这些荤话？没有的事情，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要多想……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是知道的……你要是累了我陪你回去休息，你不要闹了。我也什么都不问你了，就这样吧！不管你做了什么，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终于林琰望着钱浦越发绝望的眼神，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他眼中温顺偶尔带点小脾气的钱浦一夜之间会变成眼前这副摸样。可想到钱浦这些伤，皆因自己而起。是自己辜负了她，林琰终于心软了下来。面对此时言辞偏激的钱浦，林琰唤回了耐心带着几分柔和对钱浦保证道。
“我……”钱浦迷茫的望着林琰此时的转变，却也明白林琰已经在对自己妥协。可望着林琰脸上的疲惫与忍耐，钱浦开口问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又何须如此敷衍我……”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嘉和三年秋。责任
第二十七章嘉和三年秋。责任
彼时两人之间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到了极点，钱浦一双含水的眸子空荡的注视着他。忽然卷起的秋风将最后点灯芯也吹散了，啪的一下仅剩下微弱的烛光也灭了去。留给钱浦和林琰的便是一室的阴暗，在暗中钱浦终于无力的闭上的眼睛，缓缓的两行热泪滚烫的滑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
这一刻，她又终是脆弱的唯有用暗夜掩饰自己的虚弱无力。她不想同他妥协，可两人的情谊深厚……她哪里还有力气于他僵持。
钱浦心中此时极尽委屈，却又不得不为了那一点可怜的尊严将一切苦涩咽入肚子里。她想告诉他，自己的无奈，自己的痛苦，自己的自责……严师傅出事，她此时需要的是一个能安抚自己，在自己最难忍的时候抚慰自己的林琰。而不是口口声声叱责她的男人！她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能同袁朗一个外人说尽自己对严师傅的内疚之心，自己的惶恐不安。如今这形势，对林琰却开不得半句。而从一开始，他便将自己逼向一条不能后退的路……
面对钱浦的沉默，林琰站在暗中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林琰脑海中依旧是刚才钱浦失态时对自己的指责，那句句扎在他心中同样也不是滋味。如今李玉柔和钱浦，两个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重叠浮现却让他分不清一切。
诚然，比起如今的李玉柔钱浦无论在何时都是刚强的。可今日她也终于袒露了她的无奈与软弱，这样的钱浦真的让他心疼。恍惚中，他脑中只剩下那时候被自己还背在背上的钱浦。那么小，那么瘦弱的孩子，却已然有了那忧郁的眼神，和平淡的语气，想到那时的钱浦，终于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被填的很满！即便钱浦做了什么，也都是因自己而种下的苦果。想到这里林琰又如何还能开口怨她……即便她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的错啊！
想到这里林琰终于从暗中走了半步，缓缓向那熟悉的身影靠近。
正在此时，门外一声昏暗的光源靠近一个衙役模样的人低声询问道：“钱大人……您醒了吗？袁大人让小的给您带封信件。”
钱浦不由一愣，却也不避讳林琰道：“拿进来吧！帮我掌灯。”听见钱浦的话，林琰转身藏到了屏风后面。她望着那一抹暗影，不禁扬起一抹苦笑，擦干了眼泪便见一个衙役提着灯笼进了屋中。
那衙役小心翼翼的瞧见钱浦暗中的影子，用灯笼的烛光点亮屋子的阴暗才从怀中将信件递给钱浦。钱浦却也不避讳，打开一看却只有熟悉袁朗的一行笔迹……
“啊……”的一声钱浦惊愕中将那信纸，面对钱浦的低声惊愕那衙役赶忙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钱浦被这一句话唤回了冷静，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没事……你下去吧！我也要会刑部衙门办点事，今夜辛苦你了。”说话间钱浦递给他半两碎银子。让那衙役惊恐的望着她，拳着手却不敢接。
钱浦摇摇头，摆手打发了他。便见那衙役千恩万谢的提着灯笼离开，待钱浦起身关上门。转身间林琰望着那桌上的纸，坐在桌案前望着她问道：“一夜未眠，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清乐，如果你问我可以亲自告诉你。”
“我……”钱浦望着那信纸不禁一愣，瞬时间气势全无。面对林琰的话，一时间无力应答。
林琰却转手将那信纸烧了，望着那熊熊的火苗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色。他走到钱浦面前，牵着无力的钱浦道：“走吧……我们都把今夜忘了。”虽然看到那信纸气愤，可终究在烧纸的那一刻林琰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已经为了钱浦辜负了一个人，那么这条路不管是对是错，他都必须这么走下去。而他终究是不能失去她的，即便她做了什么不能容之事。
“不……”钱浦本能的后退半步，却身子一倾重重的摔在门后。林琰潜意识的伸手扶她，却被钱浦避开。嗵的一下，她一用力载到在地。望着要来扶自己的林琰，钱浦却忍着身上的痛道：“我……你……我们……”这几个词忽然让钱浦说不清，却红着小脸愤怒而决然的望着他。
终于钱浦狼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几分微怒问道：“你怀疑是我做的！”
“我……”林琰面对钱浦的神情一时间哑然无声。
钱浦望着林琰，憔悴的脸上扬起冷笑。她转身终于无奈的叹气道：“原来我们之间连这么一点可怜的信任都没有了……呵……林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无耻卑鄙，什么都算计的人吗？况且我也是一个女人，这种事情我当真能做的出来吗？”